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兩個冤家
本來兩個人都想去找導演改劇本，可是當他們同時起身，同時看到對方之後，他們都同時放棄了這個想法――憑什麼我要在你面前示弱？
莎拉波娃第一個坐了下去，陳英雄也跟著坐了下去。
只不過臉上的表情都有些憤憤不平。
也難怪了――本來之前還是仇人呢，突然要湊在一起演情侶，也真虧那個編劇想得出來……
難道那個編劇就是看了這幾天的娛樂八卦，才萌發了這個念頭嗎？
要真是那樣的話……陳英雄說不定會掐死他。
兩個人都倔強地不去找導演，不願意在對方面前示弱低頭。
導演卻主動找上門來了。
他先去了莎拉波娃的面前。沒辦法，誰讓人家是世界頭號網球女星，收入最高的女運動員，名氣在外呢？
莎拉波娃當然不會錯過這個嚮導演抗議的機會：「為什麼在這個片子裡，我們兩個要演情侶？」
導演覺得這問題挺奇怪的。演情侶有什麼不對的嗎？這片子名字都叫「情侶篇」，那不是情侶是什麼？
「能改嗎？」莎拉波娃偷偷問導演。
導演苦著臉大倒苦水：「這不行，這個創意是我們想了很久想出來的，而且分鏡頭劇本我都做好了，拍攝時間只有一天，一個星期之後就要上電視台……改了的話，時間上來不及的……」
莎拉波娃把眉頭皺了起來。
她重新低著頭看向劇本，沒有注意到導演嘴角閃過的一絲狡黠的笑容。
導演當然是知道莎拉波娃和陳英雄關係的人，這事情被媒體們花了幾天時間炒作的人盡皆知了，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這個片子的情侶創意其實就是受到了八卦新聞的影響，導演覺得這是非常完美的借勢傳播產品品牌的機會。在新聞中的兩個緋聞男女湊在一起拍廣告，到時候有多少新聞媒體會成為這支廣告片的義務宣傳員啊？！
沒有比這個更棒的機會了，他當然不可能允許兩個主角擅自更改劇本了。
導演見莎拉波娃在低頭看劇本，便對她說：「您慢慢研究，我去找對方談談……」
說完他起身走向了陳英雄。
陳英雄正在向德庫拉抱怨：「這也太巧了吧？巧合的不像是巧合了！」
德庫拉只能搖頭：「真的是巧合……」
就在這個時候，導演走上來了。「嗨，英雄。」
之前他們在進來之前已經和導演打過招呼了，所以這次就不用自我介紹了。
「嗨，導演先生。這個本子……」陳英雄拿起本子遞給了導演。
導演低著頭裝模作樣地翻了翻，然後還給陳英雄，一臉困惑：「本子怎麼了？」
「演情侶……呃。」陳英雄不知道該怎麼對眼前的人解釋。「那個，我沒有談過女朋友，沒經驗，我怕演不出那種感覺來啊……」
德庫拉在旁邊喝水，聽到陳英雄這句話的時候，差一點把水噴出來，他費了好半天勁才把水憋在了鼻子裡，結果就是把他嗆得咳嗽了起來。
陳英雄回頭瞪了一眼關鍵時刻不給他面子的經紀人。
導演也看向了有些狼狽的德庫拉。
「沒事的，你就把她當做你喜歡的女人……沒有見過女朋友，總是有過夢中情人的吧？你就那樣可以了……」
導演勸道。
開玩笑！誰不知道你英雄在聖彼得堡是大名鼎鼎的夜店小王子啊？怎麼可能讓你們用這種拙劣的藉口給糊弄過去？
這廣告的精華根本就不在劇本上！而在你們的緋聞上！借勢啊！借勢！這才是最高明的宣傳！
導演一直都對自己能夠想出來這麼一個絕妙的借勢做法來宣傳清揚洗髮水的新產品而揚揚自得，他怎麼可能允許兩個人把劇本改了呢？
至於陳英雄和莎拉波娃是不是真的是情侶關係，他其實並不關心。反正有這個緋聞在就行了。
不過現在來看……這兩個人如此緊張，難道還真的是情侶？要不然幹嘛這麼怕演情侶啊？是不是怕到時候演起來真情流露了，然後廣告播出被那些眼尖的人發現了端倪？
導演管不著，他又不是這兩個人的監護人，儘管他對莎拉波娃和陳英雄地位相差懸殊，竟然會是情侶很驚訝。可這和他有一毛錢的關係嗎？
安撫好兩個人之後，他轉身離開，開始和自己的助手們交流溝通，確認準備工作進行的怎麼樣。
莎拉波娃發現自己無法改變導演的初衷之後，只能埋頭研究劇本，看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到現在兩個人都只是看到了「情侶篇」這個標題就拍案而起了，至於怎麼個情侶法，他們都還不知道呢。
