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阿瓦隆下城區,碼頭區。

在濃厚地夜色中,蒼老地男人站在陰影里,沉默地抽著煙斗。

這個曾經在下城區威名赫赫,曾經讓多少人夜不能寐的討債人――鬼手,此刻卻坐在破木箱上,靜靜地等待。

終於,在海浪的寂靜中,一艘散發著魚腥味的漁船停在了這個小碼頭邊緣。

一條破木板被搭在了岸邊,然後源源不斷的海魚和螃蟹被皮膚黝黑的漁夫們搬上了岸。

鬼手沉默地站在岸邊,任由那些珍貴的貨物擦身而過。先是用來蓋在最外面的魚蝦,緊接著的藏在船艙深處的烈酒、兵刃、絲綢和陶瓷。

「這次的貨就這麼多了?」

他從船夫手中接過了貨單,看了兩眼,眉頭便皺起了:「還有半路搭貨的人是誰?」

船夫猶豫了一下,低聲說:「在威爾斯,有人通過我們的渠道上了船。看上去來頭很大,我們沒有敢多問。」

「你們沒有說這一次的貨很要緊麼?」鬼手的眼神眯起來,令船夫的神情開始惶恐:「我們說過了,可是他堅持要上船,而且他還說……他還說……」

「他還說什麼?」

鬼手摘下了嘴角的煙斗,蒼老地神情上浮現陰沉。

「我說,我認識你。」

他背後的船艙里,有個聲音響起:「――然後他就帶我來了。」

鬼手的身體忽然僵硬起來,肌肉緊繃,如臨大敵。

他完全沒有感覺到背後的船艙中有人的氣息,可有人在那裡,站在陰影中,宛如鬼魅一樣……自始至終的注視著自己。

而且,聲音熟悉!

「誰在哪兒?」

他僵硬地回頭,眼神中有一絲狐疑。

皮靴踩在甲板上的聲音傳來,在船艙的陰影中,有人踩著踏板走上了岸,走進月光之下。

他的面目隱藏在在寬檐帽之下的陰影中,可依稀能夠看到,他的嘴角勾起了一個弧度,像是在笑。

鬼手一怔,眼神中的殺意消散。他後退了一步,深吸了一口氣,滿是錯愕和驚奇。

「先生?」他踏前一步,辨認著來者的面孔。

「怎麼?不認識我了?」

來者摘下了自己的帽子,臉上的皺紋滿是風霜,可是眼神銳利,像是火炬一樣:

「離開這裡這麼多年,我以為一切都變了。可看到你還是這麼遲鈍,我忽然有一种放心的感覺。」

「先……生,真的是你?」

鬼手湊前仔細凝視著那張臉,像是看著一個不切實際的幻覺。可當他確定眼前這個歸來者並非是自己的臆想之後,就忍不住笑起來,像是遇到了天底下絕好的事情。

「歡迎回來,先生。」

他大步上前,用力地擁抱著那個男人:「你絕對想不到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多久。」

「不好意思,有一些事情要忙,所以回來的晚了些。」

被稱為『薩滿』的男子擁抱一下久違的朋友,滿懷感慨地抬頭,看著遠方。

在遠方,月光在天空中照耀,灑落銀輝。依山而建、高聳入雲的城市投下了巨大的黑影,黑影的稜角尖銳又猙獰,刺痛人的眼眸。

那是阿瓦隆。

「――老夥計,我回來了。」

薩滿微笑著,輕聲呢喃。

在海浪的聲音里,碼頭區一片寂靜。

薩滿從口袋裡掏出了兩根銅管,分給了鬼手一根:「來一根?」

鬼手笑了笑,接過,從銅管中倒出一根雪茄,放在鼻下嗅了嗅,眉頭就忍不住皺起來:

