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後,公元二零七年。

竇香走在新野的大營之中,好不容易走到了陳到的屋邊,便敲門道:「陳大哥,醒了嗎?主公叫大家過去議事。」

「好。」陳到給予了沉悶的回答,只聽「嘎吱」一聲,房門便自動打開了。竇香看著一臉鬍渣的陳到正歪歪扭扭的坐在一旁的床鋪之上,好似沒有醒酒一般,只是他手上依舊牢牢抓著一幅畫卷。當年扁瀟畫著的他和楚昭的畫卷。陳到墜崖之後,這是楚昭最貴重的寶物。楚昭走了之後,這又變成了陳到最珍惜的東西。

「唉······」竇香嘆了口氣,看著陳到呆滯的盯著畫卷,她沒有再做打擾,悄悄將門虛掩上,便轉身走了。

「這些年究竟發生了什麼?」竇香喃喃道:「這也許就是陳大哥還有子龍他們最最嚮往的生活。雖然身在軍營,但是卻很平靜,曹操只顧著和袁氏兄弟爭鬥,無暇顧及荊襄一帶。而劉表更是無意北伐,主公雖然有此意卻也被他拒絕。所以整整四年,荊州一帶過得異常和平,沒有一點戰亂。我們也就享受著這和平年代給大家帶來的歡快。」

「今年主公的夫人生了主公第一個孩子,大家都非常高興,主公給他這長子起了個乳名叫阿斗。白毦兵的將士們本來在徐州丹陽一帶還留有幾千人,這些日子也全部被帶到了荊州,白毦兵的總數已經超過了五千之眾。丹平和行良在徐州故鄉都把親事辦了,阿泰和阿彣也成親了,但是大家心裡都知道陳大哥和子龍心裡的痛苦,也都過得很是低調。陳大哥當初救回來了許多的被人販子捉拿了的年輕姑娘。一個叫丁太歲的人據說是迫害他們的頭頭,已經被陳大哥殺了。殺他的原因並不是他做的殘忍之事,而是他曾經想侮辱小昭姑娘。那些被陳大哥救回來的姑娘也都被陳大哥安排在了荊州一帶,她們有不少人都和白毦兵的將士和荊州的百姓們喜結良緣。這都是陳大哥善心拯救了的生靈和緣分啊。楚晴姑娘和陳大哥回來了幾天,又說她的孩子還在許昌敵人的手裡,所以不得不回去。當時的她已不再像是大家之前說的那般天真淳樸了,而是充滿了恨意。她痛恨她姐姐的死,我們也可以理解,但我們都不希望她再去冒險了,畢竟復仇在任何時候都是相當危險的。這些年她在北方一點消息也沒有,我們都知道,她是陳大哥最後還牽掛的人了,我們都不希望她有任何的意外。還有雲祿姑娘,她自從跟著她的兄長返回西涼之後,也沒有半點消息,子龍雖然嘴上從來沒有提起過她,但是我曾經看著他呆呆地坐著發獃,那眼中的神情分明就是在思念著她。我不會奢求太多,能夠好好的和他一起過日子,我便滿足了。」

「想什麼呢?」趙雲走上來,看著竇香趴在陳到房間外的欄杆上發獃,奇怪的問道。竇香「哦」了一聲,連忙理了理自己的頭髮,道:「陳大哥他又在思念小昭姑娘了。」

「唉······」趙雲伸手又替她又理了理頭髮,嘆道:「師妹命苦啊,這也怪不了他們。我真不明白,為何上天總是要這樣捉弄他們。只希望叔至能夠早點走出來,他總是這樣平白無故的發獃,肯定也不是辦法。」

「是啊。」竇香也道:「你看看他滿臉鬍渣的樣子,根本就無心打理自己,他真的需要女人來陪著他。」趙雲搖頭道:「不可能的,師妹不再了,叔至唯一可能接受的就是晴兒了。但是上次晴兒回來的樣子你也是清楚的,師妹的離開對她的打擊太大了。她找不到復仇的對象,所以將憤怒都移在了賈詡、韓連、簡常等人的身上。但這也沒錯,師妹中了白隼之毒,究其緣由都是被他們所害。只是她再次孤身前往賈詡、韓連他們那邊,還是太危險了些。若是她再出什麼意外,我不能想像叔至是否還堅持的下去。」

「怎麼樣了。」陳到這時重新換上了一身暗黑色鎧甲,走出門來。趙雲和竇香一看,他的臉已經打理的乾乾淨淨沒有一絲鬍渣,面容也很精神,沒有之前一絲疲憊困窘之像。趙雲一臉驚訝的道:「叔至啊······我們跟主公商量過了,由我和丹平帶部分白毦兵保護他去參加劉表邀請的聚會。你······大家還是建議你休息休息吧。」

「是嗎?」陳到撓了撓頭道:「對了,最近發生的事情我都沒什麼印象了,你都和我說說吧。」拍了拍趙雲便先走了出去。趙雲一臉疑惑的對竇香道:「這······這是頹廢的樣子嗎?他現在挺好的啊。」連忙跟了過去。留著竇香站在門外,也是一臉不解的攤了攤手:「我哪知道他手上功夫這麼好啊。」

「也就是說,劉表有廢長立幼的念頭,卻被主公阻止了?」陳到自言自語道:「主公參與荊州子嗣繼立的事情,容易招來禍端啊。」

「對啊。」趙雲也道:「更糟糕的是主公和劉表談話的時候,似乎被幼子劉琮的母親蔡夫人給聽到了。這次劉表病了不能去,誰知道蔡夫人的弟弟蔡瑁這次讓主公參與聚會到底安得什麼心,張將軍就說了,宴無好宴,會無好會,還是不去為好。」

「既然如此,那為什麼還要去呢?」陳到疑問道。趙雲一聽,擺手道:「不去自然是不行。我們在此終歸是客,不去太容易引起猜忌了。蔡夫人要是再對劉表扇把火,難免戰亂又起。現在的問題就是,白毦兵有些不滿了,需要你去調節一下。」

「白毦兵?」陳到更不解道:「白毦兵能有什麼不滿?」趙雲解釋道:「你想想啊,白毦兵都想著建立大業,在戰場上奮勇殺敵。但是這麼幾年我們都在荊州過著太平日子。太平的日子過得久了,總有人會心生不滿的。」

