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茉立即吩咐魏卯幾個將東西都准備

好,只等著那邊送樊老將軍和董昭過來。

「來了,來了。」

陳德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楊茉等不及掀開帘子出去看。

兵卒抬著兩個人快速地跑過來,楊茉緊緊地盯著木板上的人半晌才看出來那堆甲冑之下是董昭。

董昭看起來十分的虛弱,臉上滿是鬍鬚,眼睛緊緊地閉著,仿佛已經沒有了呼吸。

「送上診床快。」

楊茉急忙催促。

董昭被抬上去,緊接著後面是鬍鬚花白的樊老將軍。

梅香從診箱裡拿出用木頭做的圓筒聽診器遞給楊茉,楊茉這邊看向蕭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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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快將甲冑卸下來,看看身上有沒有傷口。」

甲冑上沾滿了鮮血,已經分不清楚是別人的還是董昭身上的,魏卯幾個頓時亂起來,有人去解身上,有人去看腿和腳。

「別慌,」楊茉皺起眉頭,「看血是從哪裡淌下來的。」

從哪裡淌下來的就是那裡有破損,若是別人的血不會這樣流淌。

「在腹部。」蕭全大聲道。

腹部的甲冑已經破損,外面用披風繫著,蕭全用剪刀剪開披風,立即就有東西冒出來。

大家頓時嚇了一跳。

屋子裡一瞬間安靜下來。

靜的仿佛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天哪,這是什麼,什麼掉出來了。

是什麼。

張戈幾個正帶人看樊老將軍的傷情,聽得這話也轉過頭來看。

那是什麼東西啊。

魏卯顫聲道:「是腸子,董將軍肚子破了,腸子滑了出來。」他跟著師父做仵作那段日子見過這樣的腸子,不過這只是在死人身上才會有的,活人的腸子不是這個模樣。

董將軍已經死了嗎?

所有人都怔愣的時候,楊茉已經低頭檢查。

董昭呼吸雖然微弱。但是心跳還算正常,瞳孔反射也正常,證明現在只是輕度昏迷,要進行緊急救治才能防止病情發展。

「師父,師父……這要怎麼辦?」

楊茉看向董昭的傷口,外露的腸子變成了紫色,是腸壞死的症狀,董昭傷了之後只用披風系住傷口,完全沒有經過任何醫治。

「去拿鹽水我們要進行傷口清洗。」

鹽水,這裡用的鹽水都不是用蒸餾水做的。沖洗效果就小了很多,董昭這樣重的傷,光是這樣沖洗是不夠的,要進行緊急開腹探查手術,切掉壞死的小腸,並且要用抗生素治療,才可能會有一線生機。

楊茉轉頭去看另一張床上的樊老將軍。

樊老將軍的一條胳膊幾乎要掉下來,如今用布巾死死的按住卻還在不停滴滲血。

要救樊老將軍就要暫時放下董昭。

要救董昭就要立即回京。

要怎麼辦才好?

楊茉一時失神,突然手仿佛被人拽了一下。她立即就清醒過來,低下頭對上董昭的眼睛。

自從認識董昭,董昭看她的時候總是彬彬有禮,就像沈微言一樣。有些尊敬有些關切,她已經熟悉了這樣的神情,可是這一次董昭的目光卻比平日裡要急切、強烈,就這樣怔怔地看著她。徑直看進她的眼睛,仿佛永遠都不會挪開。

眼睛裡有一團閃爍的光,深深的。除了驚訝更多的是喜悅,如同失而復得,情難自禁地歡喜。

楊茉嚇了一跳心臟頓時突突跳起來,董昭這是怎麼了。

「董世子,」楊茉低聲道,「能不能聽到我的聲音?周成陵將你救了回來,現在我要給你治傷。」

董世子。

她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清脆。

她的面孔還是那樣的清晰,就算一切都離他遠去,她的臉還是那樣的清楚,自從上次她將他救活那一刻起,他看到的她從來都是這樣的模樣。

只要有她在,別的一切都失去了顏色。

那時候他就知道

,他此生必定要追逐她的身影。

見到喜歡的那個人,不是心頭突突地跳個不停,也不是心潮洶湧,而是一切都安靜下來,就這樣安寧。

不管是他快樂,還是難過,看到她的目光他總是覺得一切都流淌的那般溫和,如同暖流一般能熨平他所有的愁苦,讓他覺得輕鬆,這次來保定被圍困,他記不清多少次想起朝廷安危,多少次想起她。

