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了，劉氏一直都是以一副沒心沒肺的形象示眾。
從來不會在人前這樣自揭傷疤來說楊若荷的事。
即便有人問起，劉氏也是含含糊糊的揭過這個話題，又或者徹底避而不答。
外人問，她大機率會跟對方吵架。
自家人聊天的時候問起，劉氏只會說不想提，提了心煩，管又管不著，還耽誤自己清閒。
今夜，也不曉得咋回事，她竟然主動提起這茬，而且還越說越上頭。
到最後已經泣不成聲了，雙手捧著臉坐在凳子上，哭得彎下腰去，肩膀更是抽搐得厲害。
堂屋裡的眾人都被劉氏的反應給嚇到了。
因為大伙兒從來沒看到劉氏這樣。
楊華明自己也是嚇住了。
他僵在原地，滿臉的懊惱，眼底卻又滿滿都是困惑不解。
自己今夜不就隨便調侃了永青一句麼？
咋突然就給鬧成這樣了呢？
這是咋回事啊？
「老四，別愣著了，還不快些勸勸四弟妹！」楊華忠暗暗給楊華明遞眼色，並壓低聲提醒對方。
楊華明有些猶豫。
他可以關起屋門來跟劉氏這兒做低伏小，做各種搞怪的動作去逗她笑，哄她。
可當著堂屋裡這麼多人的面兒，楊華明真的做不出來。
而且，劉氏提到了荷兒，這也讓楊華明很煩躁，愧疚。
各種複雜的情緒在心裡發酵，讓他突然抬起一腳，將腳邊一隻凳子給踹到了堂屋門口。
「行了行了，甭哭了，是我的錯，我的錯還不行嘛，你扯那麼多做啥！」
楊華明踢完了凳子，心口發酵的那些情緒如同火山噴發似的，再也控制不住，呼啦啦就往外瘋狂噴涌著。
屋裡眾人再次被楊華明的舉動給震驚到了。
老楊頭更是直接拍打著輪椅扶手，大聲呵斥：「老四你發啥瘋？四媳婦說的沒毛病，有些玩笑你就是不能開，都是有閨女的人了！」
訓完了楊華明，老楊頭轉而又去安撫劉氏：「你也別哭，老四有口無心的，但他本意真不是那個意思。」
「我自己的兒子，我還是清楚的，老四他就口花花……」
老漢話沒說完，劉氏猛地抬起頭：「他口花花？那鐵蛋呢？鐵蛋是咋整出來的？」
老楊頭頓時語塞，看向楊華明。
楊華明氣得跺腳：「你問我鐵蛋，那我還要問你康小子是咋整出來的呢！」
「你倒是先給我哥交待啊，到底是哪個先耐不住寂寞跟人勾搭生下野種？」
劉氏傻眼了，直勾勾望著楊華明，表情就像被雷給劈了。
楊華明的火氣一旦發泄出來，也有些收不住了。
原本康小子的身世的事兒，大家一直都是心知肚明。
包括楊華明自己在內，都不會輕易說出口。
但是今夜，估計真的是喝多了吧，也或許是話趕話，就趕到了這個份上……
即便說出口就感覺到懊惱，但卻收不回來了，既然收不回來，那索性硬著頭皮繼續往後說吧。
要麼不說，要說，就說個痛快！
「當年若不是你先做背叛我的事兒，還給搗鼓出一個孩子出來養在我眼皮子底下鬧我的心，我後面至於跟小娟這啥那啥？」
「是你這個女人先做初一，就別怪我做十五！」
「這些年我把康小子當自己兒子，做了縮頭王八，你還不爽，動不動就把小娟和鐵蛋的事兒拿出來數落我一頓。」
「你在數落別人的時候，先想一想你自己！」
「老四！」
「四弟……」
「四叔……」
在楊華明大發雄威的過程中，旁邊不時有人小聲喚他，試圖勸他別再往下說了。
但是，此刻的楊華明已經說上頭了，別說是旁邊人，就算是天王老子叫他閉嘴，估計這嘴都很難閉上了。
直到……
直到劉氏突然從凳子上翻倒下去！
「四嬸，四嬸你咋啦？」
坐在離劉氏最近的楊若晴驚呼著，趕緊撲了過去將劉氏扶起來。
然而，劉氏卻已經不省人事了。
坐在地上雙腿亂顫，渾身抽搐，眼皮嗆白眼，就像喝多了肥皂水般，白色泡沫源源不斷從嘴裡吐出來，下巴上，脖子上，衣服上，眨眼間全都是。
不僅如此，她的牙關還在打顫，不受控制的摩擦碰撞在一起，發出咔嚓咔嚓的清脆咬合聲響。
「不好，四嬸這是抽搐了，四叔，快些過來幫忙！」
楊若晴喊了聲，拿出一塊帕子來直接塞到劉氏的嘴裡，讓她咬帕子，以免咬破了她自己的舌頭。
楊華明踉踉蹌蹌著也奔到了劉氏跟前，看到劉氏這副鬼上身的樣子，楊華明嚇傻了。
還是楊華忠反應快，趕緊吩咐楊永青去喊旺生過來。
同時，楊若晴又吩咐楊華忠和楊華明，趕緊把劉氏抬到床上去。
劉氏被安置在前院的一間客房的床上。
被放到床上的時候，劉氏雖然沒有再像先前那樣劇烈抽搐，但她渾身緊繃，兩條腿像兩根僵硬的木樁子似的，併攏在一起，雙手垂放在腿的兩側，渾身顫慄，好像在過電流，手指頭和腳指頭無規律的繼續抽搐。
而且，嘴角就像是被一根看不見的魚鉤和魚線拉扯著，一彈一跳，壓根不受控制。
「這怕不是鬼上身了吧？」
剛好譚氏和孫氏她們回來了，進院子就得知了這裡的動靜，大伙兒立馬湧進客房。
看到劉氏這副樣子，譚氏第一反應就是往鬼神方面去聯想。
除了楊華明，其他人都沒有將譚氏的話納入考慮範疇。
事實擺在眼前，劉氏明顯是被楊華明給氣的，跟鬼神扯不上關係。
但這當口，也不可能有人顧得上跟譚氏那反駁。
大家守在床邊，緊張且擔心的看著床上的劉氏。
楊若晴心裡有種不好的猜測。
四嬸這波，該不會氣出個半身不遂的毛病來吧？
這種事兒是有先例的。
老楊頭……
楊華梅……
老楊頭因為早些年抽煙喝酒，火性大，脾氣暴，跟譚氏吵架生氣最後氣到癱瘓了，得靠坐輪椅才行。
拉屎拉尿都需要人伺候，老費勁老遭罪了……
而楊華梅是被小黑氣到了，那幾天也是下不來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