廣告內容很簡單，就是男女朋友間調情的小細節。女人在男人面前一甩頭，長發揚起，清香飄來，男人一臉陶醉樣，伸手輕撫，卻發現頭髮如絲般潤滑，根本就拿捏不住，從他的指縫間非常輕易地溜走了。他驚訝地看向了自己的女朋友，女人回眸一笑，對他說：「今天，我用清揚柔順系列洗髮水！」
然後出產品介紹，那就是電腦動畫的事情了。
在廣告的最後重新回到男女情侶身上，女人依偎在男人的懷中，男人用鼻尖輕嗅女人的頭髮，兩個人看起來都一臉幸福。
一臉幸福……
莎拉波娃咬牙切齒。
讓自己依偎在那個該死的混蛋懷裡……還要做一臉幸福狀……我做不到！
依偎在我懷裡？
陳英雄皺起了眉頭。
要我抱著這麼一個醜八怪，還聞她的頭髮，我才不幹呢！鬼知道她灑了多少刺鼻難聞的香水！
德庫拉看著陳英雄一臉焦躁和不甘心，卻好整以暇地翹著二郎腿在旁邊喝咖啡。似乎這完全不關他的事情一樣――不過這本來也確實不關他的事情。球員的私生活，他這個經紀人還管不著。
但他們都沒有時間去找導演提意見了，副導演和劇務分別找到了莎拉波娃和陳英雄，讓他們去洗頭。
「洗頭？」陳英雄有些意外。「我出門之前才洗了頭的……」
他心想今天是拍廣告的日子，當然要有一個好形象了，所以專門洗了澡也洗了頭，還把鬍子颳了。看起來青春逼人。
正從他身邊經過的莎拉波娃聽到陳英雄傻乎乎地問出這麼一句話，禁不住嗤笑了一聲。她已經和清揚合作過了，拍攝洗髮水廣告也不是第一次，自然知道這些流程。
既然是洗髮水廣告，你不把頭髮洗的光彩亮麗，柔順異常，怎麼能在鏡頭前展現洗髮水的威力呢？那些明星在廣告中盡情展現著他們的一頭飄逸的頭髮，可他們平時卻絕對不是這樣的。都是片場臨時弄出來的。
陳英雄知道自己被莎拉波娃嘲笑了，他等了譏笑他的莎拉波娃一眼，卻並沒有說什麼，跟著劇務去了洗頭的地方――兩個人正好並排挨著，坐在一起。
莎拉波娃斜著眼睛昂頭不看陳英雄，陳英雄也把臉側過去不看莎拉波娃。
副導演看到這兩個人所表現出來的情緒，在心裡唉聲嘆氣：導演出的什麼餿主意啊……你的想法雖好，可是看看這兩個人所表現出來的情緒，他們怎麼可能演得好情侶的感覺呢？要是他們在廣告片子裡表現的跟殺父仇人一樣，鬼才相信他們還有什麼曖昧關係呢！
他現在特別難辦，因為他是負責給演員說戲的，可他要怎麼給這兩個仇人一樣的明星說「你們要表現出情侶的樣子」來呢？
「那個……」他打算給二位說說。
「我知道，演情侶嘛，我知道了！」莎拉波娃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顯然不想聽助理導演再說下去。
「我也沒問題。不用擔心。」陳英雄笑道。
看著他一臉假到不能再假的笑容，助理導演心裡嘀咕：不擔心才怪啊！
他沒轍了，只能期望這兩個人有點職業素養吧。
不過他卻忘記了，這兩個人都是職業運動員，可不是職業演員……
「卡！」
「卡！」
「卡卡！」
「卡……」
導演不知道喊了多少次卡了，這一聲喊的有氣無力――他嗓子都喊啞了。
在鏡頭前，不管是莎拉波娃還是陳英雄兩個人都無法表現出最佳狀態來，他們根本不像什麼情侶。一個鏡頭拍上二十遍都算少的，關鍵鏡頭更是卡來卡去的。要麼就是莎拉波娃的笑容太假了，要麼就是陳英雄一副苦逼臉。
這一路磕磕絆絆，把整個攝製組都折騰的敢怒不敢言的，好不容易來到最後一個鏡頭了――莎拉波娃依偎在陳英雄懷中，陳英雄低頭嗅著她的頭髮，手上還捧著一縷髮絲，陳英雄做深情狀，莎拉波娃則仰著頭閉上眼睛一臉幸福。
現在可好，誰也做不出來導演想要的感覺。
導演扭頭看了看滿臉痛苦的攝影、燈光和其他工作人員，只好搖了搖頭：「休息十五分鐘！」
沒有人歡呼，不少人乾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本來以為是一個非常輕鬆愉快的工作，哪想到這是他們經歷過最難熬的幾個小時。之前預計順利的話兩個小時應該就能搞定，這還是保守估計，問題也就在陳英雄這個從來沒有表演經驗的菜鳥新人身上了，莎拉波娃已經拍攝了不知道多少支廣告片子，這方面輕車熟路，沒什麼好擔心的。
