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日出東方,映紅了半邊天,雲天行站在城樓上,望著下面一個個忙碌的身影,心情很是複雜。

張嶷正帶人在關外清掃戰場,有的負責回收羽箭,有的負責搬回檑木炮石等物,有的負責抗抬屍體,有的負責重新鋪設壕溝里的尖刺,無一個閒人。

昨日大勝一場,還殺死了敵方先鋒主將烏木哈,按理說應該高興,雲天行卻是怎麼也高興不起來。那些死去的人也有家人,有的甚至還有高堂幼子,只盼著他們打個大勝仗回家團聚,可如今人卻冷冰冰的躺在這裡,任人擺弄,他們的家人該有多傷心?

雲天行年紀雖然不大,但卻經歷過不少次生死離別,對戰爭與殺戮極是厭惡,可這些事卻又無法避免。

冷雪坪走上城樓,見他站在角落裡發獃,走上前去,道:「我說怎麼不見你,原來跑到這裡來了。」

雲天行道:「有事?」

冷雪坪道:「沒事就不能找你了?」

雲天行道:「柳跖和柳蕙呢?」

冷雪坪嘆了口氣,道:「別提了。」

雲天行道:「怎麼了?」

冷雪坪道:「方才柳跖在軍營外遇見幾個姑娘,又黏上去了,柳蕙怕他失血過多,在後邊跟著呢。」

雲天行笑道:「真是奇了,這荒無人煙的地方還能遇見姑娘?」

冷雪坪道:「你以為只有我們來支援玉門關嗎,早在我們之前就來了不少人,有遠近的普通百姓,也有不少江湖人士,都在軍營外住著。咱們是昨天夜裡到的,還沒跟他們見過。剛才聽李將軍說起這事,便想要過去看看,誰知迎面走來幾個姑娘,柳跖又湊上去黏著人家不放,我怕丟人,就先回來了。」

雲天行道:「你們飛雪閣的人還沒到嗎?」

冷雪坪道:「咱們是騎馬來的,她們哪有這麼快,要走好些天呢。」

雲天行轉過身倚在女牆上,看著冷雪坪道:「老太婆,我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那日你被關西六魔挾持,我去救你的時候,你是怎麼認出我的?」

冷雪坪道:「這個還不簡單,只看你的劍就是了。」

雲天行道:「也有可能是關西六魔殺了我跟柳跖,把我的劍拿去了,只憑這個就認為是我,未免太過草率。」

冷雪坪笑道:「一點也不草率。關西六魔用的是彎刀,但你為什麼一直按劍不放?這不是你遇到危險時常有的姿態嗎?」

雲天行笑道:「原來是這樣。看來以後我裝扮的時候,要注意些了,免得被像你這種眼尖的人認出來。」

冷雪坪走到女牆邊向下望著,道:「就算不看劍,我也能認出是你。人的眼睛是不會騙人的,你看我的眼神和關西六魔看我的眼神不一樣。」

雲天行道:「哪裡不一樣?」

冷雪坪道:「就是感覺不一樣,說不清楚。」

雲天行看著冷雪坪,笑道:「看來某人對我挺上心呀,只看我的眼神就能認出是我。」

冷雪坪白了他一眼,道:「你少臭美了!那幾個人看我的時候色眯眯的,至少我沒從你眼睛裡看出這些東西,你想到哪裡去了?」

雲天行苦笑道:「原來是這樣。」

兩人說了會閒話,一同下了城樓,往軍營外去了。

那些趕來幫助守關的人都住在軍營外面,不與李鳶他們住在一處,平時也不許在軍營里隨便亂走,尤其到了晚上,要進軍營需要稟明事由,經李鳶或是張嶷同意了,方可進入。

李鳶還下過一道規定,除了軍卒,任何人不許擅自接近關門,違令者一律按軍法處置。這樣做是怕有歹人混進來偷開關門,畢竟外來人雜,其中是否混有居心不良的人,也是無法確定的。前來支援的人也都理解這條規定,並不往心裡去。

雲天行他們四個算是個特例,李鳶感念他們的報信之恩,允許他們在軍營里自由活動,就如軍營里的人一樣。

外來人雖然不允許靠近關門,但可以到城樓上幫忙,畢竟李鳶人手不足,又連日抵禦西域大軍攻關,死傷慘重,而且十分疲累,不得不藉助外力。

前來幫助守關的人里有不少熟臉,但云天行能叫出名字來的只有一個,九尺長拳馬振輝。此人曾在萬佛寺大會上露過臉,是以雲天行認得他,但他卻不認得雲天行。

飛雪閣的人是六天後到的,領頭的人是冷雪坪的師姐水寒煙。此次飛雪閣一共派了五百人來。酈秋梁冰等人也都跟著來了。

李鳶早在幾日前就收到了葉傾城遣人送來的書信,信上說會派五百人來玉門關支援,李鳶雖不是江湖中人,但飛雪閣的大名他早有耳聞,眼下正愁兵力不足,恰巧飛雪閣派人來援,李鳶自然十分高興。

為表誠意,李鳶還親自出營來接,見一行五百人皆是女子,整整齊齊地列成了一個方隊,且都身著勝雪白衣,身後各背一柄長劍,李鳶隔得尚遠,便覺得有一股寒氣直逼面龐,心下暗自驚嘆:「早就聽聞飛雪閣里凈是女子,今日見了這般陣仗,可算是開了眼界了。都說巾幗不讓鬚眉,這話倒是一點也不假。」

水寒煙見軍營外站著數人,居中一個紅甲紅袍,氣度不凡,上前行了一禮,道:「這位可是李鳶李將軍?」

李鳶道:「末將正是李鳶。閣下可是冷閣主?」

水寒煙一笑,正要解釋,忽見冷雪坪正向這裡跑來,向她一指,道:「她才是冷閣主,我只是幫她帶隊的。」

李鳶一愣,心想:「原來冷姑娘就是飛雪閣的副閣主,怪不得我總覺得她言行舉止中透露著三分威儀,不是尋常女子可比。那晚她跟那三位先來一步,我沒認出來,倒是有些失禮了。」又向水寒煙陪笑道:「前幾日收到你們閣主送來的書信,說是冷閣主將帶五百人來玉門關支援,李鳶是個粗人,又沒見過冷閣主,是以認錯了,勿怪,勿怪。」

水寒煙微笑道:「不知者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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