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詛咒?」

他輕聲呢喃:「怎麼可能是詛咒?」

在衣襟上,那一張猙獰的臉緩緩地變化著,嘴唇開闔,仿佛在輕聲歌唱,於是耳邊便傳來陰森沙啞的怪笑。

「噢,所羅門,周一出生,周二受洗……周三結婚,周四的病……周五病重,周六死去……周日被埋進了土中。」

「噢,所羅門,這就是你悲慘的一生……」

柯爾特頭暈目眩,眼前昏黑,幾乎從馬車上栽倒下來。

恍惚之中,他看到了一個佝僂的老女人站在大釜的前面,吃力地攪拌著釜中的濃湯,投入了心腸和鮮血,怪笑著歌唱,頌唱著來自聖詠派系的歌謠。

於是,詛咒便遠隔千里而來。

透過水麵,那碧綠色的眼瞳仿佛察覺了柯爾特的視線,變得嘲弄又殘忍。

「他看到我啦?他看到我啦!」

那個老女人摸著乾癟的乳·房,喋喋怪笑:「我的小可憐呀,價值九十萬鎊的小可憐呀,不要反抗,乖乖地讓婆婆把你帶走。你這張醜臉真是令婆婆心癢,在你臨死前,婆婆會善心大發,賞你一個香艷之夢,咯咯咯咯咯咯!」

柯爾特咬牙,拔出反調,刺入腹中。

那劍刃上的鍊金矩陣瞬間接駁了體內的樂理,和糾纏在身體最深處的詛咒毒瘤,緊接著,同歸於盡的釋放出反調震盪。

柯爾特慘叫,吐出漆黑的血,模糊的感應瞬間消散,最後聽到的是銅釜炸裂的巨響,還有那老女人的怒吼和咆哮。

「該死!我不會放你逃走的!小雜種!我不會的……」

柯爾特拔出了短劍,嘶吼著紮緊了傷口,咬牙駕車,狂奔。

剛才那一下重創了自己和那個瘋女人,她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到時候肯定會不惜工本的加快詛咒。

一定要加快速度,趕到騎士團!

一定要趕到!

仿佛察覺到他的到來,很快,一艘鐵鯨空艇升起在遠方的天空中,緊接著是第二艘,第三艘……

在高亢的鯨歌聲中,那鋪天蓋地的鐵鯨群緩緩地向著他們飛來,似緩實疾,轉瞬間便已經到了他們頭頂。

「他們來啦!大師!他們來啦!」

柯爾特驚喜地尖叫,狂喜亂舞,跳下馬車,瘋狂地向著天空揮手,吼叫,喜極而泣:「我在這裡!我在這裡!我還活著!

葉清玄你看到了麼?你殺不死我,哈哈哈哈……你死定了!你死定了!」

高懸的鐵鯨緩緩地接近。

好像哪裡不對。

柯爾特心裡慌了起來,呆呆地看著它們:

為什麼沒有減速?

鐵鯨馳騁,翱翔在天空中,汽笛聲轟鳴,鯨歌奏響天空。

就這樣的,從容的、迅捷的、優雅地……從柯爾特他們頭頂緩緩地飛過,飛向了遠方,只投下了一片絕望的陰影

他們,根本,沒有,看到自己!

柯爾特的笑容僵硬了,渾身發冷,被恐懼徹底的吞噬,幾乎窒息。

他發瘋一樣地爬上草車,奮力搖晃著意識昏沉的菲利普,拍打著他的臉頰:「發信號啊!發信號啊大師!」

他尖叫,聲音尖銳地像是鐵絲:

「告訴他們我在這裡!」

菲利普劇烈地咳嗽著,似乎終於清醒了,呆呆地看著柯爾特,不知身在何處。柯爾特慌亂地指著天空中的黑影:

「聖殿騎士團,發信號啊!」

許久,菲利普艱難地抬起一根手指,按在虛空中,指尖緩慢地亮起一縷光芒,宛如風中殘燭。

柯爾特幾乎喜極而泣。

那是多麼美麗的希望之光,仿佛匯聚著世界上的一切美好……

緊接著,在下一瞬,光芒被無形的力量殘酷掐滅了。

幻想破滅。

光芒中的壁爐、美食和溫暖都像是童話一樣的消散了。

直至此時,柯爾特才發現,肉耳難以聽聞的噪音早已悄然地布滿了整個叢林,悄然地掀起以太,仿佛一層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阻擋了一切訊息的發出。

