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啊,雍叔。」

當張清歡走到廚房門口時,對正在做早餐的經紀人雍軍打招呼。

「這麼早就起來了,怎麼不再睡會兒?今天上午你可不用去訓練啊。」雍軍回頭看見張清歡,便問道。

「睡不著了,就不想睡。」張清歡走到冰箱旁邊,拉開門取出礦泉水,擰開瓶蓋先喝了一口。

「誒,喝熱水,喝熱水。」雍軍見狀想要阻止,已經晚了,只好抱怨起來,「中國人的胃和老外的不一樣,你不要起床就喝冰水。」

「再不一樣,來了這裡就得按照這裡的習慣適應。」張清歡哈哈一笑。「難道我去打客場比賽,還得隨身帶個電燒水壺?然後自己給自己燒開水喝?」

「嘿,也不是不行。現在網上就有那種跟保溫杯大小一樣的電熱水壺賣,你隨身帶個,去了客場打比賽就自己起床燒一壺,然後去洗漱。等你洗漱完,開水也燒好了,也不耽誤事兒嘛……」

張清歡見雍叔開始嘮叨,連忙擺擺手:「我洗漱去了……」

雍軍見他落荒而逃的樣子,笑了起來,然後又叫住他:「清歡!」

走出去好遠的張清歡回頭:「幹嘛?」

「恭喜啊!」

張清歡擺手:「嗐,這才哪到哪兒啊,雍叔。一個球而已……」

「這可不是一個球而已,這是第一個球,意義是不同的。千里之行始於足下。你這第一步邁出去了,之後的路就要相對好走些了。」拿著鍋鏟,繫著圍裙的雍軍很認真地說。

「是是是,雍叔你說得對……」張清歡打了個呵欠,走向衛生間。「我洗漱去了。」

看到張清歡漫不經心的樣子,雍軍搖頭笑罵一句:「臭小子!」

然後繼續專心致志給張清歡煎雞蛋。

在衛生間裡,張清歡低頭把牙膏擠在牙刷上,抬起頭看著鏡子中的自己。

臉上帶著還沒完全睡醒的痕跡,五官和平時略有不同。

千里之行始於足下……

他想到剛才雍叔對自己說的話。

恭喜你啊,張清歡,這千里之行的第一步總算是邁下去了!

他抿著嘴擠出笑容。

那張讓無數女人瘋狂的帥氣面容就回來了。

※※※

當張清歡洗漱完回到餐廳,雍軍已經把早餐都端上了桌,同時還把電視機給打開了。

裡面正在播放體育新聞。

是西班牙電視台的節目。

這也是雍叔為了提升張清歡的語言能力想出來的辦法,通過收看西班牙語的新聞節目,來加快他對語言環境的適應。

所以從來到巴塞隆納的第一天起,他們就這麼做了。

而效果也還不錯。

如今張清歡基本上能夠聽懂這種字正腔圓發音標準的西班牙語新聞了,和說西班牙語的隊友們正常交流時,只要對方語速慢一點也沒什麼問題。

裡面正在說著昨天結束的那場巴塞隆納同城德比。

作為本輪西甲聯賽的重頭戲,這場比賽備受關注。

在結束之後也是大家熱議的對象。

張清歡他的那個進球正在被重播。

視頻中是現場直播時的解說員原音重現。

充滿激情的西班牙解說讓這個球更顯精彩絕倫。

哪怕是賽後第二天,再重溫時也依然能讓人心潮澎湃。

「這腳球踢的真聰明,你是怎麼想著要用勺子吊射的?」看著電視螢幕,雍軍對張清歡發問。

「我就想著要打對方一個出乎意料嘛。」張清歡回答道。「而這種吊射最意外。」

雍軍點點頭,又繼續說道:「剛剛的最新消息,萊科腰肋受傷,要缺席一個月的訓練比賽。你在德比戰中又發揮出色,這是你的機會,可一定要抓住啊啊。」

張清歡點點頭:「放心吧,雍叔。我會的。」

然後他又說:「不過其實我也沒一個月的時間……這都二十三號了,下個月十五號,我就得去國家隊報到了,哪還能在球隊打一個月呢?」

雍軍咧咧嘴,把心裡的話吞了回去,換了副口氣:「不管怎麼樣,眼前的機會一定要抓住。能踢幾場踢幾場,只要你表現好了,哪怕打完亞洲杯再回來,隊里也還會有你的位置,否則可就真涼了……」

