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地夕陽中,最後一絲光線悄然而逝。地下室中還亮著燈。

夏爾專注地凝視著面前架子上的皮革禮服,修補著上面的損傷和破口。

雖然原本他覺得設計很完美了,但是現在看來,什麼東西一旦投入實戰,就會問題多多。

僅僅是一夜,就已經出現了諸多問題。

夏爾拆開禮服內里,專注地查探著其中的『鐵骨』,嘴裡零零碎碎的嘟噥著:「肩部的承受力不足,長時間承受負荷的話,恐怕會金屬疲勞。

導力結構也有一些問題,但修正起來應該不會很麻煩。但自身的穩定性是個問題……師弟真是會出難題啊,要減輕重量,又要保證堅實……」

「還在忙麼?」

背後一個聲音傳來。

「老師?」夏爾錯愕回頭:「現在不是上課時間麼?」

亞伯拉罕攤手:「唯一願意上課的學生,今天也曠課了。」

「師弟呢?」

「還在睡覺,可能是累了吧?。」

「他也會累?聽起來真像是玩笑話。」

夏爾搖頭:「有的時候我真覺得他像是鐵做的。可就算是鐵做的,給自己那麼大的壓力,也會金屬疲勞吧?這才一個月的時間而已,就已經摸索到節律級了……」

「這麼快就一個月了?我感覺像是已經過了幾天。」

亞伯拉罕感嘆:「我原本還很擔心你們相處不好,現在看來。你們已經是很好的朋友了啊。」

「好朋友嗎?」夏爾像是想起了什麼。忍不住笑起來。

「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前兩天聽了一個笑話。」

夏爾說:「所謂好朋友呢,就像是星星一樣。不管你不一定能經常看到他們,但你知道,只要你抬起頭,它們永遠在那裡遠遠地看著你,啥用沒有。」

「……夏爾。我怎麼覺得你越來越欠揍了?」

「我也不想的呀,老師。」

夏爾無奈地攤手,可神情卻有些無奈:「以前,我在做夢的時候夢到過一本很有趣的漫畫,漫畫里說的是一個蝙蝠戰士的故事。他在自己的城市中打擊邪惡,強敵眾多。

在維護正義的時候,他認識了一群本領高強的好朋友,他們有的能飛天遁地,眼睛裡biu~biu~的放射線。有的是三點式比基尼女戰士,有的能放綠光,有的能跟魚說話。他們眾志成城地團結在一起,還一起註冊了緊身衣俱樂部的會員。

可是不論有多少好朋友,蝙蝠戰士永遠都在孤軍奮戰,在他孤獨地面對強敵的時候。他那群好朋友一點卵用都沒有……

就像是葉子一樣。」

他回頭。看著架子上的禮服,眼神就黯淡了起來:「老師,你看,我也很想變成眼睛裡會放射線的英雄,但可惜,我只是一條廢柴啊。有的時候,我真的覺得,我快要變成沒有什麼用的好朋友了。」

亞伯拉罕沉默了許久,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事情,別人註定幫不上忙。」

夏爾聳了聳肩。

-

「話說回來。我覺得,師弟他最近有些異常。」

「可能是長大了?」

亞伯拉罕點頭說:「你當時也這樣,悄悄地往床下面塞黃色書刊。」

「咳咳,我不是說這個。」

夏爾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連忙解釋:「我是說,雖然他看上去和往常一樣,但那種眼神,像是在害怕什麼。」

「哦。」亞伯拉罕點頭。

「老師你有什麼解決辦法嗎?」

亞伯拉罕搖頭。

「老師你也沒辦法?」

「其實在我看來,害怕的話,就害怕吧。為什麼要強迫自己不害怕呢?」亞伯拉罕看著他:「夏爾你小的時候,不也是經常做惡夢嗎?」

夏爾的笑容僵硬了一下,將視線投向別處:「……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恩,都會過去的。」

亞伯拉罕說。

室內重新沉默起來。

在漫長的沉默中,夏爾凝視著面前的骨架,忽然輕聲問:「老師你有恐懼的東西麼?」

「我有啊,有很多。」

亞伯拉罕坦然點頭,眼神卻有些愁苦:「我前些日子很害怕學院不發錢給我……畢竟你知道的,你欠的錢有點多,還不上的話,你恐怕在學院裡很難做。」

「呃……」

看著他的樣子,亞伯拉罕就笑了起來。

「人越老,操心得東西就越多,害怕的東西就越多了。在我年輕的時候,總想著我如果什麼都不怕就好了。可是,什麼都不害怕就真的好麼?