這是守密人學派的專精技巧·緘默劇場。

那一瞬間,柯爾特如墜冰窟。

完了。

-

-

鐵鯨們從空中翱翔而過。

側翼,一座偵查艦上,觀測員透過瞭望鏡,看到了下面的場景,忍不住拍了拍身旁的同僚:「嘿,你看,下面這種荒山野嶺的地方竟然有人。」

在瞭望鏡中,是狂喜亂舞的柯爾特。

「他好像在向我們揮手呢!」

同僚探頭一看,看到那一張興奮到扭曲的面孔,忍不住搖頭笑了笑:「沒見過世面的農民吧,看到艦隊就像是看到了神跡一樣,很正常。」

觀察員將瞭望鏡放在一旁,感嘆道:「當年我第一次見到艦隊的時候,也像他們一樣呢。」

「是呀。」

同僚抽著煙,眼神緬懷地陷入悠悠往事中:

「誰又不是呢?」

-

-

-

幾個小時之前,清晨。

一名騎乘著灰馬的信使狂奔著來到了聖殿騎士團的駐地,找到了負責人,並送上了一封調令。

班恩讀完之後,抬頭問道:「我們記得貴國批給我們駐紮時間還有兩天。」

信使露出汗顏的神情:「抱歉,閣下,我知道這個要求不近人情。我們另外劃了一片營地供你們進行休整,就在兩百公里之外。」

他停頓了一下,低聲罵了一句:「水務管理局那幫王八蛋,光顧著貪污錢!去年在這裡剛剛建好的水廠又停工了,地下水抽不上來,附近城鎮的水源供給都停了,就連您這裡需要的水也無法正常保證。

我們需要臨時在這一片營地里打井,保證緊急供給……真是非常抱歉,這是上面讓我交給您的信件。」

他掏出一封信,交給了班恩。

班恩很快看完,點頭:

「請你回報奎恩部長,我們本來就是客人,發生了這種事情,自然以貴國的事務為先。另外的營地就不用了,鐵鯨已經整備的差不多,人員休整回到聖城去也一樣。

我們儘早出發,晚上應該就能到聖城。」

信使大喜:「感謝您的寬宏。」

隨著班恩的命令,很快,靜謐的營地迅速地喧囂起來。聖殿騎士們迅速地收拾著行囊和帳篷,有條不紊地將物資搬運至鐵鯨上。

短短的兩個小時之後,營地便已經徹底整理完畢。

鐵鯨們升空而起,奏響了凱旋迴歸聖城的歌聲。

回家。

-

-

當柯爾特的希望之光被掐滅的那一瞬間,遠方,調率儀中傳來沙啞的聲音。

「『緘默劇場』已經完成,葉清玄,這是守密人學派最後一次幫你了。」

海森堡大師說:「希望接下來你能實現我們的約定。」

「我早已經安排好了,請大師放心吧。」

長桌之後,葉青玄撐著下巴,端詳著面前的地圖,在地圖上,那一連串慘烈的血點緩緩地向北延伸,已經接近聖城。

他凝視著那一道崎嶇的血路,就像是凝視著什麼偉大的藝術品,他輕聲呢喃:

「絕對,萬無一失。」

「哦?願聞其詳。」

察覺到話中的某種意味,海森堡大師忍不住心生好奇。

以守密人學派的能力,自然將他這些日子的安排盡數看在眼中,但海森堡卻沒有發現他究竟還藏著什麼樣的後手。

雖然菲利普大師已經油盡燈枯,但一位以『神罰』的主題成就宿命之章的大師哪怕在彌留之際,也絕對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因此,他很好奇,葉青玄究竟安排了什麼。

對此,葉清玄神秘地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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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荒涼的叢林之中,一隻稚嫩的小手拔起腳下的野草,毫不顧忌上面的土塊和昆蟲,塞進口中,咀嚼地無比香甜,青綠色的草汁從嘴角留下來。

那十四歲的少年看起來像是一個野孩子一樣,儘管長發如金,面目威嚴。

「叔叔,叔叔。」

他扯著前面男人的衣角,可憐兮兮:「我餓了。」

「那就隨便吃點東西唄,喏,吃這個。」

前面的男人隨手一指,指了一顆大樹。少年張口,無形的龍威化作巨口,將大樹連根拔起,吞入不知名的所在。

只聽見木塊破裂的咀嚼聲不斷響起。

可咕嚕咕嚕的飢餓聲音還是從少年的肚子中不斷響起。

走在前面的男人嘆了口氣,彎腰蹲下身,看著面前委屈的侄兒,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髮:「乖侄子,忍一會啊,這可是叔叔我的好朋友難得的來找我幫忙呀,更何況他還給了錢呢!」說著,他比劃了一下手指頭:「這麼多錢,都夠叔叔我養你好長時間啦!回去就給你買煎牛排吃好不好?」

少年委屈地點了點頭:「我要五頭。」

「五頭就五頭!就這麼說定了。」

『叔叔』愉快地拍手,起身,眺望著遠處那一輛垂死奔行的草車,便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雖然早就有他一定會聯繫我的預感,但我就沒想到,他第一次找我,就是要做一票大的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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