「嗯。」

兩人正說著,電視螢幕畫面切換,突然出現了胡萊的鏡頭。

與此同時新聞播音員說道:「……今天上午八點半,利茲城全隊從英國出發,他們的目的地是巴塞隆納,他們將在那裡開始備戰周中歐冠小組賽的訓練……」

看見胡萊,聽見這番話,張清歡和雍軍兩個人彼此對視了一眼,都有些驚訝:

「這麼早來幹什麼?今天星期一啊……」

「這個時候來了,在哪兒訓練呢……」

接著兩人互相對視一眼,都已經猜到了答案。

「不會吧?」張清歡很意外。

雍軍則問他:「胡萊沒給你說?」

「沒啊……這小子,一定又想搞突然襲擊!」張清歡皺眉道。

雍軍哈哈一笑:「哎呀,真沒想到有朝一日,我還能在歐洲看見兩個中國球員在一起訓練!」

※※※

胡萊站在綠茵場上,身邊都是自己的隊友們,他們正在好奇地打量著這塊陌生的訓練場。

這是西甲球隊薩里亞的訓練場。

在這兩天的時間裡,他們就將在這裡進行訓練,備戰和加泰聯的歐冠小組賽。

實際上這種做法一般都是在進入歐冠淘汰賽階段之後才會出現的——球隊會為了備戰淘汰賽的對手,而提前來到對手所在城市進行適應性訓練。如果這座城市擁有不止一隻職業球隊,那麼就會選擇其他球隊的訓練場訓練。

如果這支球隊恰好還是對手的死敵,那就再好不過。

對方會非常樂意提供場地給球隊,讓他們能夠安心訓練,從而在歐冠中擊敗死敵。

這種時候,可不會講什麼「國家利益」。只要能讓同城死敵去死,他們願意做任何一切事情。

薩里亞就是這麼一支「同城死敵」。

他們不僅提供了訓練場讓利茲城訓練,還非常慷慨地將球隊技術團隊製作的上一場巴塞隆納德比的比賽錄像提供給了利茲城的教練團隊,幫助他們分析加泰聯在比賽中的表現。

這不能說是「大義滅親」,這簡直就是「資敵」了……

但在薩里亞俱樂部上下看來,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他們和加泰聯之間的仇恨,完全可以超越國別。

加泰聯傳奇主席路易·希奧瓦斯曾經說過「我只想讓薩里亞死得徹底」這種話,那麼薩里亞又怎麼可能不想讓加泰聯死得徹底呢?

如果能夠看到加泰聯在歐冠中輸球,他們一定會很高興。

哪怕利茲城不能擊敗加泰聯,可如果能讓加泰聯踢得狼狽一些,薩里亞的目標也算達到了。

基於這個目的,薩里亞上下對利茲城的來訪非常重視。

同時他們也沒忘記自己球隊和對方球隊的共同點——那就是都擁有一名來自中國的球員!

於是薩里亞俱樂部專門安排了一次會面。

當著現場記者們的鏡頭,張清歡和胡萊兩個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他們對著記者的鏡頭微笑、擁抱、擊掌。

在場的中國記者特別激動,不停按下快門,將這一幕記錄下來。

對於中國足球來說,這是很有紀念意義的畫面。

中國國家隊的隊友,在各自俱樂部的訓練場上重逢,這就是中國球員留洋入海的階段性成果。

當然,如果有朝一日,有中國球員穿著不同球隊的球衣在賽場上如此握手,那才是更值得紀念的歷史性時刻呢……

※※※

「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在面朝鏡頭微笑的同時,張清歡齜牙小聲問道。

「還不是為了你嘛,歡哥。」胡萊同樣把聲音包在抿著的嘴巴後面發出來。

「為了我?鬼扯!」

「兩位、兩位,再換個姿勢吧……」正聊著呢,就有記者指揮他們繼續合影。

於是兩個人又配合記者們提出的要求。

就這樣折騰了一會兒,記者們這才看著相機里的照片滿意地離去。

而胡萊和張清歡也終於不用再遮遮掩掩,因為聽得懂他們說話的中國記者都離開了。

「我真是為了你……」胡萊嬉皮笑臉,「……的那頓飯啊,歡哥!」

張清歡翻了個白眼:「我就知道,你特麼……不對,你還是在胡說八道!就為了我請你吃頓飯,利茲城全隊就能提前來巴塞隆納?你逗我呢?我就算要請,也是請的你,你們全隊都來什麼意思?我請你們全隊嗎?!」

