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坦白(月票650+)

聽到那個「錯」字,季清菱心中突了一下。

一瞬間,她來不及考慮顧延章到底做了什麼錯事,只想到自己做的錯事。

怎麼辦?怎麼說?

她仰起頭,下意識「啊」了一聲,有些呆呆地看著顧延章,倒像是被對方的話驚到了的樣子,其實心中正忐忑異常,轉著各色念頭,想著要如何是好。

顧延章一句話在舌頭上繞啊繞,眼看繞不下去了,只得小心翼翼地道:「清菱,你還記不記得,我從前跟你說過,我爹從前經商,家裡還留下些商鋪田產,屋舍山地……」

季清菱心中咯噔一聲,喊一句要遭,張了張嘴,心虛地道:「記得……好似屋舍商鋪就有百餘處呢……」

太多太多了,所以少上幾處,應當也不是特別要緊的……罷?

季清菱心虛,顧延章更心虛,他一狠心,把季清菱的手握住了,托到唇邊親了親,有些不安地道:「現在……都沒有了……」

季清菱一愣,結結實實地「啊」了一聲。

她先是以為有人把衙中的發生的事情告訴了顧延章,可聽到他那一個「都」字,又覺得不對。

明明自己只獻了幾處商鋪,怎麼也不至於「都」沒有了罷?

顧延章見她這反應,更是慌張,連忙道:「擺在明面上的銀錢太多了,實在不是什麼好事……我如今一個白身,又無背景,又無人手,實在是守不住這樣一注財,也守不住別人的覬覦,與其如此,不如暫且舍之,索性老宅還在……」

他話說到一半,季清菱終於反應過來,急急打斷他,問道:「其他都不要緊,只祭田還在罷?」

顧延章怔住了。

季清菱有些慌,道:「不會把祭田也捨出去了罷?」

那可是不能胡亂送的啊!

顧延章看著季清菱有些著急的臉,只覺得自己這半日的忐忑與慌張,全是杞人憂天,庸人自擾,他又是想笑,又是想罵,罵是想罵自己無用,笑是想笑自己幾輩子的運道全聚攏在今生,拿來娶妻用了。

他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季清菱,像小孩子討賞一樣,急忙道:「沒有舍!沒有舍!祭田還在,老宅也還在,我娘的嫁妝也還在……」

說到這裡,他不僅眼睛亮,連臉面似乎都發起光來,道:「清菱,等領回了我娘的嫁妝,我帶你去打些首飾罷……」

季清菱聽得祭田還在,就不擔心了,又聽他說打首飾,便搖一搖頭,道:「我又不喜歡那些……」

顧延章道:「可是及笄不是要插簪嗎?」

季清菱一點也不在乎,道:「都是做給外人看的,咱們只兩個人在一處,沒必要那樣麻煩。」

顧延章十分不解,道:「可之前常常有人同我說,他阿姊阿妹要及笄了,待要在家裡辦插簪會,還要邀大家世族去觀禮。」

季清菱道:「旁的人我不知道,可同你說這話的,家中姐妹想來沒有定親罷?」

顧延章哪裡會去留意這些。

季清菱嘆一口氣,看著他道:「插簪是想叫親朋故友都曉得,自己家裡有個姑娘及笄了,也是慶賀,但更多的意圖,是要給她說親。插的簪子越貴重,越顯得家裡有財力,請來的插簪娘子身份越高,越顯得家裡有勢力。」

顧延章在薊縣之時,別人並不知道這一位已定親了,他才學出眾,文武雙全,在薊縣十分有名,自然會有條件並不十分出彩的同窗得了家人吩咐,在他面前提一嘴,告訴他自己家中有「漂亮溫柔賢淑的姐姐妹妹」及笄了,要辦插簪會。

這個時候,只要顧延章多搭一句話,對方後一句就會接上來——延章,來我家觀禮吧?

觀著觀著,說不定就觀對眼了呢?

然則顧延章實在是腦子裡沒有那根筋,每每叫對方一肚子的後話被憋著沒有辦法發揮。

顧延章不知道,季清菱卻是知道的,她抿著嘴看著對面的人,道:「五哥,你要給我辦插簪會嗎?」

顧延章幾乎是立刻把頭搖了又搖。

他想了想,又有點不甘心,道:「我給你插吧?」

這個倒是無所謂。

季清菱向來不喜歡這種擺給外人看,又費精力又費事的虛禮,但是自己關起門來,叫顧延章給自己插一回簪,也挺有意思的。

她笑著點了點頭,心中又想一想,這才有些緊張地問道:「五哥,你放才說產業屋舍都舍了,捨去哪裡了?鋪面也舍了嗎?」

顧延章把當日在保安軍中的事說了,又道:「我想,這錢財拿在手上也是無用,不如獻到州中,支援兵士打仗,也算是咱們兩齣一份力了,再則,延州打了這許多年,財力難支,能做一點事,就做一點事。」

「你一個人在城裡,我實在是不放心,想找個機會早些回來看看,尋個辦法把七叔那一頭都解決了,今後他便不再敢來煩我們。把錢財借著陳鈐轄之手獻到州中,十有八九是能回到陣前的。」他看著季清菱道,「我已同鈐轄說好了,把你安置在他府上。」

顧延章有些歉意地道:「在別人家裡頭住著,多少有幾分不舒服……」

他還要再說,季清菱已經喃喃道:「五哥……我也做了一樁錯事,要同你說……」

不待顧延章反應過來,她已是繼續往下道:「你家原來有幾處在南大街、平戎街上的鋪子,顧……七叔用來賣木料磚瓦,開了商行,還有一間雜鋪子……一共七處……」她頓一頓,不安地看著顧延章,道,「我今日在堂中,已經全數獻到州中,說是叫衙門安置這大半年間,受了走水之苦的人。」

季清菱先還只是覺得不對,說著說著,突然琢磨過來,越想越怕,急得聲音都有些哽咽了,道:「五哥,我不知道你那一處也獻了,你給了陳鈐轄,我這邊給了州中,給重了,他們不會找你麻煩吧?」

顧延章聽得季清菱這樣說,忙撫著她背道:「不要緊,不是什麼大事,我來辦。」

他語氣十分篤定,氣定神閒的,又抱又拍,很快把季清菱安撫下來,待見她神色恢復之後,顧延章才皺著眉道:「今日在堂中到底是什麼情況?這一陣子,到底是怎的了?」

竟被逼得當堂獻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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