「明白了。」陳到點頭道:「他們是忘記我們出兵的初衷了,我這就去看看。」

兩人快步來到了白毦兵的大營之中,傅彤、鄧泰、盧忠以及白毦兵各營的各個小頭領都在裡面商量著什麼,看到陳到進來,全都站了起來。陳到看著他們這樣,臉色也不自然了起來,道:「沒事······沒事啊,你們繼續······繼續談。」

「將軍,您來了。」有幾個將士已經有好些天沒看到他了,看樣子是都希望他能來說點什麼。陳到看著傅彤、鄧泰看著自己的目光,只好和趙雲一起走進來道:「弟兄們,我聽說最近有些弟兄對這些年我們的所作所為不太滿意啊。」

「是的。」一個將領道:「將軍,這些年我們過得太安定了,缺乏實戰的訓練,這樣一旦真的開戰,我們能夠提供的戰力恐怕不會有以前那般多。而最主要的是不少弟兄們呆的悶了,覺得我們跟著主公這些年什麼都不做,有些毫無追求。一直躲在荊州,浪費了我們的大好年華啊。」

「哦?」陳到掃了掃他們,道:「你們這是對主公不滿啊?那你們又可曾知道主公的憂慮?他也不是沒想過趁著曹操和袁氏兄弟作戰的時候出兵,但是那也得劉表點頭才行啊。你們難道不知道主公也因老之將至而功業未建,有那個什麼『髀肉之嘆』嗎?我們可不要忘記了我們出征作戰的本心,不只是建功立業,還有保天下太平。如今我們的實力就這麼點,沒有什麼辦法去建功立業,但我們卻能保護荊襄的太平。如今有我們保護著這裡,荊襄一帶難道不真的像我們所想的那樣平靜而沒有戰爭嗎?如果真的能夠太平的話,那麼不打仗又有什麼壞處呢?」

「說的是啊。」幾個將領紛紛點頭道:「我們這就回去跟那些有怨言的弟兄們說說。」

「好。」陳到點了點頭,又道:「接下來,我們就該商量一下保護主公去襄陽參與聚會的事情了。」眾人一聽,都愣了一愣,只有趙雲面色如故。傅彤疑問道:「不是我和子龍去嗎?叔至你也打算去?」

「當然,襄陽此行,定然是凶多吉少。」陳到道:「但是不能明著去,但偷著去。」

「哦,我明白了。」鄧泰嘻嘻笑道:「襄陽一定有鬼,大哥是要偷偷過去,把那些鬼全都給抓出來。然後將那些鬼狠狠丟在蔡瑁的臉上,狠狠扇那蔡夫人一巴掌。這樣的話,我也要去。」

「意思是差不多。」陳到思索道:「我只是有些擔心,張三哥會在宴會上阻撓我。他在武林里混跡已久,我擔心我藏匿的手法躲不過他。」

「是啊。」傅彤道:「張允是蔡夫人的人,那張三爺若是真的和張允一起的話,多半會和我們為敵。到了襄陽之後,我們倒是要好好計劃一下。」

趙雲起身道:「放心吧,只要我們寸步不離守好主公。那些別有用心之輩就沒有動手的機會。」陳到也對盧忠和白毦兵其他將士道:「這些天我們不在,這裡的事情都交給你們了。」白毦兵跟隨劉備在新野停留許久,深得當地人民的信任,若是出現了什麼偷竊、搶劫的案子,人們甚至更喜歡來找白毦兵來破案幫忙。

「放心吧。」盧忠他們道:「有我們在,沒有人可以覬覦新野的安全。」陳到很是滿意,一個個拍了拍他們的肩膀以示鼓勵,又補充道:「對了,那什麼訓練還是得保持住,強度一定保持在最大。否則戰鬥突然來了,我們禁受不住,那可不行。」

「哦······」盧忠他們全都哭喪著臉道:「我們······我們明白。」雖然心裡一陣酸楚,但都清楚陳到說得是對的,只得答應。

「大哥,我們有什麼計劃?」眼看著趙雲和傅彤帶著三百白毦兵跟隨著劉備先往襄陽去了,鄧泰也迫不及待的詢問陳到他們的行動。

「不急啊。」陳到帶著鄧泰回房間倒了杯茶道:「此事可不能著急,咋們先歇一歇。」

「歇一歇?」鄧泰不解道:「宴會就在明日了,我們還在這裡等著?大哥,你這也太放鬆了吧?」陳到若無其事的喝了口茶,還給鄧泰倒了一杯道:「別急啊,你先坐坐。」鄧泰還是第一次陳到這麼沉穩的樣子,知道再急也沒用,只能跟著坐下,愁眉苦臉的喝了口茶,立刻變臉道:「大······大哥,你這是······怎麼是茶啊?」

「你以為我整日都在借酒澆愁嗎?」陳到笑了一聲,擺手道:「我還想多活些時日多戰鬥幾天,怎麼會喝這傷身體的酒啊。」

鄧泰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不少,端起杯子喝了一杯茶道:「大哥,那你也該說說了,咋們可不能一直在這裡傻呆著什麼也不做啊。」

「現在出去了,蔡瑁他們肯定就知道了。」陳到慢條斯理的說道:「他們盯著主公的同時,肯定也盯著我們。我們想要出其不意給他們個驚喜,自然也不能讓他們發現。所以現在急著出去肯定不行,等天黑吧,那時候我們悄悄行動,也不容易被發現。」

「喲······大哥你現在還真沉穩了不少啊。」鄧泰喜道:「大哥現在可以一個人干兩個人的工作了。」陳到一聽,眼中閃過了一抹憂傷的氣息,又將一杯茶一口喝乾道:「是啊······若是她還在,我又何必要一個人干兩個人的活。」

鄧泰一聽,心知自己說錯了話,連忙給了自己兩巴掌道:「唉,還是我不會說話!不會說話!大哥你別放在心上啊。」

「我也去。」陳到還沒回話,竇香忽然又鑽了進來道:「襄陽潛伏的危難重重,我不能看著你們陷入危險,我也要去幫忙。」

「阿香?」鄧泰吃了一驚道:「這個不太好吧,子龍已經去了,我們這樣把你帶去陷入危險,實在是對不起子龍啊。」竇香卻堅決道:「正是因為那裡危險,我才不能袖手旁觀。放心吧,我可以保護好自己。」

「大哥,這······」鄧泰決斷不了,只好再看著陳到。陳到端著茶杯仔細地看著竇香的眼神,那堅定的神色自己以前從沒少在楚昭眼裡看到過,他知道即便自己反對,也阻攔不了竇香,便點頭道:「好,我們同去。」

