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蕭重華也過來打了聲招呼。

蘇承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又是誰呀?」

「三殿下。」蘇小小再次介紹。

蘇承認真想了想,表情忽然變得嚴肅起來,伸出一隻手,做了個阻止的手勢:「你就不要到家裡玩了!」

女婿會吃醋的!

蕭重華:「……」

第一日的勝利可謂是開了個好頭,秦滄闌與老侯爺內心無比自豪與複雜。

自豪的是,他們的承兒在所有人面前證實了自己的實力,複雜的是,承兒今日的表現與往日裡不大一樣。

應當說是更猛、更具有殺氣。

從比武本身來說,這不是壞事,可倘若結合蘇承的情況,就不由地讓人懷疑蘇承是不是又遭受了什麼打擊。

老侯爺給秦滄闌使了個眼色。

秦滄闌正色道:「承兒,我送你回去。」

一行人出了宮,坐上回醫館的馬車。

蘇小小與老侯爺一車,秦滄闌與蘇承一車。

一路上,蘇承相當沉默,與比武台上兇悍霸氣的模樣判若兩人。

秦滄闌幾分欲言又止。

馬車搖搖晃晃地走在長街上,耳旁不時傳來車水馬龍的聲響。

「承兒……」秦滄闌終究是開了口,「你……是不是記起來了?」

蘇承垂著眸子,身上籠罩了一層似有還無的陰鬱。

「嗯。」他低低應了聲。

秦滄闌猜到了,可聽他親口承認依舊是忍不住心頭一緊。

他幻想過無數次父子相認的場景,真到了這一刻又發覺千言萬語,竟然無從說起。

他慚愧地低著頭:「對不起,承兒。」

當年的事,怪他。

是他沒能保護好妻兒,害得妻子慘遭毒手,也害得兒子流落民間。

這一別,就是三十年。

兒子長大了,他也老了。

人生匆匆數十載,到底是錯過了。

蘇承說道:「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

蘇小小回到醫館時,蘇承剛從蘇二狗的屋子出來。

他坐在院子的角落裡,手裡捏著自小佩戴的那塊右佩。

斜斜的殘陽打在他的身上,將他孤獨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蘇小小走過去,挨著他在長凳上走下:「爹。」

蘇承抬手抹了把眼角,若無其事地說道:「閨女回來了啊,二狗沒事,我剛去看過他了。」

「嗯。」蘇小小點頭,也不說話,就那麼靜靜地陪著他。

蘇承低頭,摸了摸手裡的玉佩,隨口問道:「你還記得小時候的事嗎?」

「記得一點點。」蘇小。

「那你還記得你娘嗎?」蘇承問。

「記得。」蘇小小在腦海里搜索有關陳氏的記憶,「娘很美,很能幹,很喜歡給我和二狗洗頭,洗完頭髮禿一半。」

蘇承:「……」

閨女,你這樣讓我很難緬懷下去……

蘇小小轉頭看向他,眸光澄澈輕柔:「爹的娘親呢?是什麼樣的?」

「很兇。」蘇承說,「總拿著雞毛撣子要揍我。」

蘇小小:那是因為你小時候很喜歡闖禍吧?

蘇小小問道:「揍到了嗎?」

「沒有。」蘇承搖頭,「子不教父之過,她揍我爹。」

蘇小小:「……」

蘇承接著道:「我爹一直希望我做一個有出息的人,她總說,要出息你自己出息去,我兒子做他自己就行。」

蘇小小道:「真是一個開明的母親。」

蘇承低聲道:「我不想再忘記她了。」

她慘死的一幕,讓他痛苦。

可他們一起相處過的日子,是他作為秦徹最寶貴的記憶。

他想記住她,以兒子的身份記住她。

……

第二日的比試有變。

原定第一日比武,第二日騎射,第三日兵法文試。

然而兵法文試被臨時挪到了次日上午,由兵部與翰林院共同監考。

蘇淵作為兵部尚書,但為了避嫌並未參與監考以及後續的閱卷。

他也沒進宮,而是去了京城外的神弓營。

文試是秦江的強項,他十分輕鬆地完成了考卷。

蘇承煩躁地抓著毛筆,苦大仇深地寫完,也黑著臉把卷給交了。

秦江知道蘇承在鄉下是沒念書的,就算他恢復了記憶,可憑著六歲前學的那些皮毛,根本不可能懂兵法之道。

蘇承挫敗的表情也證實了這一切。

為了比試的公平性,考卷邀請了六部官員層層閱卷,最終結果遞交三公審核,三公這邊也無異議才能公布考試的結果。

但這本身就已經非常不公平了。

若說習武還能靠自己的天賦鍛鍊筋骨,兵法卻是實打實的書本知識,是要識文斷字的!

蘇承在鄉下填飽肚子都難,又哪兒來的閒錢去念書?

誰都看出了景宣帝的偏心,可誰又能說什麼?

景宣帝明明可以直接搶來兵權給秦江,卻非要設置一個大比,也是用心良苦了。

下午閱卷的功夫,秦江與蘇承繼續比試騎射。

「這麼著急,是擔心大哥與老五晚上就趕到了麼?」

蘇鈺嘀咕。

今日國子監放假,蘇祁與蘇鈺也過來了。

景宣帝明面上沒說,可誰能猜不到景宣帝這麼做是擔心夜長夢多?

景宣帝對秦江的偏袒簡直不要太明顯!

老侯爺與秦滄闌沒說話。

他倆又何嘗看不出景宣帝的心思?

景宣帝想將秦家的兵權收回去,但又不想擔上一個卸磨殺驢的罵名,於是拿秦江作筏子。

「下午怎麼比?」蘇祁問道。

老侯爺琢磨道:「按理說,騎射就是射靶,但看陛下這做派,怕是有變。」

讓老侯爺猜中了,下午的騎射竟然是射獵。

景宣帝讓侍衛往林子裡放了一隻白尾狐,誰若是獵獲它,誰便是這一局的贏家。

蘇鈺納悶道:「沒這麼簡單吧?秦江不是叔父的對手,真進了林子,不怕秦江被叔父痛揍麼?」

話音剛落,景宣帝宣布,為防林中猛獸突襲,也為防止雙方鬧出人命,途中會有禁軍隨行。

蘇鈺哼了哼:「難怪。」

一個禁軍跟上秦江,另一個跟上蘇承。

銅鑼敲響,四人陸續進入皇家狩獵場的林子。

蘇祁的臉色突然變得古怪起來。

「二哥,你怎麼了?」蘇鈺問。

蘇祁的右手邊是蘇鈺,左手邊則是蘇小小。

蘇小小聞言也朝他看了過來。

蘇祁望著秦江身邊的禁軍,喃喃道:「那個人的背影……有點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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