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僳覺得,近期小區內搞的活動很多。

他是有加小區業主群的,這個群偶爾會發發停水、停電的通知,或者發生一些鄰裡間的爭吵,大部分時間都是死寂。

但近來不同。

白僳再一次收到艾特全員的通知,打開一看,是新一期反詐宣傳的講座。

他還記得第一次收到艾特,本來他不想去的,可第二天社區工作人員就找上了門。

對方說自己挨家挨戶尋找宣傳會上可以湊人頭的居民,一聽說白僳是做直播且不用上班,就立刻抓住了白僳的手。

「救救孩子,來宣傳講座湊個數吧!」

已經超過了應有社交距離的握手讓白僳瞳孔一縮,他往後一抽手。

年輕的社區工作人員也發現自己太冒昧了,不好意思地撓著腦袋:「抱歉抱歉,問了一上午了,只有你可能有空。」

白僳揉了揉手,在社區工作人員殷切的目光中,應了下來。

然後,隔天他到達了開宣傳會的活動室,面對滿屋子的老年人,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不是說沒人需要他來湊數嗎?

這時那名社區工作人員立馬靠過來,小聲解釋:「你是年輕人,全是老年人到時候拍照不大好看。」

白僳勉強信了,他找了個位置坐下。

等宣講人等上臨時搭建的講台,白僳生出了想走的念頭。

怎麼又是他?

留著寸頭的夏成蔭站在上面,他向下方掃視時,與白僳對上了視線。

然後,夏警官朝他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這是第一次,之後又有好多次社區宣傳活動,也都是有夏成蔭的身影。

白僳找見了幾次而熟悉點的社區工作人員一問,才知道這人剛調到轄區內的派出所。

目標太明顯了。

白僳猜到了他的來意。

即便對方意圖明確,但在非常投其所好的與會禮品——各地特色美食的投喂下,白僳倒是不介意多參加幾次。

但今天不行了。

白僳婉拒了社區工作人員小江的邀請,被問及有什麼事時,他說:「有個直播工作,和粉絲約好了。」

社區工作人員小江:「好吧……那白先生你好好工作,參會禮品我幫你留一份!」

白僳瞬間覺得這個人類是個好人。

……

直播工作便是之前與粉絲約好的自助火鍋吃播。

其實已經經過了好幾次延後,實在是不好再拖了。

出行方式白僳選擇了地鐵,他本想碰碰運氣看能不能再遇見幽靈地鐵,顯然失敗了。

白僳遺憾地舔了舔齒根,還在回味那股香味。

下了地鐵,商場恰逢周末,人流量挺大。

而那間自助火鍋開業有段時間了,仍需要排隊等位。

白僳默默領了號到外面等候,期間發動態預告了一下自己等會要直播。

新開店人氣火爆,中午用餐高峰再撞上周末,等了四十多分鐘才輪到他。

進了店,白僳被引導向一個靠邊的位置。

他打量一下周圍,四周有屏風遮擋,等會他開直播吃飯也不是很顯眼。

於是他擺好了手機,打開直播,在一涌而入的粉絲催促中開始點單。

白僳邊看彈幕邊說:「鍋底……鍋底……這個壽喜鍋?哦哦外國傳來的?那嘗嘗看,辣的今天不要了吧,再拼個番茄鍋。」

選完了鍋底白僳喊來服務員,被問及吃什麼檔位的自助時他選了最貴的,然後開口說道:「把所有的菜先上一份吧。」

服務員覺得自己聽錯了,帶著微笑重新問了一遍:「先生您說什麼?」

白僳重複:「把最貴檔位的菜都上一遍……哦算了,你們可以手機點單的吧?」

即使操作生疏,白僳還是成功掃上桌角的二維碼,當著服務員的面把所有菜都點了一遍。

毫無忌口,有貨就點。

服務員依舊是禮貌得體的營業笑臉,她提示道:「客人,我們店剩的菜太多是需要賠錢的,具體你可以看一下……」

彈幕聽到服務員的話紛紛刷屏,說她對白僳的食量一無所知。

白僳敷衍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見客人心意已定,服務員自然不好打擾,只是讓其他同事注意點角落這張桌子,如果真的浪費很多,還是再提醒一下客人。

然而,她的這份擔憂沒有化作現實。

在自助餐有限的時限里,凡是服務員送過去的食物白僳都能在十分鐘之內解決。

明明是風捲殘雲的吃法,但配上白僳那張臉,卻讓人品出了食指大動的慾望。

黑髮青年眉眼帶笑,吃得愉快時還哼了兩句小曲。

幾個不成調的音節在咕嚕嚕翻騰的氣泡聲中傳到觀眾耳朵里,剎那間,所有觀眾的意識有片刻離開了自身。

模糊而又抽象的畫面浮現在眼前,緊接著是一聲刺耳急促的電流音喚回了所有人,眾人紛紛感到耳鳴。

沒有人覺得發生了什麼不對勁的事,粉絲觀眾只是覺得白僳直播用的手機質量太差了,希望他日後換個新設備。

白僳笑笑回答:「好說,等賺錢了就換。」

[騙人,禮物刷了這麼多也沒見小白你換。]

[明明都是買吃的去了,主播好窮的。]

[就小白這個食量猴年馬月才能換設備啊!]

[咦,之前不是有個亂碼大哥說要打賞的嗎?]

[哦那個啊,官方不是出公告說了嗎,那個用戶的帳號被盜號了,一周內花人帳號里的錢打賞了好多主播,已經被封禁啦!]

[可憐小白遊戲玩了也沒拿到錢,不過害怕的小白也很……嘿嘿。]

最後那條彈幕不知道開啟了什麼禁忌話題,白僳瞥了一眼就連忙收回視線,再度感慨人類的可怕及多樣性。

白僳又吃了會,在喝下第七杯飲料後,他覺得自己該去一趟洗手間了。

和彈幕打了聲招呼,白僳拜託服務員幫他看下手機,起身離開了鏡頭。

主播離開但直播沒有中斷,觀眾們依舊聊聊笑笑著,直到手機收音收進了一些不一樣的動靜。

[外面是不是有什麼聲音?是廣播?]

[好多人在跑動,是出什麼事了嗎??]

觀眾受限於直播視角只能聽到不能看到,亂糟糟的人聲、碰撞聲、喧鬧聲逐漸遠去,他們仍擔心於白僳怎麼還沒回來。

[是直接跟著一起走了嗎?沒拿手機?]

[不會是去洗手間沒有聽到吧!]

[各位,我住的離那裡很近,我剛剛聽見……]

最後一位觀眾的彈幕沒打完就卡了出去,還留在直播間的觀眾只聽到啪的一聲,整個餐廳的燈都熄滅了。

數秒後,慘白的燈光重新亮起,而開著直播的那部手機已然和網絡斷了線。

咕嚕、咕嚕。

熱騰騰的火鍋仍舊冒著熱氣,可在鍋子裡翻騰的已經不是那些普通的食物。

仿佛來到了里世界,斷手、殘肢,滴溜溜轉著的眼球從湯中浮起,一點點轉向店鋪西側。

那裡,是洗手間所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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