「哎······」鄧泰本以為陳到會婉拒竇香,沒想到卻豪爽的答應了,他一攤手做出不明白的樣子,竇香卻笑了一聲,轉身回去準備去了。

陳到也對著鄧泰一笑,借著他的肩膀起身道:「我相信這個決斷是對了,阿香絕對有用。多一個人多份力嘛。」便走了出去。

「哎······不是,那怎麼不帶行良啊?」鄧泰還是不明白,連忙追了出去。

「將軍,幫我們轉移視線的事情就交給你了。」夜晚,陳到、鄧泰和竇香出發之前,和關羽偷偷在城樓相會。

關羽點了點頭道:「放心,我的動靜不會小。我帶人從東門出去,繞一圈便回城。只是你們就要辛苦了,得從西門繞出去再往東。」陳到道:「放心吧,我們會趕上主公的,辛苦些沒問題。」於是關羽帶著一小隊人馬,連夜從東門出城,看似是想要急吼吼的趕往襄陽。陳到他們則趁著關羽吸引蔡瑁在城裡的眼線,從西門繞了出去,一路趕往襄陽。

「大哥,這些年來,不談武功,你倒是比以前精了不少啊。這種東繞西繞的主意,以前的你可是想不出來的。現在的我們也更是想不出來。」鄧泰很是欽佩的說道。陳到卻只是笑了笑,並未回答太多。他心裡卻很是明白,這些年,沒有了楚昭在自己身邊出謀劃策,自己必須得有能力做好以前自己和楚昭兩個人的工作。否則光憑自己的武功,也很難走的很遠。

竇香這些年其實也在默默的觀察著陳到。老實說,她對陳到還算不上熟悉,在她看來,楚昭所出的意外陳到雖然有些責任,但他其實很身不由己,無法阻攔楚昭的悲劇,心裡還是很可憐陳到。她清楚陳到這些年背負了太多,知道陳到這些年其實一直在默默地學習過去的人們的成功之道。卻沒想到那頹廢的外表也是他的一層偽裝,連自己都被騙過去了。

「陳大哥,袁氏兄弟和烏桓都被滅了。」三人正縱馬前行,竇香忽然冷不防的說道。

「嗯。」陳到點了點頭道:「不出個把月,曹操應該就會傾其全力南下了。他已經統一了整個北方,統一天下應該就是他全部的志向了。不過······阿香你也會關注這些?」

「當然。」竇香笑道:「子龍關注的東西,我都會留意,更何況是這麼重要的天下大事。陳大哥,曹操來勢洶洶,而且兵多將廣,你說我們擋得住他嗎?」

「擋不住是擋,擋不住也得擋。」陳到淡淡道:「不論力量差距有多懸殊,他都是我的敵人,我都會和他對抗到底。」

「沒錯!」鄧泰剛剛還在驚訝於竇香的見識,聽了這話,也立刻附和道:「曹操這狗賊害死我師父,我們白毦兵這輩子都和他勢不兩立!」

「但如果曹操一統天下,能夠提早帶來你們都想要的和平呢?」竇香又問道。

「呃······」鄧泰想也沒想道:「他如果一統天下,也不可能帶來和平。他就是個昏庸的軍閥,見到有婦之夫都會見色起意,到處亂搞,不害死自己的手下誓不罷休。這種軍閥是不可能一統天下的。」

「此一時彼一時吧。」竇香嘆道:「他那時的勢力遠不如現在,當時會犯的錯誤,現在也不見得會犯。」陳到看著鄧泰又暴躁起來,率先道:「小昭以前也有過這樣的意思,也許我們所做的一切,都違背了我們真實的想法。也許世間之事就是這麼可笑,但我們寧願做一個可笑之人,也絕對不會對一個害死我們親人的人低頭!更何況,他也是我們主公的敵人,重臣不事二主,阿香,我們踏上了這條路,就沒想過有回頭的機會。」

「希望你們是對的。」竇香很是虔誠的望了望星空,喃喃道:「但不論你們是對是錯,我都會陪著你們走到最後。」陳到和鄧泰聽了,心裡想著:「小昭/阿彣肯定也是這個想法吧。」

等到天明,三人也已經趕到了襄陽城。劉備和趙雲早就住了進去,待到午時便會去城中心參加荊州各部的聚會。

陳到、鄧泰和竇香都已從容的用草帽和黑衣掩飾了自己的身份,藏匿於聚會的城樓之間,看著形形色色的荊州官員走過。

「大哥,我一直沒有看到蔡瑁、張允之流,倒是你那張三哥被我看到了幾次。」鄧泰觀察了許久,悄悄趕到陳到所在的地方低聲道。

「不好。」陳到搖頭道:「張三哥猜到了我們會藏在哪裡,你看到了他,他肯定也看到了你。估計他們很快就會帶人來了。」鄧泰聽了不禁抹了把汗,道:「那怎麼辦?我們要不要離開這裡,換到別的地方去?」

「不。」陳到擺手道:「我去見他,你先找到阿香,密切注意我的動向。一旦我有什麼異常,你們就趕快離這裡遠遠地!」鄧泰聽他這話,遲疑道:「有這麼誇張嗎?你和那張三爺關係不是挺好的嗎?」

「人終究會變。」陳到搖頭道:「我已經不是過去的我了,他也未必是過去的他。」拍了鄧泰一下便溜了出去,鄧泰也不敢多做停留,轉身去找竇香。

「騰騰!」街道口旁邊的酒樓三樓,張人傑正站在窗邊俯視著城中一切,而他的耳朵卻一直注意著四周。陳到的腳步每一步都很重,震盪著樓梯都在微微顫抖著,自然也被他聽得清清楚楚。

「你還真來了?我原以為你不會來。」張人傑回身看著陳到,微微一搖頭道:「小子,你本沒必要摻和此事。」

「當然有必要。」陳到停靠在樓梯口,淡淡道:「主公如今身陷囹圄,隨時都有殺身之禍,我為臣子,沒有坐視不理之理。張三哥,這個道理,你應該明白。」

「劉備確有殺身之禍。」張人傑點頭道:「但那也是他咎由自取,荊州子嗣一事本就如熊熊烈火,他還非要插一腳進來。你說,蔡夫人不殺他警示眾人,還能殺誰?小子,此事危險,你應該速速離去。」

