杜無量見於生突然出現,本以為於生是雲天行那邊的人,後來才發現不是,他著實鬆了口氣。

正想拉攏對方,好幫忙除去雲天行和阿笙,卻忽然發現於生根本不認識自己,還問能不能殺,這讓杜無量將心裡剛放下的石頭又撿了起來,比剛才更鬱悶了。

吟虎堂雖然不能與萬佛寺、飛雪閣等頂尖勢力相比,但在江湖上也是能叫得上號的。而且他本人實力不弱,即便是一些大勢力的人見到他,也得喊一聲「杜堂主」,而眼前這人竟然不認得他!

換做以前,杜無量早怒目相向了。

可眼下情況不同,他對阿笙的底細尚未摸清,就怕她有克制噬血魔功的手段,如果無法施展魔功,單是雲天行和阿笙他都沒有必勝的把握,更不用說再加一個於生了。

杜無量真怕於生會跟他倆站在一邊,一同對付自己,忙向於生拱了拱手,道:「在下吟虎堂杜無量,不知閣下是?」

於生冷冷道:「封喉劍,於生。」

「久仰,久仰!」杜無量笑臉相迎,嘴上也十分客氣,心裡卻在想:「封喉劍?於生?哪裡蹦出來的猴子,我怎麼沒聽說過江湖上有這麼一號人物?莫不是裝模作樣,來耍我的吧?」

杜無量仔細打量了於生幾眼,仍看不出個所以然,心頭不由焦躁起來。

今日正是八月十五,大會之期,而且天色早已大亮,吟虎堂眾人都還在等他一齊赴寺,如果再跟這些人糾纏下去,恐怕會誤了大事。

於生將視線投向阿笙,道「你說這和尚是他殺的,你是親眼看到的?」

雲天行接口道:「不錯,我們親眼所見。」

於生斜了雲天行一眼,冷冷道:「我問你了嗎?」

雲天行愕然。

阿笙指著杜無量,道:「真戒大師就是他殺的,我們親眼所見,不會有假!你要替真戒大師報仇,還請儘快動手,等他的幫手一到,再想殺他就難了。」

於生道:「我又不認識這和尚,為什麼要替他報仇?」

阿笙張著嘴,頓時語塞。

杜無量雖然很想將這兩個知道他秘密的人滅口,但眼下時間緊迫,容不得他再待下去,只抱了抱拳,道:「在下還有要事,恕不奉陪,告辭了。」

剛邁出一步,只聽於生冷冷道:「我讓你走了嗎?」

杜無量心中暗罵:「你算個什麼東西?!要不是老子身有要事,一定將你這雙自以為是的狗眼給挖下來!」嘴上卻說:「你想怎樣?」

於生道:「不想怎樣,只想陪你們一起看落日。」

杜無量道:「我不喜歡看落日。」

於生道:「可我喜歡。」

杜無量道「如果我非要走呢?」

於生道:「如果你執意要走,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在此之前,你最好給我一個理由,一個能打動我的理由。如果你的理由不能打動我,很抱歉,你連今天的落日都看不到了。」

他這句話說得又慢又輕,似是一位女子在情人耳邊傾訴衷腸。但在他們三人聽來,卻如墜冰窖,背後不禁生出一陣寒意。

雲天行和阿笙對望一眼,不知這人在搞什麼鬼。

杜無量狠狠盯了於生幾眼,卻也無可奈何,只好暫時打消離開的念頭。

於生的出現,讓眼前的局勢變得更為複雜。

沒人知道他到底站在哪一邊,更沒人知道他到底有著怎樣的目的,只是單純看落日嗎?恐怕沒人會相信,在這背後一定還隱藏著什麼!

到底隱藏著什麼呢?

四人又僵持了一刻鐘。

於生仍執劍立在那裡,目視前方。

他一動不動,全身除了長發和衣衫,再也找不出一處能動的地方,活脫脫一座冰雕。

他既不對三人動手,也不讓三人離開,似乎只想將他們留在這裡,可這到底是為了什麼?

在生命面前,所有的事都是小事。

所以杜無量還算沉得住氣。如果他能用上噬血魔功,未必怕了這三人,可這女子萬一還有任何限制他的手段,生死就難說了。

他不敢賭,所以,他只能眼睜睜留在這裡,什麼都做不了。

雲天行卻有些沉不住氣了。如果在這裡站到日落,大會早就結束了,他去哪兒找「九殿閻羅」?

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他絕不能錯過!

「於先生,如果我給你一個理由,你會讓我們走嗎?」雲天行說道。

於生側身斜了他一眼,道:「如果理由能夠打動我,你們可以走,但也只是你們兩個,他還得繼續留在這裡,直到日落。」於生說的他,指的自然是杜無量。

杜無量聽到這話,恨得牙根癢,心想:「我倒要看看,你用什麼理由打動他。如果理由不夠充分,呵呵,倒替我省去不少工夫。如果你們兩個能夠僥倖離開,這個於生,我會讓他永遠消失,再也看不到落日!」

雲天行道:「於先生,我們曾經見過。那是在一個漆黑的地方,那裡有好多人,有人光著腳,有人愛摳腳,有人喜歡吃麥粒……」

「夠了!」

於生古井無波的臉上終於發生了一些變化,一閃即逝。

他轉身凝視著雲天行,目光閃動,暗想:「原來那日來拜見諸葛先生的那兩個人中,有一個就是這小子。我就說這聲音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裡聽到過,原來是他。當初老麥還為他求過情,如果我殺了他,會很麻煩啊。」

於生嘆了口氣,轉身面向杜無量,冷冷道:「你們兩個可以走了。」

杜無量呆住了,心想:「這樣都可以?!這算哪門子理由?光著腳的,摳腳的?這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雲天行抱拳道:「多謝。」拉著阿笙急忙跑開了。

於生冷冷盯著杜無量,道:「就剩你了,是陪我等落日,還是給我一個離開的理由?」

杜無量真正忌憚的人只有阿笙一個,如今她一走,沒人能再抑制他的魔功,他便無所畏懼!

他緩緩抬起劍,將劍尖指向於生,微笑道:「如果我都不選呢?」

「哦?」

於生神色一動,似是有些驚訝,但只要盯著他的眼睛細看,就會赫然發現,他的眼睛裡像是有著火焰在燃燒。

他的劍在輕顫,在低吟!

「正合我意!」

這句話說得很冷,卻又很有熱度。

於生那萬年如冷的面頰上終於綻開了一絲笑容。

他只有在殺人的時候才會笑。現在,他笑了。

起風了!

空氣中的血腥味更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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