沒必要強迫自己吧?」

在夏爾的沉默中,亞伯拉罕伸出手,將架子上的禮服提起:「這是你的作品嗎?做得很好了啊。」

夏爾聳肩,「做不成樂師,我只能做一做這些東西了,都是小玩意。」

「其實,做不成樂師其實也沒什麼可惜的。做個出名的工匠也會受人尊敬。只要活得好久沒問題了。有沒有人規定非要做什麼才是正確的。我原本還想要將葉子培養成一個學者。

可惜現在看來,他多半是不想當什麼學者了。我只能在另外的方面幫他一些忙。」

說著,亞伯拉罕對著空氣伸出手,鋼鐵義肢四根手指緩緩張開,像是握住了什麼東西。於是,原本籠罩著整個學院的『安魂曲』結界被分開了一隙。

那個存在於空氣之中,無處不在的龐大結界此刻隱秘地運轉起來,濃厚如實質的以太從裂隙中湧現,流入了地下室之中。蕩漾著瑰麗地光芒。

在那一隻黑鐵的手臂之上。有一把漆黑地小提琴無聲地浮現,琴弦震顫著,演奏出悠揚而靜謐的旋律。

當那種旋律響起的時候,整個世界仿佛都安靜下來了。

萬物不再躁動,而是進入了難言的安寧之中,像是沉睡了,進入了恬靜地美夢中。沒有殺戮。沒有不安,也沒有彷徨。

萬物都歸於如此安詳的境界裡。

這是傳說中『龍眠結界』的斷章,發源自『安魂曲』的靜默樂譜,令一切樂師級樂章都失去效果的力量。

――共鳴級樂章.寧靜!

以太隨著那種旋律而波盪著,掀起波瀾,所過之處,萬物沉睡。

就在層層地波瀾中,亞伯拉罕揮灑著旋律,控制著這龐大的力量匯聚在漆黑的風衣之上。幻化成一個個音符,沒入其中。

在鋼鐵的骨架上,一層層的複雜樂譜緩緩亮起,又漸漸地隱沒。到最後,隨著旋律地消失,重新恢復了原本的摸樣。

而原本『寧靜』的樂譜。已經被精巧而仔細地封印在了其中。

雖然亞伯拉罕並不是變化派系的鍊金術師。但憑著禁絕派系的研究,亞伯拉罕將其變成了一道封印,移植進了禮服中,將它製作成了一件鍊金裝備。

「比起專業的鍊金術師來,我做的刻印只能當做一次性的消耗品。」

亞伯拉罕遺憾地搖頭,將它重新掛回了架子上。

「對他來說,暫時也足夠了。」

夏爾感應著禮服其中的力量,仔細辨別:

「『寧靜結界』,一旦激發之後,十米之內都會變成以太靜默區。時間只有半分鐘。一切共鳴級以下的樂章,沒有突破知見之障的樂師都沒有辦法調動以太。

有了它在,碰上什麼事情,至少保命沒有問題。」

亞伯拉罕沉默著,看著自己鋼鐵手臂。在手臂的內側,那個不斷在閃耀的音符,像是在提醒著他什麼。

他伸手,感應著這個只需要稍微刺激就會激活的符文,還有其中所蘊含的,足以將自己和整個房子都焚燒成灰燼的『樂章』――這就是他的鐐銬和枷鎖。

亞伯拉罕收回視線,輕聲嘆息:

「我能做的,只有這麼多了。」

-

-

葉清玄從睡夢中醒來,感覺到渾身酸軟,超負荷的以太控制令他的頭暈目眩。

哪怕有九霄環佩代替他進行精細操作,可光是進行複數音符的演奏就令他竭盡心力了。

就算是《黑色星期五》這一首樂章是父親為他量身定做,可每一個『音程』的控制也要他親手來操作。

他要控制音符疊加、組合,構成『音程』的結構,就像是控制著字符製造短語,然後這種短語拼湊成句子和段落,就是樂章之中的『小節』。

每一次小節的演奏都需要他全神貫注的投入,昨晚如果不是他提前藏在棺材裡的話,恐怕早就露餡了。

「但願今天晚上不會這麼費神。」

葉清玄揉著臉,從床上爬起來,鑽進浴室洗了個澡。

可是當他看著鏡子的時候,就連自己都被鏡子的人嚇了一跳。

-

在淡淡的燈光中,白髮的少年沉默地站在影子中,凝視著鏡子,眼圈略黑,像是睡眠不足,可眼神卻是銳利的,像是經歷了鍛打之後漸漸鋒銳起來的劍刃。

可是再不復遺忘的友善和淡泊了,不再熱情洋溢。

獲得了一些東西之後,又失去了一些東西。

或許真的像是夏爾說的那樣,教室本來就是用血淚換取教訓的地方,最有效的教育就是給予痛苦。

下城區是個好學校,儘管學到的東西並非自己想要。

葉清玄看著鏡子,許久之後,低聲嘆息。

「師弟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帥得連自己都認不出來了?」斜刺里傳來一個幽幽地聲音,令葉清玄下意識地一抖。

「師兄,你不要神出鬼沒嚇唬人好不好?」他嘆了口氣。

「我知道我知道,當一個人沉醉在自己的美貌中的時候最討厭別人打擾了。」夏爾湊過來,對著鏡子梳理著頭髮,眼神讚嘆:

「實不相瞞,我也時常有這種感覺,鏡子裡這麼帥的人怎麼可能是我呢?每次看到有人能夠長得這麼帥,我的膝蓋就忍不住一軟……前幾天我早上照鏡子的時候,都忍不住給自己下跪了!」

「師兄!」

葉清玄快要壓不住手癢的感覺了,想要揍死這貨算了。

「好的,我懂,閉嘴是吧?」

夏爾聳肩,拍了拍他的肩膀:「話說師弟啊。」

「嗯?」

夏爾手裡玩弄著洗手池上的肥皂盒,吹了聲口哨:「洗完澡這麼長時間了,你有沒有發現你的褲子還沒穿?」

「……」葉清玄無言地抬頭,仰天長嘆。

不管是誰都好,一個雷下來快把這貨劈死算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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