「那我若是不走呢?」陳到微笑著搖頭應道。張人傑頓時一凜,抿了抿嘴道:「小子,你變了,你現在是越來越不識時務了。」

「張三哥你不也是如此嗎?我以為你的兇狠只是用在仇敵的身上,沒想到對我你也會埋伏重兵。」陳到說著伸手朝著旁邊幾個房間一指。

張人傑臉色一變,他知道旁邊的幾個房間都被蔡瑁安排了許多弓箭手和刀斧手,一旦陳到不受控制,那麼他們就會立刻衝出來,趁其不備將陳到斬殺。可他沒想到這也輕易的被陳到看出。

「我當然不會害你。」張人傑也沒有多做掩飾,低著頭道:「我以為你不會來,這才答應了你的布置。小子,我說過很多遍了,你沒必要因為劉備的過失而得罪荊襄豪族。走吧,現在離開這裡,你還有生存的機會。」

「張三哥是要我做不忠不義之徒。」陳到也搖頭道:「看來張三哥現在是越來越看不起我了。放心吧,我不提岳父、岳母,也不提小昭和晴兒,但你我如今各為其主,自不必再提往日之恩情。」陳到凜然將旁邊桌上一個酒杯摔碎道:「日後你我若再在不同的立場上相間,就是你死我活的敵人。」說著,頭也不回的走下樓去。

埋伏在屋內的刀斧手和弓箭手早就忍耐不住了,一窩蜂的正要衝出來,張人傑卻一擺手攔住他們,喃喃道:「你們去做什麼?他發現了你們,你們真以為你們能夠傷到他嗎?」

「難道就這樣放他走?」幾個小頭目不理解道。

「放了他,既是放了你們,也是放了我自己······」張人傑說著又痛苦的靠到了窗邊,雙手掩面的將上身探出窗外,抒發著內心的苦悶之情。他知道,陳到已不再是朋友,或許幾個時辰之後,雙方就將展開你死我活的爭鬥,而這卻是他最最不願經受的。

「大哥。」鄧泰好不容易找到竇香又換了個地方藏著,看到陳到完好無損的回來,這才鬆了口氣,拉著他回到暗處道:「情況怎麼樣?」

陳到搖了搖頭道:「從此我們將是敵人,他不害我們就不錯了。想要救主公脫身,暗中出手恐怕是不夠了,得想別的法子才行。」

「那怎麼辦啊?」鄧泰很是煩惱道:「我們三個在暗處救主公都很難了,這個張人傑還來對付我們。這可真是越來越難辦了。」竇香也在一旁愁眉不展,只是一直念叨著:「襄陽城······襄陽城······」

「嗯?」陳到聽著竇香自言自語,忽然反應過來,喜道:「對了,有人或許能夠幫到我們。」起身騎著泰烏雲便走,鄧泰和竇香壓根沒有反應過來,連忙上馬跟著追了過去。

「喂,大哥,我們這是要去哪啊!」鄧泰追了一陣,絲毫不明白陳到的想法。三人趕出去不遠,突然停了下來,鄧泰斜著眼睛一看周圍,這才明白過來:「哦······原來是這裡······」

竇香看了看面前的府邸,念道:「黃府······陳大哥,你們是認識這裡的人嗎?」「算是吧。」陳到在前面率先下馬,對著黃府門衛家丁拱手道:「您好,請問黃承彥先生在嗎?在下陳到,有急事相求。」

守在黃府外的兩個家丁對視了一眼,一人道:「你就是陳到將軍嗎?老爺早就說過了,如果你來,立刻便帶進去。走吧。」便做出「請」的手勢,引著陳到他們三人進去。

連陳到自己也沒想到這麼容易便進了黃府,後面的鄧泰和竇香更是一頭霧水。竇香低聲問道:「阿泰,你們是以前關係很好嗎?」鄧泰撓頭道:「沒······沒吧······但確實曾經一起禦敵過。」竇香若有所思道:「哦······那就是了,這裡地處比較偏僻,但博雅清凈,像是上層階級的社會名流所居之處。他們應當很重視曾經和你們一起禦敵的事情。」

「是嗎?」鄧泰心裡完全沒有底,只能跟著一起走進去。

沒走多遠,黃承彥便現身前方,對著陳到、鄧泰和竇香行禮道:「陳將軍,多年不見,你們終於又來了。老朽可是對你們期盼已久啊。」

「期盼······」陳到愕然道,鄧泰隨即接了一句:「我們?」倆人都弄不清這是怎麼回事。黃承彥看著他們不解的神情,笑著請他們坐下,道:「據我們所知,兩位將軍可是跟隨劉玄德一起南征北戰?」

「是是是。」陳到點頭道:「莫非黃先生和我們主公······有什麼過往的交流?」黃承彥搖頭道:「不不不。我們本來隱於政局之中,無意於參與進來。但現在世道變了,荊州本就是兵家必爭之地,此前靠著北方戰亂才得以保全。然而如今北方統一,曹操不日裡便會南下,荊州急需新的勢力來保護。」

「哦?」陳到明白過來,卻不敢輕信道:「現今的荊州牧劉景升不已經掌管荊州已久嗎?據我所知,黃先生,您······您好像和劉景升是連襟啊。黃先生,您······您又為何會看上我家主公?」

「明眼人都看得出,曹操大軍來到,劉景升一家都不可能守得住荊州。更何況我妻妹蔡夫人總是在政局之中搗亂,所以我們不得不做出應變。」黃承彥沉聲道:「我們這些荊州各地的豪族勢力,對政局參與的很少,我們擅長穩定局勢而非開疆保土。陳將軍,我們是在為自己考慮,因為我們需要新的勢力的庇佑。但我們也不忍心看著戰火席捲荊州,再度生靈塗炭。而在我們的眼力,劉玄德是保護荊州的一個人選。」

「哦······」陳到點了點頭,道:「這是黃先生您的意思,還是······」黃承彥笑道:「放心,我一個隱士,很少管世事。若非龐家、習家、馬家等各個豪族都有此等需求,我也不會親自來和你說。我的意思就是荊襄豪傑的意思,這你大可轉告給你門主公。只是還有一個問題。」

「哦?黃先生您請講。」黃承彥便繼續道:「但如今我們只是看上了劉玄德,卻並不了解他。所以我們需要有代表去和劉玄德接觸。正好,有一個人,他和荊襄幾大豪族的關係都十分的密切,而且才學淵博、胸有大志。我想,他一定能給劉玄德帶來很大的幫助。」說著他笑著拍了拍陳到的肩膀。

「哦?有這等人?」陳到也很高興道:「黃先生,我明白了。那······有機會,我就帶我們主公去見那位高人。」

「不急。」黃承彥擺手道:「眼下劉玄德深陷危機之中,不論如何,都得先幫助他脫身危機才是。」陳到一聽,立刻起身跪下道:「多謝黃先生相助,陳到······陳到必當······」

