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前,有人於陽白山中發現屍身打鬥與痕跡,遂報於官府,後官府又於事發之處發現墜崖痕跡,遂命人前往搜尋……經查,死者之中,或有……有一人為營洲節度使定北侯蕭牧——」

那報信之人聲音顫慄猶疑,卻在殿中驚起了駭浪。

眾官員紛紛色變。

「胡言,定北侯是何時出的京?我等怎從未耳聞!」有人質疑道。

「官府昨夜已傳定北侯身邊副將前去認領屍身……已確定了正是定北侯無疑。」那報信者強自鎮定著,將手中之物高高捧起,道:「此為在那具殘破的屍身附近……搜尋到的盧龍軍兵符!」

此言出,如石破天驚。

——盧龍軍兵符?!

「這……定北侯何故暗中離京!」

「又因何遭此變故……是何人下手?!」

「……」

眾聲驚異混雜間,那先前暗中前往定北侯府,說動了蕭牧出京回北地調動兵馬的數名官員已是面色慘白,其中一人猛地抬眼看向那聽政之人,只見她亦做出驚愕不解之色。

「怎會如此……」永陽長公主不可置信地看向那道兵符,道:「此事恐有蹊蹺……快將兵符呈上來,讓本宮一辨真假。」

盧龍軍的兵符亦是宮中所制,而於兵符制樣之上,她總是比旁人更通曉的。

劉潛趕忙命人去接過那兵符,呈到了永陽長公主面前。

她拿起細觀片刻,語氣複雜地道:「這確是盧龍軍的兵符無誤,看來蕭節使竟果真是出事了,怎會如此……」

「定北侯為何要攜兵符秘密出京?這分明是存了反心……欲圖回北地起兵!」有官員站出來定聲說道。

「定北侯此舉的確可疑——」

「幸在被阻殺於途中,否則放虎歸山,必生大亂!」

「……」

眼看定北侯已死,計劃破滅,此時又聽著這些長公主的黨羽迫不及待地出言要將污名扣下,有士族官員忍無可忍地出聲道:「人都死了,是非黑白,自是由你們捏造了!定北侯死因究竟為何,尚未可知!」

這句話便如火引,照亮了周身,頓時引得無數明刀暗箭紛紛指向他——

「定北侯攜兵符擅自離京乃是事實,蔣大人開口便是替其『平反』之言,不知是何故也?」

「莫非蔣大人也是定北侯離京一事的知情者,甚至是共謀此事的同黨不成?」

「……你們!」那雙鬢花白、姓蔣的大臣面色翻湧,視線環視罷那一張張凌厲的面孔,最終看向了上方的永陽長公主,面龐顫慄著,凝聲道:「李蔚……這一切皆是你所策劃,你這陰毒婦人,妄圖篡位的反賊!實乃李氏之恥也!」

「謀害儲君者,恐非湘王……」他伸手指向永陽長公主,恨聲道:「先殺太子,再污湘王,又借淮陽郡王之事黨同伐異,收攏權勢……這全是你的手段!」

他字字驚人,殿內卻愈發靜謐。

那被他口中罪名直指之人,卻半點不見驚惱慌亂之色,仍好整以暇地坐在那裡,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此時才開口,滿眼無奈地道:「蔣大人說的都是些甚麼話,本宮無權無勢,一介女流,何來如此通天本領……縱蔣大人恐坐實與定北侯同謀的罪名,卻也不該說出此等荒謬之言。」

「莫說本宮心知肚明自己未曾做過這些事了,便是問一問諸位大人,又有誰會相信?」她看向殿中官員,隨口點了一人:「陶太傅,您最是德高望重,試問蔣大人方才之言,您信嗎?」

年逾六旬的陶太傅面色幾變,垂下眼睛未言。

「周大人信嗎?」永陽長公主又問一人。

「臣……」那年輕的官員抬手:「此等毫無根據之言,臣……自是不信的。」

殿內諸人神色各異。

中書省的例子擺在眼前,士族已遭血洗,朝中如今何人掌權,是明擺著的事。

而今甚至連定北侯也已「遭難」……

縱然他們有相抗之心,卻難免各有權衡思量,誰又願意於此時出頭,白白葬送性命?

「你們……你們這些見風使舵毫無脊樑之輩!竟屈服於這陰毒婦人淫威之下!」那姓蔣的老臣面色漲紅,眼看就要背過氣去一般:「李蔚,你遲早要遭反噬天譴!」

「蔣大人殿前失儀,無故出言汙衊本宮,且將其帶下去等候發落。」永陽長公主隨口說道。

很快便有侍衛入內,將人押了下去。

隨著那憤慨的怒罵聲遠去,永陽長公主輕握起那隻兵符,道:「定北侯擅自出京之事還需立即徹查是否另有同謀,此時不知有多少諸侯蠢蠢欲動,此事必要徹查嚴懲,方可以儆效尤——」

眾官員應聲附和。

永陽長公主作勢思忖著道:「但盧龍軍還需及時安撫,念及尚未鑄成大禍,只要他們不反,朝廷便不會降罪他們當中一人……為穩固北地局面,以免生亂,本宮會讓人儘快前往營洲料理此事,也好讓他們真正看到朝廷的寬仁與誠意。」

殿內眾人聞言,甚至未敢交換眼神。

這哪裡是安撫,分明是要藉機收攬掌控盧龍兵權了——

殿外雷聲大作,豆大的雨珠很快砸了下來。

……

「恭賀殿下,定北侯已死,若掌盧龍軍,即大勢將定,殿下很快便可如願了……曾節使處雖有些許不順,卻也不值一提了。」

趙欽明拜於甘露殿內,滿面都是恭謹笑意。

「尚不可大意。」永陽長公主含笑道:「越是此等關頭,越要謹慎以待……如此緊要之時,本宮不希望有任何不識趣之人靠近京師,壞本宮好事。」

「殿下放心,京師各處布防皆已完備——」

永陽長公主遂露出舒心笑意,不忘交待一句:「晏泯那邊,你且繼續拖著。若哪日他也不識趣了,殺了就是。」

「是,屬下明白。」

趙欽明退去後,心情甚佳的永陽長公主命人備了酒水,立於窗前舉盞,含笑邀天地共酌。

……

短短數日,定北侯擅離京師,意圖調兵謀反的罪名便被坐實。其身死的消息也隨之被傳開,而朝廷將此解釋為「不慎遇山匪劫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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