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早有準備,但第五部門的人上門的時候,葉清玄還是忍不住嚇了一跳。

「理查?」

他錯愕地看著這位今年剛剛畢業,據說已經回到老家去的學長:「怎麼是你?」

「唔,你還記得這個名字麼?」

『理查』依舊穿著黑色的制服,臉上帶著奇怪的笑意:「那就叫我理查吧。m先生讓我把這個給你……你看,我說過的,我們挺有緣的。」

「……」

葉清玄一陣無語:結果,校規執行隊里的人,都是第五機關的預備役麼!麥克斯韋的腦洞真是防不勝防。

打破腦子他都想不到,一個樂師學院裡的學生機構和第五部門有什麼牽扯……

緊接著,理查走後還沒十分鐘,又有人找上門來。正在手忙腳亂收拾行李的葉清玄頂著一件破毛衣拉開門,然後愣在原地:

「塞頓大叔?」

門後,那個幾乎遮住風景的魁梧大漢測過了身,指了指身後的馬車,示意他上車。

老闆有請。

「聽說你要去奧斯維辛?」

在葉清玄對面,那個已經面目全非的中年死胖子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說真的,大哥你誰啊!

這是赫爾墨斯?原來那個清秀少年呢!老闆我讀書少你不要騙我啊!

「哎呀,你都認不出來了?看來我變化還挺大。」

赫爾墨斯摸著下巴上的鬍子茬,嘿嘿笑了起來:「別在意,我最近發育有點快,應該很快就固定下來了。」

「……」

葉清玄忍著滿腹的槽沒吐,只得嘆息一聲:「老闆你有何貴幹?」

「我剛剛不是說了麼?聽說你要去奧斯維辛?」

葉清玄傻眼,「我一個小時前才知道。老闆你聽說的還挺快啊。」

「別管那麼多細節了。」

赫爾墨斯掏出教團發行的支票本,寫了好長一串數字給他:「既然你去奧斯維辛的話,不如順路幫我帶筆錢過去。我在那兒還資助了一個失學兒童……」

「老闆,說正事兒行麼?」葉清玄的表情很複雜。

「這就是正事兒啊。」

赫爾墨斯一臉正色:「你就替我過去看看,反正你到了那兒也是研究一些破書不是?空閒的時候多的很!

你就順帶替我照顧照顧那個小姑娘唄。如果她什麼事兒都沒的話,你就不用管。多餘的錢你就自己留著花吧。

為了你出門方便。我還幫你訂了一張明天的豪華遊輪的頭等艙呢!」

葉清玄愣了半天,有些訕訕地感嘆:「是我誤會了,沒想到。頭一次看到老闆你對別人的事情這麼上心啊。」

「怎麼能算別人呢!」

赫爾墨斯糾結了起來,望天感嘆:「那可以算是……我的女兒吧?」

「噗!」

葉清玄一口紅茶噴出來:「你的什麼?」

「玩笑話而已,不要當真。」

赫爾墨斯吹了聲口哨,抬起手:「來呀,塞頓,送客!

你看你一點禮貌都不懂,人家的毛衣還在頭上呢。你就把人家拽過來了,耽擱了人家收拾行李可怎麼辦啊!」

葉清玄嘆了口氣,終於有功夫把頭上的毛衣拽了下來。

果然,好長時間沒穿,有點小了……

臨末了,赫爾墨斯將他送到門口,似是無意地問了一句:「對了,你那個懷表。還隨身帶著吧?」

葉清玄愣了一下,低頭看了看胸口。雙蛇時計滴答輕響。

-

晚餐,學校外的餐館,慶祝夏爾出院的聚餐。

剛剛出院的夏爾像是餓鬼一樣狼吞虎咽,遲來的葉清玄趕到的時候,自己那一份都快被吃光了。

聽到葉清玄被委派任務之後,亞伯拉罕點了點頭:「既然是協會的委派。那也是對你的重視,我今晚回去準備一下相關的解譯資料和書,你在路上看吧。」

「要出門?」

白汐擠過來:「去哪兒?」

「奧斯維辛,一個小地方,但事情比較急。明天就要走。」

聽到葉清玄的話之後,白汐頓時有些懵:「你怎麼不早說?我還沒收拾行李呢。」

「我一個人去就好了。」葉清玄敲了一下她的額頭:「掛了那麼多課還想亂跑?先把學分補齊再說。」

「哦。」

白汐低下頭,不再說話。

很快,她放下刀叉:「我吃飽了。」

不等其他人,她起身離開,門口傳來了摔門的聲音。

在餐桌旁邊,啃著大骨頭棒子的老費看著她離去的方向,又看了看葉清玄,一臉鄙夷地搖了搖頭,叼起骨頭,跟著跑了。

夏爾撲哧一聲,嘴裡塞著肉,笑地快要喘不過氣來。葉清玄求助地看向老師,老師只得攤手,對此表示無奈。

「……」

葉清玄嘆了口氣,起身追了上去。

一直跟到樂史系的小樓里,白汐跑進房間裡,重重地關上門,葉清玄組織了一番語重心長的話正準備敲門,結果只聽到卡擦一聲,反鎖了。

「白汐?」葉清玄敲了敲門:「白汐?」

「裡面沒有人!」

門後的聲音傳來。

葉清玄站在門口想了想,搬了張椅子和兩本書過來:我就不信你的門不開了!有本事你一夜別開門!