「哎哎,不必了。」黃承彥連忙拉起他道:「時間緊迫,我們得快點行動才是。」對也跟著跪下的鄧泰和竇香擺手道:「都跟我進屋,我簡單的跟大家說一說。」陳到、鄧泰和竇香連忙跟了過去。

「蔡瑁已經在東門、南門和北門都布置了軍隊,劉玄德即便是出了城,也只能從西門走。」黃承彥指了指襄陽周邊的地圖,道:「但是西門外不遠處有一處湍急的檀溪,一個人是不可能過去的。所以得有人出城去接應。」

「我們去。」鄧泰自告奮勇,拉著竇香道:「我們先行出城,在西門外等著主公,然後護送著主公渡過檀溪。」黃承彥看了看他倆,只是囑咐道:「光憑你們二人,也不可能在檀溪上搭橋。最好是尋覓好一條近路,繞過檀溪帶著你們主公儘快逃離。」鄧泰和竇香也都點頭答應。

「至於陳將軍······」黃承彥又看著陳到道:「你就混入宴席之中,提醒劉玄德快點脫身。如果你提醒不到,我們的人也自會提示劉玄德。」陳到點了點頭,又道:「那麼······我應該怎麼混入宴席呢?之前我們已經探查過了,那裡可是戒備森嚴啊。」黃承彥笑著捋了捋自己白花花的鬍子,道:「這個放心,我會帶你進去。你不是說了嗎,我和劉表乃是連襟,他的手下又豈敢攔我?」陳到覺得有理,便立刻和鄧泰、竇香前去準備。

陳到重新換上了白毦兵的盔甲,外面穿上了一身黑衣,再套上了黃家家丁的服飾。鄧泰和竇香則都換成了黃家家丁的衣裳。黃承彥見他們穿戴完畢,道:「可以了,我們府里的人會帶你們出城。陳將軍你就跟我走就行。」

陳到看著鄧泰和竇香,忽然道:「慢著。」攔住他倆道:「你們騎泰烏雲,然後拿我師兄的兵刃。以防萬一。」鄧泰遲疑了一下,這才「哦」了一聲道:「對對,實在不行,我們就只能強衝出去。」黃承彥也囑咐好帶他們出城的管家,這才和陳到一起出發。

黃府的管家帶著鄧泰和竇香來到西門,本想若無其事像正常人一般出去。忽然守城將領卻伸手攔住他們道:「都站住,蔡將軍有令,這兩個人不得出城!」說著指了指鄧泰和竇香。

「憑什麼?」管家瞪了守城將領一眼道:「你不認得我嗎?他們乃是我們黃府的人,今日要和我一起出城辦事,這你們也敢阻攔不成?」守城將領當然識得他,遲疑了一下,卻還是堅定道:「不行!蔡將軍有令,這兩人不論是哪裡的人,今日都不許出城!」

「什麼道理?」管家憤怒指著一眾守城士兵道:「蔡將軍可是我們家老爺的妻弟,難道連我們老爺都信不過了嗎?倘若我們家老爺怪罪下來,你們吃罪得起嗎?」

「這······」其餘的士兵都動搖了起來,那守城將領卻還不肯放,道:「不可能!蔡將軍派人跟著這兩個人,是絕對不可能認錯的!他們是哪的人我們不追究,但是今天他們就是不許出城!即便是你們家黃老爺來了也不行!」

「你······我看你是不想混了······」管家還想繼續說什麼,鄧泰卻打斷道:「先生,不必了。他們不讓我們出城,我們就不出了吧。也別讓人家為難。」守城將領聽他居然替自己說話,也覺得蠻不好意思的,畢竟他自己也不知道鄧泰他們有什麼問題,也對鄧泰道:「是啊,這是上頭的命令,我們也沒有辦法,還請您見諒。」

「走吧。」鄧泰擔心管家還不放棄,連忙拉著管家退了出去。管家很不理解道:「你們這是幹什麼?不打算出去了嗎?」

「算啦。」鄧泰高聲道:「別為難人家了。」隨即又小聲道:「您已經盡力了,您沒看到他們那頑固的樣子嗎?就算你說破了喉嚨,他也不會聽您的。」

「那······那該怎麼辦?」管家道:「這······這我可不能完不成任務啊。」

「我們自己出去。」竇香說著將泰烏雲牽到跟前道:「這是一匹神馬,我們騎著它衝出去。那些士兵肯定擋不住。但是先生,我們這另一匹馬還請你拉走,還有······您快點回府去吧。」

「哦······」管家明白了他們的意思,囑咐道:「那你們得小心些啊。」接過了另一匹馬的韁繩,牽著馬躲到了暗處。鄧泰率先跳上了泰烏雲的馬背,對竇香道:「上來吧。」竇香笑了一聲:「我抱著你的肚子,你可別覺得癢啊。」

鄧泰苦笑一聲,道:「阿彣最喜歡這樣欺負我了。放心,你應該沒她癢!」一把將竇香拉了上來,同時將馬背上一個布袋解開,從中拖出了一把畫戟。

竇香只見這畫戟從上至下散發著一股透入骨髓的寒氣,顏色雖然黑黝黝的,卻好似閃爍著鮮紅色的光芒,奇道:「這······這也是一個很厲害的兵刃吧?」

「不錯。」鄧泰咬著牙道:「這是我師父生前使用的兵器······哎喲······這個重量真不是人用的。我······我苦練好幾年了,好歹可以雙手掄著一把用了。想要和我師父一樣掄雙戟,恐怕還要些時日。」說著奮力將畫戟舉起使它脫離對面,隨即道:「準備好了嗎?」竇香點了點頭,便用力抱住了鄧泰的腰。

「駕!」鄧泰一催泰烏雲,從守城士兵看不到的暗角衝出,直奔西門。

陳到跟著黃承彥一路到達宴會的院子,守衛宴會的士兵一看是黃承彥,不敢阻攔,卻攔住陳到道:「你不能進去。」

「什麼意思?」黃承彥慍道:「我的身子不好,需要有我府上的人照看。怎麼,連我府上的人也不放心嗎?」

「不不不。」守宴士兵知道他和劉表是連襟,哪敢拒絕他的意思,只敢陪著笑臉道:「黃······黃老爺,我們······我們院子裡都有僕人,有他們照看您就行了。這個外人就······」