「哈!歡哥這可是你說的!我給你說,我們隊的優良傳統,就是一聽說有人請客,跑得比兔子都快!」

「這特麼都是你給帶的吧!」張清歡吐槽道。

「這真跟我沒關係,都是我們隊那個查理·波特帶的。我說真的,你相信我,歡哥。不過這次不讓你請我們全隊,你就請我一個人就行,你看我對你多好。」胡萊嬉笑著摟住了張清歡。

張清歡卻一臉嫌棄地把他的手給扒開:「請客?等你們踢完比賽再說吧!」

「踢完比賽我們可就走了啊,歡哥……要不你以為我們為什麼要提前來,就是為了讓你有機會請我吃飯啊!」

「走了正好。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喂歡哥你不能學小破站的那些白嫖怪啊!」

兩個人正說著,在另外一邊交流完的兩隊主教練走了過來,見他們聊的正嗨,克拉克就問胡萊:「在聊什麼呢?這麼開心?」

看見胡萊要回答他,他又擺手:」不,不用對我說。不過再開心,現在也應該回去和球隊一起訓練了,胡。「

另外一邊薩里亞主教練卡薩斯也微笑著對張清歡說:「很抱歉打擾了好友相聚,不過我們該回去了,張。」

張清歡連忙說:「沒有,先生。你沒有打擾我們。我也確實正在和胡告別……」

卡薩斯滿意地點點頭:「那我們走吧。」

張清歡轉頭對胡萊說:「哎呀,這次真是太可惜了,你們來去匆匆的,打完比賽就得馬上回去吧?這賽前請你也實在是不講究,要是你們輸了球這責任可大了……真是沒機會啊!要不下次吧,啊?下次!哈!」

他說著說著自己先笑出了聲,然後迅速和胡萊揮別,跟自己的主教練一起往薩里亞一線隊訓練場方向走去。

走了他還回想起胡萊吃癟的表情,心裡無比快慰。

卡薩斯眼角餘光瞥見張清歡臉上泛起的笑容——他和胡萊見面聊過之後臉上的笑容就沒褪下去過……

見狀卡薩斯便問:「你和胡的關係一定很好吧?」

「啊?」張清歡沒反應過來主教練為什麼會突然這麼問,但他馬上就點頭承認,「是的,先生。我和他在中國國內效力於同一支球隊。」

「我聽說加泰聯都曾經對他感興趣。如果他真去了加泰聯,昨天的比賽我們未必能平下來……」

這話乍一聽有些誇張,但張清歡完全認可主教練的判斷——如果胡萊在加泰聯,再配上羅薩斯和坎普薩諾這兩個人的世界級中場喂餅組合,以胡萊那小子的門前效率,薩里亞的後防線搞不好真能被打爆。

他說道:「但先生,胡是不會去加泰聯的。」

「這也是我好奇的地方,他沒去加泰聯是因為加泰聯並沒有實質性的報價。可他當初為什麼拒絕了馬德里國王?有幾個年輕人能夠頂得住馬德里國王的誘惑?」卡薩斯扭頭問。

「因為胡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也知道他想要的在哪兒。馬德里國王給不了他,利茲城能給他,所以他就去了利茲城。」張清歡為自己的主教練解惑。

聞言卡薩斯感慨道:「真是了不起,他那個年齡的年輕人有幾個頭腦如此清醒的呢?」

「他可不是頭腦清醒,先生。」張清歡糾正道,「他是純粹。認準一個方向,就近乎偏執地朝著那個方向走下去。」

卡薩斯聽見張清歡的這番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

「老闆……」跟著克拉克走回自己球隊訓練場的胡萊遲疑了一番之後還是決定把心裡的想法說出來。

「幹嘛?」克拉克瞥了他一眼,其實早就察覺到這小子好像有心事一樣,就等著他開口呢。

「這個……咱們比賽完之後,能不能在巴塞隆納多留一晚?」

「為什麼?」克拉克問。

「就是覺得讓全隊都多休息一晚會更好……」

克拉克這次不再是瞥了,而是直接扭頭看向胡萊,看的後者有些心虛,他縮了縮脖子連忙表態:「當然,我也就是隨口那麼一說,老闆。你要是覺得……」

沒想到克拉克點頭道:「好呀,如果我們能夠擊敗加泰聯,那就多放半天假,這樣我們就可以等第二天再回利茲。」

只有贏球才能多留一晚,這個條件其實是有些苛刻的。或者說,這算是某種程度的「婉拒」胡萊的建議了。

但胡萊聽了之後卻並沒有露出任何為難的神色,而是很興奮地一拍巴掌:「那老闆,咱們就這麼說定了!」

克拉克又多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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