哪想到今天莎拉波娃的狀態也很糟糕，才會拍的如此辛苦。
陳英雄和莎拉波娃徑直走回了各自的區域坐下來休息，誰也不理會誰，臉色甚至比拍攝之前還要難看。
導演現在糊塗了，如果說之前兩個人要修改劇本的時候，他還以為這兩個人是為了掩蓋他們真實的關係。現在導演就不這麼想了。如果他們真是情侶，卻在眾人面前表現得苦大仇深，那只能說明這兩個人演技太出色了！拍廣告都是浪費，完全應該去角逐奧斯卡小金人。
難道他們這對情侶昨天晚上吵了架？性生活不和諧了？
導演搖頭拋開這些胡思亂想，他覺得自己還是要和他們兩個溝通溝通，否則這片子沒法拍了，任務完不成，酬勞可是會受到影響的。
他起身，看著一個在攝影棚最東邊，一個在攝影棚最西邊的男女主演，皺起了眉頭。
這樣怎麼談？
他先是走向莎拉波娃：「我們應該好好談談了，瑪麗婭。」他一臉嚴肅地對莎拉波娃說。
片場誰最大？導演最大！
莎拉波娃這點道理還是懂的，她點了點頭。
「很好，跟我來。」導演揮揮手，示意莎拉波娃跟上來。
看著導演走向了陳英雄，莎拉波娃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絕對不能在這小子面前示弱！
出生在冬春交替日子的莎拉波娃，既有春天的溫柔，也有冬天的倔強，她不願意輕易認輸，就像她在網球場上那樣。
導演走到了陳英雄面前：「如果你還想早點回家的話，那我們就來單獨談談。」
陳英雄的視線越過了導演，看到了走過來的莎拉波娃。同樣不願意認輸的陳英雄也不想在一個女人面前示弱，他站了起來：「沒問題。」
「很好，讓我們三個人談一談――我不管你們兩個之間有什麼事情……」導演指了指陳英雄和莎拉波娃。「現在是工作！我希望你們能夠有點職業精神！你們都是職業球員，並且都在各自的領域裡取得了成功，這麼點道理不用我給你們講吧？」
導演滿臉怒容。他被這兩個人折騰了一下午，泥菩薩都還有脾氣呢，何況他？更何況，他也要為自己的班子考慮，那麼多人都有氣，他要是還不出頭的話，這些人日後還怎麼和他合作？
其實陳英雄和莎拉波娃都知道這麼斗下去對別人不好，也是在浪費時間，可就是面子上抹不過去。
說完這話，導演起身離開了。他也知道這兩位都不是普通人，總是有點脾氣，將就面子的，自己杵在這裡，恐怕是不方便他們交流溝通……
儘管其實他真的很想偷聽一下這二位之間有什麼八卦。
等導演走了之後，兩個人卻依然還是面對面坐著，卻一言不發。
陳英雄將視線瞥向了攝影泵，那裡現在只有背景，燈光都黯淡了不少，工作人員全都在休息。
莎拉波娃也試圖找個什麼地方來看，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可誰叫她面對的地方是黑漆漆的牆壁……什麼也沒有！
她總不可能看著牆壁發獃吧？
她的視線很自然轉移到了陳英雄的身上。
對方正在盯著她斜後方的攝影棚出神。
看著這個人，她突然又想到了自己和他的第一次見面，不是在那個臥室里，而是在酒吧中。這才是被她有意無意忽視了的他們兩個人的初次見面。
那天她積壓了許久的負面情緒已經大到快讓她喘不過氣來的地步了，再加上身邊又沒有一個人能夠讓她盡情傾訴。
她選擇去酒吧買醉，借酒澆愁。
在那裡，她第一次碰到了陳英雄，端著酒杯，一副寂寞難耐打算找個妞陪他度過漫漫長夜的樣子。
她甚至還能記起他們的開場白，那那首……毫無品味可言的「打油詩」。
真的很奇怪，她喝了個爛醉如泥，很多事情都忘記了，甚至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從酒吧到了英雄的寓所，她卻還清晰地記得這些。
如果不是那場莫名其妙的爭吵，她對陳英雄這個人的印象應該還可以的，一個開朗活潑的年輕人，最重要的是……在那個時候，在自己苦悶的時候，有這麼一個人端著酒杯出現在她面前，而且還想方設法逗她開心。
多好的人吶，為什麼最後會走到這一部呢？
莎拉波娃盯著陳英雄呆呆的想。