「外人?」黃承彥冷笑一聲道:「他對你們來說是外人,但是卻是我熟悉的。對我來說,你們這裡的人才是外人,你們覺得讓你們照看我,我能夠放心嗎?要是我在宴會上暈倒了,是否要你來承擔這個責任呢?」守宴士兵嚇了一跳,連忙扣著長槍拱手道:「不敢不敢。黃老爺,你們······你們進去吧。」黃承彥點了點頭,便帶著陳到走了進去。

等走進院子裡,黃承彥低聲對陳到道:「這裡有九郡四十二州的官員,我也不好再在裡面說什麼,但我會儘量拖住蔡瑁。你先去把我們府上的衣服換掉,想辦法通知劉玄德,再助他脫身。還有,那位代表我們荊襄豪族的人的身份,晚些我會派人來告訴你們主公。」陳到點了點頭,便悄悄趕往茅房。黃承彥則慢悠悠的趕去赴宴。

「嗨!」陳到一用力便將最外面套著的黃府衣裳撕開,一甩手便將它們丟進了茅坑之中,自言自語道:「丟在這裡,我就不信還有人能夠查出來我是從黃府來的。」穿著一身黑衣,並蒙上了口鼻溜了進去。

劉備和趙雲前往赴宴之時,三百白毦兵都留在了院外。只有趙雲一人帶著佩劍一路跟隨劉備進入宴廳。

趙雲巡視了四周好幾遍,倒是沒看出什麼不對頭的地方。劉備也低聲道:「應該沒什麼問題,劉琦、劉琮兩位公子都在,蔡瑁即便有想法,也不敢在此動手。」趙雲卻放心不下,道:「主公,現在我們在人家手上,不論如何都小心才好。」劉備點頭道:「也對。」趙雲便跟著劉備一起上位,按劍站在了劉備的身後。

不多時,荊州大將文聘和王威居然來請趙雲,參加在外廳布好的武將酒宴。趙雲覺得奇怪,推脫道:「我只是個默默無聞的小卒,沒什麼本事,哪有資格和各位將軍相提並論?就不去丟人了吧。」

「哎,趙將軍這說的什麼話?」文聘笑道:「保我們荊州太平,自然要仰仗我們九郡四十二州的長官。但是像趙將軍這樣能征善戰的將士卻也少不得。趙將軍又何必謙虛?」趙雲還是搖頭道:「論功勞,我怎能和關將軍和張將軍相比?而且我也不愛喝酒,還是不去了。」

「哎,這樣不行。」王威也道:「我們也久仰關、張二位將軍的大名,但是他們不是沒來嗎?趙將軍,不愛喝酒,也可以飲少許嘛,我們又不會對你灌酒。大家都等著你呢,這點薄面你總不能不賞給我們吧?」

趙雲還想說什麼,劉備卻開口道:「子龍,人家盛情邀請,你就別負了人家這番好意了。」趙雲這下也不好再推辭,只得勉強從命,跟了過去。心裡卻道:「怎麼突然擺了武將的宴席?之前可沒有說過,恐怕其中有鬼啊。」其實是蔡瑁擔心有趙雲在,埋伏著的刀斧手也不好下手,這才用計將趙雲調走,同時命令刀斧手尋找機會,等他一聲令下,便一擁而上殺了劉備。

守在西門的士兵看著鄧泰和竇香騎著一匹黑色快馬朝著城門就沖了過來,都大感不妙,有幾個軍士揮著長槍攔了過去,同時又有幾人抬著一根碩大的撐木擋了過來。

鄧泰一看,又喝了幾聲,泰烏雲的速度便更快起來。那些頂在前面拿著長槍的士兵一看這架勢,仿佛一塊黑雲在轉眼之間便朝前逼近了好幾步,心下都恐懼了起來。鄧泰凝聚起內力,拚死舉起畫戟,吼道:「擋我者死!」那些士兵們竟無一人敢再頂在門前,紛紛大叫著退讓開。

後面的抬著撐木的士兵們立刻挺著撐木迎了上去。鄧泰死命掄著畫戟,朝前一挺,朝著上方砸了出去。那撐木巨大無比,被這一畫戟正面劈中,在頃刻之間便裂出一道深深的口子,順著畫戟的鋒銳之處破裂開來。

「哇!」那些守城士兵還是第一次見到此等神威兵刃,全都嚇得呆了,竟無一人敢拿著長槍從側面攻擊。只是鄧泰這麼一舉,畫戟實在太重他自己也承受不住,拚死用雙手握住,卻再也無法將畫戟穩在之前的高度。

「啊!」忽然右邊抬著撐木的一個士兵大叫一聲,沒有挺住撐木倒了下去。鄧泰正在疑惑,身後竇香又「嗨」的叫了一聲,一抖手中絲線,又抽中了右邊第二個抬著撐木的士兵。那士兵只覺脖頸一緊,只覺被什麼東西緊緊捆住了一般,連忙鬆手捂著自己的脖子。

鄧泰的畫戟此時還停留在撐木之中,兩邊抬著撐木的士兵一下少了兩人,那撐木本來就重,再加上畫戟的重量。右邊的士兵率先支撐不住,「哎喲」「哎喲」的叫了幾聲,便一起倒了下去。左邊的士兵們也抬不下去,一起跟著翻倒。鄧泰奮力一抓,同時竇香也一甩絲線纏在了畫戟的鐵柄之上,兩人一起發力,這才將畫戟從撐木中拔了出來。兩人拖著畫戟,借著泰烏雲的力氣一起沖了出去。後面那些士兵們只敢追到城門口,卻沒人敢去追擊。

「啊······啊······」鄧泰齜牙咧嘴的叫道:「後面······後面有沒有人追啊。」竇香回頭看了一眼,喊道:「沒有······安全了!」鄧泰這才「哇」的鬆了手,將畫戟一丟,同時勒住了泰烏雲。

鄧泰這麼一鬆手,竇香頓時感覺有千斤的重量從絲線另一端傳來,也嚇得叫了一聲,連忙鬆手。那畫戟便「噹噹」的砸在後面的地上,留下了深深的幾道劃痕。

「哎喲哎喲······」鄧泰一翻身滾下馬去,雙臂互相甩來甩去,喝道:「我的手啊······我的手啊······失去知覺了啊。」

竇香看著他又蹦又跳的樣子,撲哧一笑道:「看來你還是需要更多的歷練啊!舉一把畫戟就累成這慘樣,要你拿兩個,豈不是要你的命?」

「嘿!你還真別說,這畫戟實在是太重了。」鄧泰不服道:「即便是子龍來,也很難舉起來的。」竇香一聽這話,也反駁道:「我才不信呢,子龍力氣和陳大哥差不多。舉這一把畫戟還不是輕輕鬆鬆?」

