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棘手的問題。

現在舒伯特的權杖就化作種子藏在她的意識里,如果獨腿男人敢這麼做的話,別說聖城,葉青玄都繞不了他。

看來是真的沒什麼辦法了。

葉青玄嘆息,揮手:「都半夜了,大家去休息吧,沒必要在這兒守著了。」

很快,大師們都散了。

葉青玄伸手,將石床旁邊的火盆調整的旺盛了一些,那一道憑空燃燒的火焰帶來了光亮,照亮了他手中的傳承書頁。

左右睡不著了,不如抓緊時間研究點東西。

正好,上半夜舒伯特的權杖帶給了他很多靈感,他已經知道自己想要一個什麼樣的宿命之章了。

葉青玄準備抓緊時間完善,最好這兩天,一鼓作氣將宿命之章徹底搞定,然後等著搭成就權杖的順風車。

沒過了多久,葉青玄聽到呼吸聲平穩了。

他放下書稿,回過頭,看到石床上的老修女神情已經變得安詳起來,像是陷入長眠,她的手指頭微微顫抖著。

終於,再度睜開了眼睛。

這一次的眼瞳中不再空空蕩蕩,而是蒼老又渾濁,帶著痛苦沖刷成的陰翳。

她呆滯地看著破碎的頂穹,視線又落在葉清玄的身上,看到他領口的教徽,輕聲呢喃:「這裡……是天國麼?」

葉清玄緩緩搖頭:「很遺憾,嬤嬤,你並未因自己的虔誠和善行升上天國。神不曾接納你,所以你留在了人間。」

「這裡是哪兒?」

「歸墟。」

葉清玄回答。

老修女的眼神中閃過困惑,似是聽不懂他的話,也不明白歸墟究竟是什麼地方。

葉清玄嘆了口氣:「總之,是一個很麻煩的地方。」

老修女愣了一下,沉默許久。

「是這樣啊,我還活著……」

她看著自己手掌上的皺紋,輕聲呢喃:「神明愛我。」

「不恨麼?」

葉清玄看著她平和的神情,忽然問道:「你應該還有記憶吧?還記得教團那些人對你做了什麼。」

老修女陷入沉默,許久。

「我還記得那些天,有很多大主教都跟我說過話,聖座也曾嘉許過我――」她輕聲說:「這大概是我的命運吧,能夠擁有這樣的資質,對我這來說,是一件幸運的事。

至少,並非除了祈禱之外,一無是處……」

看著老修女坦然的樣子,不知為何,葉清玄有些不快:「哪裡有人生來就是為了成為消耗品的?」

似是感覺到葉清玄話語中的不滿,老修女窘迫的笑了笑,「我覺得……總要有人去消耗自己的,不是嗎?更何況,是為了這個世界……」

葉清玄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愚蠢。

他收回視線,不想再多說什麼。

說實話,他有些後悔自己的選擇。

雖然早就做好了老修女是狂信徒的準備,但狂信徒也分很多種,有很多人是牧者,犧牲一切,可也有很多人是綿羊,逆來順受。

她就是後面那一種。

無數種人中,只有這種人最沒有價值。

甚至就連為自己而活都做不到。

但很快,葉清玄發現了老修女一個令他稍微平和一點的優點。

不,放在歸墟里,簡直是不可替代的長處。

――她會做飯。

-

-

在清晨的黎明時分,大師們從冥思中醒來的時候,有那麼一瞬間,幾乎感覺自己產生了幻覺。

時隔許久,他們聞到了肉湯的味道。

熱氣騰騰的香。

湯鍋和火種是梅布爾順手做的,肉是風乾的肉脯,香料只有幾顆胡椒,零零星星的灑了幾塊洋蔥片。

肉脯里的鹽在翻滾的水花中化開,混合了洋蔥的味道,石頭一樣的壓縮食物在湯里融化,熬成了稀粥。

說實話,十分簡陋,但在連續吃了一個星期的壓縮食物,牙齒受夠了考驗之後,能夠喝這麼一碗稀粥,幾乎令大師們老淚縱橫。

一個變化派系的大師甚至專門製作了幾十副碗和湯勺,準備好好地坐下來享受。

很快,所有人坐在臨時餐桌前面,老修女端上了早餐。

葉清玄捧起湯碗,卻察覺到老修女的視線。

她看著葉清玄,困惑地皺眉。

「主教大人,為何不做早禱呢?「

「……」

葉清玄的表情抽搐了一下,不知為何,感覺到一陣虧心。

貌似他在離開了班恩神父和教堂之後,就再也沒做過任何禱告了,從各種程度上來說,他這個大主教當的真的名不副實的厲害。

就算如此,他但依舊硬著頭皮回答:

「沒那個習慣。」

說著,他低下頭準備喝湯,卻感覺到了那目光在看著自己。

莫名的,良心不安。

豈止是他,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知為何有些心虛。

老修女看著餐桌旁邊的大師們,輕聲提議道:「大家,來做禱告吧。」

大師們錯愕地抬頭,看著老修女,老修女的神情認真,溫和又耐心地提議道:「餐前祈禱是必須的禮儀。」

雖然是個老修女,但不知為何,偏偏在這個時候……有種莫名的威嚴。

葉清玄發誓,這絕對是自己這一年以來,吃得最虔誠的一頓飯了。吃完之後,他還下意識地起身準備洗碗,等抬起頭來才想起,自己早已經不再教堂里了。

他輕聲唏噓,將碗放下。

為了掩蓋自己的失態,他淡淡地吩咐:

「白天我有事情,不要打擾我。」

說罷,轉身離去。

莫名的,他有些想念神父了。

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

-

十幾個小時之前,北部荒原,烈日炎炎。

距離這裡幾百公里,就是無盡的沙漠,焦熱的焚風從遠方吹來,穿過了荊棘和灌木叢,吹過了村莊的大門。

如此炎熱的夏天,就連村民們都不願意出來,都抓緊時間在白天睡覺,任由那些田地被烈日燒的龜裂,雜草從生。

黃土矮牆下面,只有一個消瘦的小男孩兒在稀薄的陰影中騎著自己的木馬。

木馬的色彩早已經在暴曬之中剝落了,只剩下了隱約的痕跡。就連眼睛的地方都一片模糊,被小夥伴們嘲笑成『一匹瞎馬。』

小孩兒不會覺得無聊,他永遠在自己的世界裡自得其樂,暢想自己是一名高貴的騎士,就好像駐紮在沙漠裡的那群大人們一樣。

揮舞著自己的木刀,奮勇的和想像中妖魔戰鬥。

他曾經見到過那群騎士,他們騎著黑色的馬從村莊前面赤城而過,在數里之外,就能夠傾聽到奔雷一般的馬蹄聲。

塵埃揚起,他們的鎧甲在烈日之下折射著輝光,背後的白色斗篷上,有血色的十字徽記。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書都經過挑選和審覈。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