陳英雄現在其實感覺很難受，因為他一直盯著攝影棚看都好幾分鐘了，脖子都快僵了――他不能轉回來，他感覺到莎拉波娃在盯著自己。
這個女人在搞什麼鬼……
陳英雄在心裡咒罵著。
自己如果要轉回來，就肯定會和莎拉波娃來個對視――這多尷尬啊！
所以他只能保持著這個姿勢，假裝自己一直盯著攝影棚出神。問題是出神一分鐘還能裝深沉，出神幾分鐘可就是負擔了啊……
他哪知道，莎拉波娃盯著陳英雄出神，是想起了自己和他的初見呢？
要說第二天的爭吵，其實原因還在於她――如果她能夠先拉開被子看看自己，或許就不會有那麼多誤會了。
當時是她太衝動了，錯怪了眼前這個人……
而且自己怎麼說也是世界女子網壇第一人了，還這麼孩子氣，實在是說不過去……
莎拉波娃不是那種蠻不講理的人，這事情說到底都是她一開始誤會了陳英雄才引起的。
她又想到了那天陳英雄堵住了臥室門，怒氣沖衝要求她道歉的一幕。
自己真的欠他一個道歉……
想到這裡，她情不自禁地張嘴喚道：「那個……」
陳英雄先用眼神瞥向她。
「……對不起……」
莎拉波娃的聲音細蚊吟，陳英雄一時間竟然沒有聽清楚，他扭過頭來看向她，有些疑惑。
「我是說……對不起！」既然都說出口了，莎拉波娃乾脆豁出去了，她大聲說道。「我誤會了你，我向你道歉。」
陳英雄一臉驚訝地看向了莎拉波娃，他沒想到自己會從這個大牌明星口中聽到這麼主動示弱的話……
他一開始的打算是如果莎拉波娃和自己硬到底，那麼自己也和她硬起來，讓她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無能。
哪想到對方竟然就軟了……
陳英雄這個人有點吃軟不吃硬，你要是和他硬，他就硬到底，除非你能把他折斷了。要比硬的話，陳英雄有很多辦法戰勝對方。但是面對突然軟下來的莎拉波娃，他卻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是的，他束手無措。
「呃……」
說出了「對不起」，反而讓莎拉波娃心裡突然一輕，她可以毫無負擔地看著眼前這個男孩子了。他臉上的表情在極短的時間裡發生了非常精彩的變化。驚慌、意外、不知所措……以及一絲羞赧！
上帝作證，莎拉波娃真的看到了陳英雄臉上出現了羞赧的表情！
在她指責他是個流氓的時候，和他大吵大鬧的時候，他都沒有感到過一絲愧疚！但是現在，他竟然害羞了！
莎拉波娃突然覺得眼前這個男孩子很有趣了。
陳英雄反應過來了，莎拉波娃確實是在向他道歉！
人家女孩子都主動道歉了，自己作為一個男子漢，也不能太小心眼了不是？
再說了，也只不過是幾句口角，對方也沒有對自己真的怎麼了……
於是他努力讓自己臉上的笑容看起來自然一點說：「算了，這事情我也有錯……如果我的態度能夠再好一點的話……不過我這人就這樣，有些時候脾氣一急了，就容易激動……你別往心裡去。另外我說你，呃，你是……」
莎拉波娃知道他要說什麼，連忙制止了他：「這你就不用再重複一遍了！」
陳英雄被她焦急的樣子逗樂了，最後的話也沒說出來。
莎拉波娃見陳英雄笑了，也才覺得自己剛才的表現有點……那個。於是她也笑了起來，有些不好意思。
陳英雄主動向莎拉波娃伸出了手：「握個手吧。」
莎拉波娃握住了對方的手。
這其實是她第一次有意識的和對方身體接觸。在酒吧那次，她喝多了，不記得自己是不是和陳英雄有過什麼身體接觸。
陳英雄也是一樣。
被他輕輕握著的手心並不柔軟，甚至還有些繭子，這肯定是長期拿網球拍揮動磨出來的。
導演躲在陰暗處看到兩個人把手握在了一起，他終於露出了微笑。
好了，這次宣傳的真正精華部分即將上演！
不用等到廣告投放，自己在媒體圈裡那麼多熟人，那些娛樂記者們當然不會不知道莎拉波娃和陳英雄合作拍攝了一支清揚的廣告片吧？
到時候……嘿嘿。
不用花太多的廣告費用，卻能達到驚人的效果！
這才是真正的廣告！
拍一支廣告片算什麼啊？
能夠讓整個社會、新聞媒體和粉絲們都參與其中，宣傳產品品牌，那才是最偉大的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