「哎······算了。」鄧泰終於感覺雙臂酸麻的感覺退去了些,擺手道:「我就不跟你計較這些了。走,我們去那什麼檀溪那裡看看,有沒有什麼安全的淺灘能夠護送主公過去。」便去把畫戟撿起來收好,上馬和竇香繼續往西趕去。

黃承彥一步步走進宴廳,看到了蔡瑁便走了過去。蔡瑁一看是他,也笑吟吟的迎過去,行禮道:「喲,姐夫。您怎麼來了?快,快上座!」便命人去給黃承彥騰位置。黃承彥卻擺手道:「不了不了,我對各郡各州的長官沒什麼興趣。只是擔心刺史和你二姐的身子,所以來問問。」蔡瑁一聽,笑道:「啊,還是姐夫您有心啊。放心吧,刺史生的只是舊病。安全著想才沒有來的,我二姐身子好著呢。對了,大姐的情況怎麼樣啊?」

陳到爬到一處走廊的房樑上,查看了四處巡邏的守衛,弄清楚了他們巡視的規律,找了個空隙落下房梁,躡手躡腳的溜了進去。

「嗯?」這時一個端著酒的僕人正想往一處旁廳走去,卻一眼看見了陳到,他當即道:「你······」陳到朝著他所在的「馭所」方向竄了過去,一把按住了他的嘴,再用左手點了他胸前「膻中穴」和臍下「氣海穴」。那僕人身子一顫,便靠在後面的牆上動彈不得。

陳到小心翼翼的將他端的一盤酒接了過來,在他耳邊輕聲道:「對不住咯。」看著他正準備進去的廳房,心道:「主公應該就在這裡了。」便端著盤子走了進去。

他進去左看看右悄悄,卻根本沒看見劉備的影子,只看到趙雲心事重重的坐在一旁,桌上滿滿一杯酒好似根本沒動過的樣子。陳到不禁疑惑道:「子龍怎麼沒和主公在一起?那主公又在哪裡?不好······」剛打算走出去,這一廳的武將全都看到了一身黑衣還蒙著面的怪人,有人喊道:「幹什麼的?」

陳到只得回身硬著頭皮道:「這是我們的一種禮儀。」文聘一聽,不信道:「胡說八道什麼呢!我們宴會舉辦過多少次了,哪次見到你這般怪異的裝束?還什麼禮儀?來人······」

「哎,別急。」卻是趙雲聽到了陳到的聲音,他定睛一看,還真是陳到,連忙開口道:「文將軍,這就是你不懂了。我是常山人,這是我們北方的禮儀。」

「啊?」文聘皺眉道:「北······北方有這樣的禮儀?真的假的啊?」趙雲本就是胡說八道,此刻也只能繼續胡謅道:「此乃我們北方敬茶的禮儀,敬茶的人穿著要嚴實,不能讓人從樣貌看出他是哪裡的人。只能通過品茶來嘗出這是哪裡的茶,若是猜對,蒙面的敬茶人才會摘掉他們的面罩。」

「有這事?」廳里的武將們頓時議論起來。陳到心裡也一陣迷糊:「還有這種東西?」但也不顧那麼多了,笑吟吟的對眾將行禮道:「沒錯,沒錯。這就是我們北方的敬茶禮儀,算是給各位的一個驚喜。」

「是嗎?」王威起身從盤上拿了一杯下來,聞了聞,忽然眉頭大皺,道:「這不是酒嗎?你敬茶,端什麼酒啊?」文聘一聽,「騰」的站了起來,指著陳到道:「你究竟是什麼人?假借敬茶的名義混進來,究竟想幹什麼?」

「我······」陳到實在編不下去,突然揮手一盤子朝著文聘掄了過去。他的速度實在太快,文聘根本沒反應過來,便被陳到一盤子扇倒在地,還撒了一身酒。趙雲趁機撲過去將立刻要彈起身的文聘按了下去,喝道:「小心!保護各位將軍!」文聘奮起全力想要起身拿下陳到,卻不知趙雲全力一按,他剛起身一半,又被重重的按了下去,只得喝道:「放開我,抓人要緊啊!」

王威「嗖」的將藏在座下的鋼斧抽了出來,朝著陳到劈了過來。陳到一伸手格開他的的手臂,反身對著王威胸口連續抽出三拳,最後一拳「砰」的將他重重向後抽倒,直砸爛了後面兩個凳子。

王威年紀已經挺大,但是勁頭卻絲毫不小,一掌拍在地上立刻就反震起來,又一把將兩個想扶自己的手下推開,隨即掄著鋼斧朝著陳到又連斬兩下。陳到向後退出兩步,先一掌將其他幾個靠近自己的士兵推開,然後抓起旁邊一塊桌板用力一翻,將一桌酒菜盡數朝著王威砸去,又把他蓋翻過去摔了一跤。

「大家小心啊!」趙雲喝道:「大家都是鎮守各郡各州的重要將領,可不要被這個小賊傷到了!躲開,快點躲開啊!」用力拖著文聘向後撤開。文聘雙手不住的亂拍,掙扎道:「放開我!放開!我要抓住這個賊子!」陳到抓起一壺酒,照著幾個拿劍的士兵一甩,立刻撒了他們一臉酒,再一抬腿,將他們一個個全都踢翻在地。

有幾個將軍看著這亂象,實在也看不下去了,喊道:「大家一起上,可別讓他跑了!」拔劍朝著陳到攻來。趙雲一看,又叫道:「說得對啊!各位都是鎮守一方的名將,可不能連這一個無名小卒都抓不住,不然顏面何存啊!」說著將文聘向後一甩,「乓乓」的摔在後面的桌上,將幾桌酒菜全都咋翻,倒得地上全是。隨即他猛地撲了過去,叫道:「把他給我抓住!」搶先攔在了那幾個拿劍的將軍和陳到之間。陳到一看,頓時會意,躲開了趙雲亂打的兩拳,再用力一推。趙雲趁勢發力向身後一撞,將三四個將軍一起撞開,摔了個人仰馬翻。

其他士兵正想一起圍過來,陳到「呼」的甩出一拳「石破天驚」,然後用「頓所訣」在人群中撞了一通,奪路跑了出去。剛進來的士兵只顧著整頓亂七八糟的局面,還沒有人來得及去追他。倒是文聘先爬了起來,指著門口喝道:「還愣著幹什麼?快追啊!這才有幾人追了出去。」