也許想她的時間更多。

聽說她要嫁給周成陵,那一刻他心底的泉水忽然之間就乾涸了,他仿佛已經垂垂老矣。

真是奇怪,就如同父親所說,楊茉蘭不過像平常的郎中一樣救了他性命,他怎麼就會這樣放不下。

楊茉蘭這個奇怪的女人,一舉一動都是那麼驚世駭俗,開始他也對她有所懷疑,可是後來他慢慢發現。

這樣的女人讓人接受不容易,可是一旦接受就會難以忘記,因為這世上不會再有第二個。

她驚世駭俗,她也獨一無二。

他早該放下心裡的猶豫,放手一搏。

如今卻只能看著他眼前這一抹唯一的顏色離他越來越遠。

非要等到這時候他才想明白。

人非要等到死的那一刻,才知道

心裡最牽掛的那個人是誰,可笑的是,知道

的時候已經是遺憾。

時間經得起蹉跎,人卻經不起。

董昭嘴唇蠕動。

楊茉低下頭來傾聽,她要知道

董昭這時候是不是清醒。

「是夢嗎?」董昭輕聲道,「是不是我不捨得走,做了這樣的夢,我……這輩子……有遺憾……所以……捨不得離開,我沒有……成親……但是我……有喜歡的人……」那個他該一生珍惜的人。

看著董昭一瞬間清亮的眼睛,楊茉怔愣住了。

……

董夫人連續好幾晚都睡的不踏實,剛闔上眼睛睡一會兒,就好像有人用針扎了她一下,她立即心驚肉跳地醒來。

「夫人,」外面的管事媽媽進屋稟告,「國公爺回來了。」

董夫人急忙站起身。起的太急眼前不禁一花差點就摔倒,多虧扶住了旁邊的矮桌。

管事媽媽也嚇了一跳忙上前攙起董夫人,主僕兩個人才走到院子裡,文正公董績已經迎面走過來。

「國公爺。」董夫人看到董績眼淚頓時湧出來。

董績沉著臉一言不發,夫妻兩個到了屋子裡坐下,董績才道:「保定那邊有消息傳回來嗎?」

董夫人搖頭,「沒……沒有。」

沒有。

董績的臉色十分難看。

「國公爺,咱們昭兒不會有事吧,我們要怎麼辦才好,國公爺……」

董績不耐煩地抬起眼睛。「哭什麼哭,還不知道

情況就哭,文死諫武死戰,我跟你說過多少遍,現在就看保定會不會打勝仗,周十爺能不能回來。」

董夫人驚訝地睜大眼睛,「國公爺心裡只是惦記著周十爺?」

董績皺起眉頭,「你這個婦人就是頭髮長見識短,那邊消息還沒傳來。真正

該擔心的不是你兒能不能打勝仗,而是我們有沒有站錯隊。」

如果周十爺死了,他們就算站錯了位置。

這幾天劉硯田寫了幾封信函給他,皇上有心要從宗室中過繼子嗣。如果是這樣,皇位再怎麼也不會落到周成陵頭上。

他的擁立之功不但沒有,將來還會成為劉硯田眼中釘肉中刺。

董夫人仿佛不認識了董績,「老爺。你到底怎麼了?幾年時間,你怎麼變成了這樣。」

變成什麼樣?聽得這話董績就氣血上涌,惡狠狠地看著董夫人。「你懂得什麼?我將家交給你,你管成什麼模樣?先是養出一個不知進取的兒子,總是打敗仗,然後又引一個妖女迷惑他,將家中鬧的雞飛狗跳,我早說那個楊氏不是個東西,你看如今周十爺娶了她之後落得什麼下場?」

「妻賢夫禍少,你不知道

這個道理?」

董夫人手顫抖,「鬧成什麼模樣?宗室那邊不是好端端的,十奶奶還去了保定救治傷兵。」

「他一個女子能做什麼,不過是去擺擺樣子,說到底丟盡了宗室的臉面,等回來京里不知道

要被宗室長輩怎麼責罰。」

董夫人不知道

丈夫到底怎麼了,她嫁到董家來之後,她就覺得國公爺雖然脾氣不好,卻是一個耿直的人,為人公正,行事是有分寸,可是近年來卻變了個模樣,一心想著從龍之功,之前死心塌地跟著周成陵,現在卻又因劉硯田幾封書信動搖了。

為什麼會是這樣。

「國公爺,你到底怎麼了?」

董績瞪圓了眼睛,「我還不是為了你們……」

話音剛落,廊下就傳來一陣孩子的啼哭聲。

董夫人頓時心頭一跳,轉過臉就看到站在帘子外的穿著嫩綠色妝花褙子,披著孔雀裘看起來十分清麗的女子,她手牽著一個幾歲大的孩子,那孩子正看著董績哭泣。

這就是國公爺在外面納的妾室。

董夫人的頭如同被車碾過,嗡嗡的疼痛。

「國公爺不在意昭兒的性命,是不是因為有了老來子。」董夫人只是聽到自己的聲音,分辨不出自己在說什麼。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董績聲音低沉。

董夫人不知道

該說什麼好,尤其是外面站著的婦人滿臉淚花,拉著孩子就跪下來。

這樣謙卑地求她諒解,她還能說些什麼。

董夫人正僵立著,外面的管事進來稟告,「老爺,保定的捷報進京了,周大將軍打了大勝仗,連韃靼部落的什麼太師給殺了。」

董績豁然站起身,「那……世子有沒有立戰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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