然後白汐果然就一夜沒有開門。

教科書上好姑娘不應該在晚上給男人開門,白汐是個好姑娘,說不開門就不開門,說裡面沒有人,就一定沒有人……

反正,一夜無話。

第二天,葉清玄走的時候,在學院門口等了半天,白汐沒有來送自己。

「大概是生氣你不帶她出去玩吧?」夏爾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擔心,過幾天就氣消了。等你回來說不定她就把這事兒給忘了呢。」

「但願吧。」

葉清玄尷尬地撓著臉,拖著一箱行禮,登上馬車。

-

只是到了碼頭之後,他卻發現還有預料之外的人在等待自己。

一輛沒有任何標誌的黑色馬車上,駕車的位置,車夫抬起了帽檐。看向少年,露出微笑――正是麥克斯韋。

雖然不知道這個傢伙又發了什麼神經打扮成車夫的樣子,但校長先生那神出鬼沒的腦洞葉清玄早就習慣了。

「喲,你來送我?」

「不是我。」

麥克斯韋搖頭,將一個東西丟了過來,「這個給你。」

小盒子入手很沉,葉清玄打開,發現裡面有一個黑色的小絨布袋子,袋子中裝著烤制好的煙草。聞起來價值不菲。吸引他注意力的是袋子旁邊的東西。

一把熟悉的海泡石煙斗。

在緘默之眼的觀測中,海泡石煙斗上流動著光芒,分外瑰麗。

葉清玄愣住了,抬頭看他,麥克斯韋一笑,向著身後的車廂努了努嘴:「她覺得這個很適合你。」

馬車中,隱隱可以看到一個清秀的側影。

「……公主殿下?」

葉清玄懵了,回頭看他:「喂!老鬼。你該不會……」

麥克斯韋別過頭:「殿下直接用陛下的權限查閱了你的檔案,這可不能怪我啊。」

葉清玄面無表情地舉起手。給他看自己手上的九霄環佩:「校長,你撒謊的時候,起碼屏蔽一下你的心相好麼?」

麥克斯韋頓時有些尷尬,拍了拍腦袋:

「不好意思,忘了。」

「麥克斯韋……我要信你,早就被你坑死了。」

「反正對你來說也沒什麼壞處。」

麥克斯韋非但沒有一點不好意思。而且還一臉理所當然地伸手:「人家趕個大早,辛辛苦苦來送你,還帶了禮物,你難道讓人家空手回去?

你的回禮呢?」

「……」

葉清玄沉默片刻,在身上摸索了一下。最後取下了一枚防禦腕輪,放進他的手裡。「雖然不吉利,但我身上一時間能拿出來的東西只有這個了。它救了我很多次,對我意義重大。」

「你還真是有夠煞風景的傢伙啊。」

麥克斯韋搖頭感嘆,有意無意地瞄了一眼他的胸口,語氣意味深長:「算了,有心就夠了。」

「還有,替我說抱歉吧。」

葉清玄淡淡地說:「――那個玩意我早就沒了。」

麥克斯韋愣住了,他低頭看著葉清玄,葉清玄也在看著他。沉默地對視許久之後,他收回視線,長嘆一聲,眼中閃過一絲惋惜。

「一路順風吧,小子。」

他齊聲道別,揚鞭起駕。

黑色的馬車漸漸遠去,那一道來自馬車中的隱約目光也隨之遠去了。

在碼頭的不遠處,商鋪的樓頂,蹲著一隻金毛大狗,遠遠地看著葉清玄的方向。

在它身旁,白汐抓著樹枝,在地上胡亂地塗抹著。聽到遠處的汽笛聲,她撇了撇嘴:「老費,那個傢伙走了麼?」

老費說『汪』,意思是還沒。

白汐回頭,看到輪船前面,空曠的廣場上,少年孤獨佇立的身影。在他身旁,遊輪的船員面色發苦,似乎在低聲勸告著什麼。

他一動不動。

汽笛聲第二遍響起。他依舊沒有離開的樣子,只是順著老費的方向,看著白汐,招了招手。他依舊一動不動,像是等待著什麼。

等不到,就不走了。

白汐撇撇嘴,哼哼了兩聲,順著梯子跳了下去,不情不願地走了過去。

「幹嘛啊,死賴著不走。」

白汐低著頭,不耐煩地嘟噥:「不要給別人添麻煩。」

這句話真不像是她的風格,她從來都是自己玩自己的,管別人去死。聽到她這麼說,葉清玄就笑了:

「等你送我啊。」

「哦。」

白汐抬頭看了他一眼,又收回視線。

只是輕聲問:「冬幕節也要在外面過麼?」

「會很快的。」

葉清玄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還有兩個月,冬天結束之前,我一定回來。」

白汐沒好氣地掙開,將白髮撫平:「這又不用特意給我說。」

「對不起,這段時間一直沒陪你玩。等我回來給你帶禮物。」

「哦。」白汐低著頭。

葉清玄問,「那我走了?」

「哦。」白汐咬著嘴唇,別開視線。

葉清玄笑了笑,最後看她一眼,提起行禮向著船上走去,可踏上階梯的時候,卻聽到身後的聲音:「表哥!」

他回過頭,看到那個纖細的身影鑽過了乘務人員的阻攔,跑了過來。

未等葉清玄反應,她張開手,輕輕地抱了他一下。

她說,「一路順風。」

葉清玄愣住了,很快,他大笑了起來:

「恩,好的!」

-

在汽笛的轟鳴聲里,遊輪緩緩地離開了碼頭。

碼頭上那個白髮的女孩兒和她身旁的金毛大狗漸漸地遠了,直到再也看不見。

葉清玄站在船頭,怔怔地凝視著遠處的阿瓦隆。

他來到這裡的時候帶著一個箱子,箱子裡裝著幾千塊錢,幾件衣服,還有一條狗。他走的時候那些東西都留在阿瓦隆了。

這樣想起來真是令人難過,可終究還有自己。

還有一個擁抱。

這樣真好。

哪怕前面有千山萬水也不孤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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