蔡瑁和黃承彥聊得正高興,忽然有人來報:「將軍,外廳出事了,有人在搗亂。」蔡瑁一聽,心下吃驚,便對黃承彥道:「姐夫,這裡有點事情,我先去處理一下。」黃承彥微笑的讓他自便,等蔡瑁走了,他也擔心起來,他猜到有事情也多半是陳到弄得,卻不知陳到到底乾了什麼。

劉備正提心弔膽的喝著酒,忽然聽見外面忽然嘈雜了起來,心裡奇怪。這時有不少披甲的軍士趕了進來,劉備這下也擔心的站起身來,廳里的郡長官、州長官也都七嘴八舌的討論了起來。有人趁亂拍了劉備一下,低聲道:「蔡瑁要殺你,各個城門都有人防守,只有西門空虛,你快點趁亂走吧。」劉備大吃一驚,顧不得去找趙雲,連忙借著如廁的藉口趕了出去,牽著自己前些日子在平叛時搶到的千里馬的盧。

陳到一路施展「破空浮雲」衝出廳外,他覺得趙雲應該明白自己的意思,會儘快帶劉備離開。即便趙雲沒弄清楚,他把宴會這麼一攪,劉備肯定也有機會溜出來。只是他身後腳步聲和喊叫聲又近了些,他得想辦法脫身。於是他手臂一用力,「刺啦」一聲將自己身上披著的黑袍一撕,便將黑袍盡數撕了下來,捏在手中朝著旁邊的院子一丟,轉身趕到了大廳外。

大廳外正站著三百白毦兵,忽然看著陳到披甲趕了過來,都吃了一驚,齊聲道:「將軍。」陳到一擺手道:「都別出聲。」一鑽便鑽進了隊伍之中,挺直著腰板跟大家站在了一起。

後面蔡瑁帶著不少手持長槍的士兵趕了出來,卻不見了陳到人影,看著白毦兵全都整整齊齊的站在一起,似乎也不像見到了黑衣人的樣子,也不好過問,只是道:「你們先回館舍等著吧。劉使君過會兒就會回去了。」陳到聽了,率先朝著門口走出,其他白毦兵一看,全都跟了過去。

剛剛出了大門,陳到便道:「你們全部去館舍看看主公在不在,若是不在,便等子龍回來。我現在就去尋主公。」白毦兵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也不能不聽陳到的話,便都趕回了館舍。

鄧泰和竇香在檀溪邊看了又看,實在是找不到任何淺灘能夠渡過去的地方。鄧泰看著就他們倆想要架橋也不可能做到,忽然靈機一動道:「對了!阿香你那個看不清的絲線倒是挺好用的,這次我們只能靠它了。」

竇香拉了拉自己的絲線,奇怪道:「你要這個做什麼?你一個粗人,不怕把手刮傷嗎?你別看這絲線很細,其實也是鋒利無比的。」

「哎,我不用,咋倆一人拿著一頭,拿它當絆馬索不就行了。」鄧泰道:「等主公過去,我們把追兵全都絆倒,主公的的盧馬快,自可以快速繞遠路過檀溪脫身。」

「繞遠路?恐怕主公並不清楚此事。」竇香搖頭道:「你這個辦法不妥吧。」鄧泰仰頭看了看太陽,道:「來不及了,我看大哥他們應該已經開始行動了。我們必須得快點回去接應主公了,這辦法不用也得用!」便重新跨上泰烏雲道:「快上馬,我們趕回去。」竇香見一時半會也想不出什麼招,只好上馬跟著他一起趕回了襄陽西門附近。

張允正率兵在另一處看著,張人傑則靠在一旁的牆上暗自生氣。這時守著西門的士兵急匆匆的趕來報告,說是鄧泰和竇香強行衝出了西門。張允一聽,罵道:「你們是幹什麼吃的?指定了就那兩個人還看不住嗎?」張人傑卻道:「沒事。劉備應該也會從西門走,我去攔住他!其他人去宴會看看他還在不在。」說著飛身躍下樓去,直奔西門。

張允也一擺手道:「還愣著幹什麼?回去守門啊!」守門士兵不敢怠慢,也趕快跑了回去。張允也帶著手下前去查看宴會的情況。

劉備趁亂騎著的盧馬迅速沖了出去,守著大門的幾個軍士阻攔不住,只能看著他跑出了城府。

「嗯?」守著西門的士兵看著劉備又朝著西門沖了過來。此刻他們也就剩下幾個人守著門,大部分的士兵不是去報信就是去把那撐木給搬開。沒想到劉備這麼快也跑了過來。那個領頭的將領連忙大喝道:「快!快把撐木搬過來!」可撐木那麼沉重,又豈是能夠輕鬆移動的。劉備早已飛馬奔至,這的盧馬的速度比起泰烏雲也是不逞多讓,一竄便將試圖阻攔的兩個士兵颳倒在地,如一陣風般的沖了出去。

「追!」守門將領心知若是劉備跑了,自己定是免不了嚴懲,當機立斷親自帶著手下追了出去。這時張人傑也趕了過來,看著守城的士兵一臉驚慌的樣子,一問便知道劉備已經跑了出去,他不顧那麼多也施展輕功追了出去。

鄧泰和竇香剛剛用衣裳在手臂上纏了幾圈,再把絲線套到了手上,兩人便一人站在了大道的一邊。即便是陽光很強,也只能在土地上照耀出微弱的絲線反光,一般人是絕對發現不了這絲線的陷阱的。眼看著劉備飛馬奔馳而出,鄧泰大喜道:「啊哈!主公您出來了,快······啊······」倒是竇香喊道:「主公小心,有絆馬索!」

劉備看著鄧泰和竇香各自半蹲著站在道路的一邊,心裡奇怪,又聽著讓他小心什麼絆馬索,也不知是什麼意思,但是想著還是聽著吧,便一拽韁繩,那的盧馬便帶著他飛躍過去,躲開了纏了好幾圈的絲線陷阱。

「呼。」鄧泰剛剛鬆了口氣,忽然又想到了什麼,連忙大喊道:「哎!主公!檀溪······檀溪啊!」可的盧步子太快,劉備已經遠遠的跑開,只是隱約的聽著什麼「潭西潭西」的。劉備根本弄不懂他是什麼意思:「阿泰在說什麼呢?我不是從西門出來的嗎?跟潭有什麼關係?」也沒想那麼多,催馬繼續向前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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