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 逢源(給李茶茶.啊親的加更)

話該如何切入,主意怎樣出,如何顯出自己的聰明,又不顯出自己的狡猾。

一面在心中斟酌著用詞,楊義府一面一心二用地給對面鄭時修勸著酒,還能抽出半分心思,來自矜自喜一回。

顧延章再蹦躂得厲害,又有什麼用呢?

只要自家在後頭這般輕輕巧巧地一番撥弄,看起來好似只推了一下,可卻能叫他至少數年之內,都無法回京。

官場之中的數年,已經可以改變太多東西了。

且不說他還能不能再回朝,便是回了朝,漏了這幾年,想要再像此時一般順風順水,已是不再可能。

如此執掌之間,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決定他人命運的感覺,實在是太美妙了。

輕輕閉上了眼睛,楊義府陶醉地品著口中的美酒。

仁和酒樓中特製的瓊漿液,一入口,便順著喉管滑了進肚,又從肚子到舌頭,熏出來一股再美不過的酒香。

比起往日裡每一次喝的,都要更香,也更醇。

這便是夾雜著權勢的味道罷!

雖然是借著岳父的勢,可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做到自己這般順勢而為?

這才是自家當做的事情啊!

而不是去到那窮鄉僻野之地,管著一群刁民,浪費時間,做那等並無半點意義的縣令。

***

兩年未見,二人自是有一番契闊,直到一桌席吃到酉時,鄭時修才要告辭回家。

楊義府笑道:「這樣早?我這一處還著人預備了樓中出名的妓子,又著人請了封宜奴來彈唱,竟是不聽了曲再走?」

鄭時修聽得妓子二字,連連擺手,道:「開不得這個玩笑,我身在御史台,若是自家狎妓,將來如何好意思起筆彈劾他人!」

楊義府哈哈一笑,把手中筷子一放,道:「當真不是因為家中嫂嫂管得嚴?」

鄭時修連連搖頭,道:「謝家女兒大方得很,不是拈酸吃醋的,怎的會在意這個!」又道,「我家孩兒已是滿了周歲,義府,你那一處,又何時有消息?」

楊義府渾不以為意,只道:「前兩年在谷城縣,你也曉得那個鬼地方,才遭了地動,附近縣鄉還有疫情,因岳母怕小兒年幼,是以叫我們暫且緩一緩。」

鄭時修聽得發愣,道:「這還能緩的?」

「有什麼不能。」楊義府聽得好笑。

他正要解釋,看著坐在對面的鄭時修,不知為何,忽然心念一動,仿佛腦中被人撥了一下一般,手指頭頓時發起抖來。

暗暗咽了口口水,楊義府一面壓下心中狂跳,一面張口輕聲道:「說實話,也是同時修兄在一處,我才好說這個話。」

「人人都說我娶的是宰相的女兒,借著岳家之力,又能少走多少彎路,更能平步青雲,可當中的苦楚,又有誰能知曉……」

「老人總說高嫁低娶,我往日總以為這不過是戲言,可越是日久,越曉得其中的道理,我娶這一門妻,唉……」

做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臉上也漸漸陰沉了下來,楊義府拿餘光看著鄭時修的反應,又道:「時修兄當時同我不一樣,縱然當日有什麼不好,如今謝家同你,身份已是掉轉過來,你同岳家相處,自然也是你高他低,卻不似我……」

鄭時修本就是極敏感的人,雖然同謝菀娘處得好,如今也官途極順,可一旦對上岳家,他依舊十分不自在,那等自傲與自卑混雜在一處,讓他總忍不住會多想,此時聽了楊義府的話,實在是諸多感慨,一時也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楊義府說這一番話,並不是來聽對方共同抱怨的,他只搖了搖頭,道:「罷了,本事家事,不當這般言說,今日吃多了酒,忍不住多言了兩句……」

又道:「便不多坐了,方才我也是玩笑而已,也不看我家中娶的是誰,又怎的敢隨意出門在外狎妓聽曲。」

說得自家仿若委屈上了天一般。

鄭時修看在眼中,欲言又止,把想要說的話又吞了回去。

縱然他性子再耿直,也知道旁人的家事,不當為插手,聽得說一兩句,安撫一通,也就罷了。

兩人坐著又喝了一回悶酒,便一齊出了門,在外頭各自揮手作別。

楊義府站在仁和酒樓的大門處,直等到鄭時修騎在馬上,同一名隨從轉過了街角,連背影都看不見了,才收回了目光。

正在此時,隨從自後頭上得前來,稟道:「官人,已是會過鈔了,酒樓當中說,雖是原本定的妓子同彈唱都沒有上,可人已經是預備下了,那定錢是不能退了。」

楊義府點了點頭,並不太放在心上。

又不是鄭時修那般可憐的出身,一點銀子,他還看不入眼。

加上前次殿試前後的那一回,這一回,已是自己第二次在鄭時修面前透露與宰輔結親的不好了。

先且等一等,看看范、楊二黨之間究竟是怎樣一個鬥法。

如果范黨當真失勢了,也許自己今日這一著前手,還能幫著闖開一條路來。

左右自己只是娶了他家的女兒,一旦看著情況不對,只要和離了,切割起來也不太難。

從前多少站在牆頭反捅原主一刀的人,後來依舊入院入堂,只要把准了天子的心思,抓准了機會,並不是全然做不到的。

如果當真和離了,又能有鄭時修幫著舉薦,憑著自家之能,只要得一個機會,哪裡又贏不了天子的器重!

屆時想要入御史台,也不是不可能罷?

如今不好進去,也正是因為這一個政事堂中的岳丈而已。

只要好好經營,何愁不能進可攻,退可守!

而今鄭時修正得天子寵信,還是要同他走得近一點才好。

幸而這人也好打發,不似顧延章……

「一會你去遇仙樓定一隻烤乳豚,再去得勝橋鄭家定兩吊芙蓉餅、蜂糖糕並一吊小花餅。」轉過頭,楊義府對著今日跟出來的下仆道,「就說明日過了未時,家中自有人去取。」

自家這一個岳山,乃是貧寒出身,自飛黃騰達之後,依舊愛吃肉,可岳母卻不同,愛甜愛素。

雖然楊義府並沒有未同范家人有過多少來往,可並不妨礙他去搜集他們的喜好。

范黨尚未失勢一天,自家後頭的事情,就要做到位了,以免一腳踩空,那就太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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