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月色不甚明朗,星光也少得可憐。

雲天行蹲在茅房裡,回想著卓君來聽到他病癒時露出的表情,那已經不能用誇張來形容了,簡直就像一個死人站在他面前,跟他說笑一樣。

在見到卓君來露出如此驚訝的神情後,雲天行悲喜交加。喜的是這對父子想毒害他,反被他給陰了一道。悲的是卓君來竟然這麼盼望讓自己死,聽到自己病癒後,竟然露出了如此神情,不得不令人深思。

他不想與人結怨,可麻煩總會自己上門,而且直接破門而入,絲毫不給他躲避的時間。

他輕輕嘆了口氣,自語道:「想當初還在青州城的時候,雖然日子清苦些,又經常受人欺負,可畢竟沒有性命之虞。他們到李少陽面前告我黑狀,添油加醋,搬弄是非,李少陽惱了,頂多不過打我一頓,重傷歸重傷,至少不會丟命。」

「如今無家可歸,流落江湖,卻又平添了這些仇怨,個個是衝著我的命來的,這還是在谷里,要到了外面,必定還要兇險百倍。若每日都要提防別人害我,光累也累死了。」

「我總不能一輩子都留在九幽谷,可我能去哪兒呢?一株無根浮萍罷了!」

雲天行輕輕嘆口氣,只覺前路一片渺茫,不知所往。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他回過神來,暗暗想道:「這麼晚了,誰在敲門?」

他想出去開門,可肚子實在不爭氣,一直在咕咕叫,一時還起不來,原因只在於吃了苓兒做的點心。

今天下午阿笙做了好些點心送過來,大部分是她親手做的,還有一小部分是苓兒跟著做的。

苓兒沒有親人,阿笙待她情同姐妹,她便將阿笙當成了親人,而阿笙喜歡的人,也算是她的親人。所以阿笙做點心的時候,苓兒也跟著做了一些,算是一點見面禮。

雲天行仍記得苓兒送點心過來時的可愛表情,她笑著說:「常聽小姐提到天行哥哥,苓兒早就想見一見了。那日天行哥哥來得倉促,一起待了才一天不到。後來到了館舍,小姐說天行哥哥要練功,不能過來打擾,苓兒便沒有跟過來。今天見小姐為天行哥哥做點心,苓兒也跟著做了一些,不知道合不合口味。不過,苓兒可要先提醒天行哥哥,苓兒平時不會做點心,這是第一次,要是不好吃,可不要怪我。」

雲天行當時笑著回道:「苓兒這麼可愛,做的點心又這麼好看,怎麼會不好吃呢,一定很好吃的。」

結果他只吃了一塊,就到茅房裡來了,而且這已經是第八次了。

下午他只吃了阿笙做的點心,還沒來得及吃苓兒做的。到了晚上,肚子餓了,這才想嘗一嘗苓兒的手藝。當初聽苓兒說,這些點心都是以紫粳米為主材,外加二十八種副材,又見苓兒掰著手指頭,準確地說出了二十八種副材的名稱,他就覺得這點心不一般。

苓兒做的點心賣相的確很好,可內質實在不敢恭維,竟能把他這百毒不侵之體給弄得鬧肚子,這要是加入了九幽谷,再好好栽培幾年,說不定能超越九幽谷主,成為天下毒術第一人。

聽著館外急促的敲門聲,雲天行一臉無奈,嘀咕道:「你來得可真是時候,偏偏在我鬧肚子的時候過來,怎麼給你開門吶?」

本來這座館舍里是有一個看門人的,阿笙怕他練功會被打擾,便將那人給安排走了。便是那幾個女傭人也只有白天過來,天黑就走,從不在這裡過夜。如今這座館舍里就只有他一人而已。

「到底是誰啊,偏偏在這種時候!」敲門聲越來越急,雲天行不得不提早收場,去給那個開門。

走到半路,忽聽西院裡有動靜,雲天行一驚,也顧不得敲門聲,忙飛躥了過去。

那裡是他的臥房所在,這座館舍里只有他一人,哪來的動靜?必定是有外人潛入!

雲天行輕功極好,不走月洞門,飄身翻過院牆,輕輕落在一株枝繁葉茂的石榴樹後,正見一人鬼鬼祟祟地貼著牆邊走,肩上還扛著一人。

今夜月色不甚明朗,雲天行看不清那人面容,只看衣著跟身形,倒有點像卓君來。肩上那人穿了件桃紅衣裳,像是個女子。

雲天行雖然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但從卓君來今天上午露出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他絕不會善罷甘休,這多半又是他耍的詭計。

雲天行窺探到卓君來,並不點破,只躲在暗處跟著,看他要耍什麼把戲。

卓君來扛著那人,穿過中堂院,溜進了雲天行的臥房。

雲天行不敢跟進去,只躲在窗下窺探,見卓君來將那女子平放在床上,又將她衣服剝了下來,扔在地上,之後便拉過被子替她蓋上。

卓君來做得如此明顯,雲天行怎會看不明白?

他心下暗想:「這分明是想將我推入萬劫不復之地啊!我來九幽谷是為了阿笙,鍾谷主也只知道的,若鍾谷主發現我跟別的女人不清不白,還不得活剮了我?!

想到這裡,雲天行不由驚出了一身冷汗,暗罵卓君來用計歹毒。

等卓君來溜出房,翻牆走了,雲天行才敢回到房裡。點了燭火,拿到床前一照,登時驚住了,躺在床上的正是柯靈芝。

雲天行橫一指在她鼻孔下面,試了試還有呼吸,方才稍稍鬆了口氣。

如今外面還有敲門聲,雲天行知道是卓君來的詭計,便不去搭理。

他見柯靈芝的衣裳在地上,稍稍掀開被子一角,見柯靈芝坦露雙肩,上半身只穿了一件貼身內衣,雲天行臉上一熱,忙將被角放下。

「這卓君來也太陰毒了!竟然想出如此陰損的招數。不說被人發現,單是她自己清醒過來,我也是沒法解釋的,這可如何是好?」

雲天行本不笨,可遇上這種事,他卻一時沒了主意。

館外那人還在敲門,這越發讓他不安。

他現在已經十分確定,外面那人一定不是阿笙,因為他對阿笙說過,如果敲門無人應,可以直接翻牆進來,而外面這人持續敲門,分明是有所企圖,必是卓君來的陰謀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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