「說實話,這麼多年了,您的品位一直還沒上去。」

「你的話一直是這麼不留情啊。」

薩滿笑起來,點燃雪茄,深吸了一口氣,吐出了飄渺的煙霧。

「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快都忘記這裡長什麼樣子啦。」

他回頭,看著亂七八糟、物是人非的碼頭區,緩緩搖頭,「可惜……就算變了那麼多。骨子裡的爛泥味兒還是一如既往。」

鬼手聳肩,「這就是阿瓦隆,先生。」

「是啊,這就是阿瓦隆。」

薩滿打了個響指,問道:「最近情況如何?朋友,來點壞消息吧。你知道我需要振奮精神」

鬼手歪著頭想了想,搖頭。

「如果說壞消息的話,恐怕遍地都是。」

他直言不諱:「說實話,您已經被這一座城市遺忘了,先生。阿瓦隆再也沒有什麼規矩在啦。

自從那位神神秘秘的教授出現之後,這裡開始越來越亂。

賣禁藥的天竺販子、收保護費的黑手黨、祖國裁軍之後無處可去的阿斯加德士兵、為一些貴族做髒活兒的老鼠會、走私絲綢和香料的海蛇……

多虧了那位『教授』為他們提供了犯罪指南,現在越來越多的人覺得這碗飯容易端,過上了用別人的性命換來的好日子。」

「沒關係,他們會知道的……」

薩滿嘆了口氣,像是感慨命運的安排:「――我回來了,漫長的好日子已經過去了。」

鬼手的眼神一亮,「您準備……」

薩滿抬起手,擋住了鬼手接下來的話:「換個話題吧,老朋友,說點讓人開心的事情。我讓你們找的那個東方小孩兒怎麼樣了?」

「小孩兒的位置已經查到了。他在皇家音樂學院裡。交易人不想讓我們動他,您不在,我們不好翻臉。」

「無所謂,我們就暫時觀望好了。」

「恐怕局勢不容許我們繼續觀望了。」

鬼手的眼中閃過一絲寒意:「昨天晚上,一夜之間,那個小鬼的事情已經傳遍整個阿瓦隆。

現在下城區所有的頭目都知道,他手裡有一件東西,能夠找到血路,進入『阿瓦隆之影』,得到亞瑟王留下來的寶藏。」

「……寶藏?」

薩滿一愣:「有誰會覺得瘋王會留下寶藏來?」

「利慾薰心的人會,他們傳說你之所以離開,就是為了去尋找進入阿瓦隆之影的線索。現在,很多人都在瘋狂地找他。

教授已經放出話來了,那個小鬼,他勢在必得。」

「真好笑啊。」

薩滿聽懂了他的意思,忍不住想要笑:「總是有人會覺得這個世界上有寶藏、神器、金子做的手指,傳奇的樂譜和隱秘的典籍,能夠幫助自己一步登天,飛黃騰達……可惜,現實這麼殘酷,總會將他們的美夢敲碎。

――要知道,東方可不是只有絲綢、瓷器和香料……那裡還有更可怕的怪物在。」

「您是說那個小孩兒?」

「你不會忘記了吧?」

薩滿垂下眼睛,似是回憶:「上一個被赫爾墨斯看好的東方人,究竟鬧了多大的亂子出來?」

鬼手的表情一變,像是回憶起了什麼,下意識地按住了自己的右手――在那裡似乎還殘留著曾經的幻痛。

「所以,年輕人的事情就交給年輕人吧。我們這些利慾薰心的老頭兒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薩滿將雪茄的丟進了腳下的爛泥中,看著它在泥漿中嗤嗤作響,眼眸就變得深沉起來:

「你看看,我當年打掃的乾乾淨淨、一塵不染的城市,現在已經變成一個爛泥塘啦,到處惡臭,帶著屍體腐爛的味道。

總要有誰站出來,把被人忘掉的規矩重新找回來。讓那群迷途的餓狗們知道,誰才是他們的頭領。

誰才是這一片爛泥塘原本的主人……」

「如您所願,先生。」

鬼手輕聲回應,可佝僂消瘦的身影,卻忽然變了。

因為那一雙滿是蒼老的眼神亮起來了,像是倒映著太陽的光焰。

在這個消瘦的蒼老軀殼中,有什麼東西在緩緩甦醒,在旺盛的燃燒。那種東西令他重新變得年輕起來,冷厲,和瘋狂。

重新變成了那個行走在黑暗中的猛獸,磨牙吮血,等待真正的獵殺。

凝視著漆黑的城市,鬼手裂開嘴,暢快地笑起來:

「――那群忘記規矩的傢伙會知道的,誰才是這裡真正的主宰。」

同樣是深夜,皇家音樂學院,寂靜的地下室中。

宛如鐵片摩擦的尖銳琴聲在寂靜中跳躍,就像是尖嘯的魂靈在遊蕩。只不過原本應該宛如海嘯一般的聲音此刻卻顯的有些支離破碎。

在老舊的鋼琴前面,葉清玄幾乎可以說舉步維艱地在演奏音樂,可是他身後,卻有人毫不留情地將他的演奏打斷。

「又錯了!你節奏感喂老費了麼?」

夏爾手持著細長的竹鞭,敲在了葉清玄的手背上,眼神冷酷:節奏!注意節奏!你以為彈的越快就越有節奏麼?重來!」

葉清玄看著自己已經麻木了的雙手,嘆了口氣:「師兄……」

「閉嘴,廢物沒有資格說話,趕快練習!」

夏爾全身心地沉浸在魔鬼教練的角色中,興奮地揮舞著竹鞭:「不然我就讓你好看!哭吧,叫吧!沒有人會救你的……」

「不,我是說……」

話沒說完,夏爾就一鞭敲在他的肩膀上,神情兇惡:「你正手無力,反手不精,指法鬆散,節奏遲緩,沒一個動作像樣的!就憑你也想要彈琴?做你的美夢!趕快練,否則就罰站到明天早上為止。」

「你聽我講完……」

「別想要求情!這裡沒有軟弱,這裡是殘酷地教室!讓學生用血淚來換取教訓的地方!」

「……老師在你身後。」

「就算是老師在……啥?」

夏爾話沒說完,就愣住了。

在尷尬地沉默中,他僵硬回頭,看到身後面無表情的亞伯拉罕。亞伯拉罕凝視著自己這個弟子,眼神滿是惱怒。

「呃……」

夏爾猖狂地表情垮塌了,他最後地回頭看了葉清玄一眼,帶著淚光:「你怎麼不早說?」

「我早說過了。」

葉清玄聳肩:「你不給我機會啊。」

在夏爾膽戰心驚地寂靜里,亞伯拉罕終於開口,聲音倏無喜怒:「殘酷教室?用血淚換取教訓?夏爾,這些是我教你的麼?」

「我、我……」夏爾欲哭無淚:「我自學的。」

「你自學的很好,我讓你指導葉子練習,你就領悟出這麼多道理,真是令我感慨良多。」

他接過了夏爾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來的小竹鞭,敲在他的頭上:「現在,去罰站。」

他停頓了一下,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站到明天早上。」

夏爾雙目含淚,默默無語地靠到牆角,頭頂著安格魯百科全書,開始痛苦地罰站……

處理完夏爾之後,亞伯拉罕嘆了口氣,看向葉清玄:「你才剛剛開始學習音符不足一個月,現在就開始學習複數音符的演奏,我覺得還為時尚早。

音符、樂句、樂段和樂章,總要循序漸進。

由小節組成的樂段演奏已經是『節律級』的技巧了。」

「早學學總沒錯嘛。」

葉清玄笑了起來,略有嫻熟地彈了彈面前地鋼琴:「老師你不是說了麼?演奏的規律總是差不多,只不過是同時使用複數的音符而已……況且,我還找到了不錯的『練習曲』。」

「《黑色星期五》?」

提到這個,亞伯拉罕就忍不住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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