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杖九十!」吉吉叉腰,心情大好地道:「蒙校尉,先帶他去官府同這位娘子義絕,之後你再告他一個辱罵官員之罪!」

蒙大柱朝吉吉重重點頭:「好!」

四下嘈雜喧鬧起來,顯然誰也沒料到一件「稀疏平常」之事竟會發展至此。

「你們……什麼官不官的,你說是就是了?」男人雖還嘴硬著,卻已徹底慌了,臉上再不見方才的半分囂張氣態,試圖帶著女子趕緊離開:「我往後再不打你了,咱們好好過日子……走,回家去!」

衡玉看向女子:「你信他的話嗎?」

女子狼狽至極卻眼神堅定:「求求姑娘帶我去官府吧。」

衡玉露出一絲笑意:「樂意之至。」

吉吉立即上前,分開了男人攥著女子手腕的手,將女子護在身後,對蒙大柱道:「蒙校尉,可萬不能讓他跑了!」

「你放心!我力氣也很大的!」蒙大柱說著,似為了證明自己一般,牢牢將男人兩隻手壓在背後,直叫男人哀嚎出聲。

衡玉遞了一方手帕給那名女子。

「多謝姑娘……」女子接過來,含淚擦去了鼻間鮮血。

衡玉又解下身上披風。

女子卻面露惶恐:「姑娘這使不得……奴不能弄髒了您的衣服!」

「豈會,娘子一點都不髒。」

見少女堅持將披風披在了自己身上,女子眼中再次湧出淚水,卻不再是悲憤和絕望。

「吉吉,帶這位娘子……」見女子腳上有傷,衡玉本想提議乘馬車,然目光落在侯府的馬車之上,到底未有擅作主張,略略猶豫了一瞬,道:「我們陪這位娘子去官府。」

蕭牧將她的視線轉動看在眼裡,正要開口時,忽然察覺到異樣,本能地側身一躲。

一粒本該砸在他頭上或肩上的花生米落在他腳邊。

蕭牧抬頭望去,只見臨街的二樓窗戶處赫然是自家娘親的臉,並朝他抬了抬下巴示意。

蕭牧遂看向衡玉的方向:「吉畫師——」

衡玉回過頭。

蕭牧臉上無甚表情:「不妨帶這位娘子乘馬車前去。」

衡玉得償所願,有所查地望向二樓窗邊的蕭夫人,抬手同母子二人道謝。

蕭夫人含笑點頭,示意她且去吧。

「使人回府另備一輛馬車前來,送母親回去。」蕭牧交待罷隨從,便看向蒙大柱:「走吧。」

官府離此處並不算遠。

蒙大柱抓著男人追上自家將軍,心中有些不解——將軍何時竟如此有閒心了?是,將軍是出了名的有求必應,但主動插手卻是少見。

還有就是:「將軍,您方才踹屬下那一腳,是不是就想讓屬下站出來挨罵啊?」蒙大柱壓低聲音,真誠地問。

蕭牧:「替我向令堂賠不是。」

蒙大柱聽得茫然。

啊?

為何突然要向他娘賠不是啊?

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

哦……!

所以將軍是承認了!

茶樓中,晏錦看著那道身影消失,復才收回視線,微微眯起眼睛,似有些出神地道:「原來這就是鼎鼎大名的營洲節度使蕭牧麼……」

「瞧見了嗎?那似乎是侯府的馬車……」

「照此說來,那位俊郎君該不會就是蕭將軍吧!」

「也不見那些人佩刀穿兵服,竟是蕭將軍出行嗎?!」

「又不是打仗,穿什麼兵服……」

蕭牧等人走出不遠,百姓間有人後知後覺猜出了其身份。

賤籍女子要與丈夫義絕,於尋常人而言此事本就新奇,加之蕭將軍也在,諸多百姓很快迅速朝著衙門處涌去。

靖水樓二樓處,蕭夫人總算將伸出窗外看熱鬧的頭收了回來,且一臉滿意之色。

另一邊,晏錦也帶著僕從出了茶樓,不緊不慢地隨著人流而去。

營洲刺史裴定聽聞此事,立即開了堂。

「侯爺既在此,下官何來的資格判案,還請侯爺上座……」蓄著八字鬍須,身穿四品官服的裴定搓著手,笑容有些諂媚。

「此事本就在裴大人的管轄內,我只是旁聽而已,裴大人依照規矩判案便是。」蕭牧在堂中一側的椅中落座。

衡玉見狀,跟著他站在他身旁。

蕭牧轉頭看她一眼。

衡玉目不斜視看著堂內,仿佛沒察覺到他的眼神。

「是,下官遵命。」裴定再次行了一禮,這才敢坐了上去。

官衙後院處開了道月洞門,由此便可直通隔壁的刺史府。

刺史府內,一名身穿粉衫綠裙的少女正滿眼期待地問著跑回來傳話的女使:「……蕭將軍來了?那他來了沒有?」

「婢子特意偷偷看了,並未見著印副將。」

少女有些喪氣地皺眉:「就知道,他肯定躲著我!成日呆在軍營里,極不容易打了勝仗回了城,還偏偏見不到人影!」

但這喪氣也只片刻而已,少女旋即就轉身大步離開:「營洲城統共就這麼大,我就不信逮不到他!」

女使連忙追上去:「姑娘,大人再三說了,不准您再偷偷去找印副將……」

「阿爹忙著審案呢,你不說他怎麼知道,難道他有千里眼不成?」

正判案的裴刺史偏過頭打了個噴嚏。

「經醫官驗傷,張老二毆妻致傷之事屬實,情形惡劣,故依律判其與齊氏義絕!」

男人面色大變,連忙磕頭道:「大人……草民熬到這歲數,好不容易才娶妻成家,如今已經知錯了!您就寬恕草民這一回吧!」

打個媳婦算什麼大事?怎到了他頭上,就要判他義絕了呢!

他可不想再過回那種沒有女人伺候的日子了!

裴定掃了一下他那打著補丁的舊袍子,又拿餘光看了眼蕭牧,肅容道:「律法在此,由不得你!自今日起,齊氏與你再無干係!」

那男人見改判無望,氣得渾身發顫,站起身來伸手指向女子,眼神惡狠狠地,咬牙切齒道:「好,你既然敢同我義絕,要重歸賤籍……那你便等著!」

公堂之上,言辭到底是有些顧忌,但這無疑已經是明晃晃的威脅了。

跪在那裡的女子聞言面色有些發白。

堂外圍看的百姓們七嘴八舌地議論嘆息起來。

「是啊,她若重歸了賤籍,往後必遭報復啊……」

「只怕是有命義絕,沒命消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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