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這世上很多事,孰優孰劣,大都在於比較,人也是一樣。有些人,單獨拎出來瞧,也未必覺得怎麼光芒四射,但若是湊巧有一幫十分不成器的人物在一旁做了陪襯,便令人頓覺此人偉岸了十分,讓人難以忘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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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在茶館先喝了壺茶水,歇息片刻,之後就是討論雪鳶的去留問題。

穆宛如的意思很堅決,直接送回魏府。

雪鳶自然是執意不從。

到最後,梁師傅想了個折中的法子,對他師妹說道:「我看鳶兒她這麼遠的路趕過來也很是不容易,若是什麼也沒瞧見就直接返回去,的確是很讓人失望,我看不如先將她送到京城二柱子那裡,讓她在京城玩上幾天,等過夠了癮,她自然就心甘情願跟著我們回去了。」

梁師傅說的這個二柱子便是雪鳶的二師兄。她這兩位師兄本來沒有正經名字,因為府上的人方便稱呼,就喚她大師兄大柱子,喚她二師兄二柱子,然後就這麼叫開了。

穆宛如聽到她師兄這麼說,本來還想反對,誰知道他師兄用更加堅決的口吻說道:「我看就這麼定吧,我們抓緊趕路。」於是她也就不再說什麼了,只是默默嘆了口氣。

雪鳶想到不久便能見到京城,自然是眉開眼笑。

之後三人是走陸路,大概到了第三日就到了京城。雪鳶一路上這看看,那瞧瞧,畢竟是第一次出遠門,自然是看什麼都新奇,看什麼都歡喜。梁師傅和穆宛如也被她「傳染」到不少快樂的情緒。

進入京城後,他們先來到一處極普通的民房。

這房子說新不新,說舊不舊,當然跟他們江南的魏府是沒法比的,不過若說是暫住,便也算很不錯了。

梁師傅告訴雪鳶這處房子便是她二師兄在京城的住所,她二師兄這個時間大約還在衙門當差。

那日晌午,雪鳶她二師兄回到家,看到他三人都在,別提那個激動。

不過他最激動的還是終於見到他闊別兩年的師妹雪鳶。雪鳶比他印象中長高了,也更添了幾分少女氣息,唯一不變的還是那雙溫婉多情的大眼睛,透著股機靈勁。

梁師傅簡短的給這徒兒布置了任務:「你師妹雪鳶,在你這小住幾天,你定要用心保護好她的安全,過幾日,我和你穆師傅便過來接雪鳶,將她送回魏府。若是在這段時間出了什麼差池,仔細你的皮肉!」

她二師兄雙臂環抱,打了個哆嗦,向他師傅許諾道:「保證完成任務,出不了半點差池,二位師傅就放心去忙吧。」

和他交代妥當,梁師傅和穆婉茹就一同告辭了,只留雪鳶和他二師兄在房裡。這一下二人便炸了鍋似的歡呼起來。

歡呼過後,雪鳶便與她二師兄秋後算帳,她斜著眼瞟向二師兄道:「我只問你,我來京城的事,只告訴給你一個人,梁師傅是如何知道的?」

她二師兄見她面有怒色,分明是生氣了,於是陪笑道:「哎呦,師妹,我那不是怕你路上遇到危險,想著得有個靠得住的人護你周全麼。我想來想去我周圍能聯繫上的人也就只有梁師傅最合適了。我這都是一心為了你。」

雪鳶聽他這麼說,就一笑而過,既然自己的願望已經達成了,也就不認真與他計較了。

她二師兄見她有了笑意,便湊過來跟她說:「我給你講,今天正好是中元節,到了晚上肯定熱鬧......」

他這句話倒是沒說錯,京城的節日場景果真與別處不同。

傍晚匆匆吃過晚飯,雪鳶便與她二師兄一同來到一條甚繁華的街上。

中元節,可以說是佛教、道教與世俗的融合。它的產生可以追溯到古代的時祭,以及與之相關的祖靈崇拜。古時由於生產能力與認識水平有限,人們對於農事的豐收,常寄託於神靈的庇佑。奉祀先祖在春夏秋冬皆有,但「秋嘗」在其中十分重要。秋天是收穫的季節,人們舉行向祖先亡靈獻祭的儀式,把時令佳品先供神享,然後自己品嘗這些勞動的果實,並祈祝來年的好收成。

從歷史文獻記載來看,秋嘗祭祖的活動,先秦時代已有之,起先是天子諸侯的事,然後自上而下影響到民間。起初,「秋嘗」的日期並不確定,後來逐漸固定在七月十五前後,一般是立秋後第一個月圓的望日,秋氣新來的陰盛之時。

每年的農曆七月十五是中元節,俗稱鬼節。七月半,佛教稱為盂蘭盆節。與除夕、清明節、重陽節三節同是中國傳統的祭祖大節。中元節有放河燈、焚紙錠的習俗。古語有云:「先數日,市井賣冥器靴鞋、幞頭帽子、金犀假帶、五彩衣服。以紙糊架子盤游出賣。」

既然是有集市,那便是賣什麼的都有,好容易人們都聚集來了,做買賣的不會白白放過這賺錢的機會。所以集市上除了賣冥器,賣法器,賣河燈的,還有不少賣小吃,擺件,日雜用品的。既然有做買賣的,就少不了吆喝聲,討價還價聲,於是乎,這窄窄的街道圍成的圈子裡甚為熱鬧。

雪鳶與她二師兄一路嬉鬧的走在這繁華的街道上,左瞧瞧,右瞧瞧,怎麼瞧也瞧不夠。

二人走著走著,雪鳶突然瞧見路邊一處賣小木人的,做的甚為精巧。這些木人,男女老少,俱有神態,五官四肢,無不備具,動作亦很惟妙惟肖,其中一個穿裙裝的小木人,看樣貌竟和自己有幾分相似。

驀然間,這些個木人在雪鳶眼裡竟像是放出燦爛的金光般,將她的目光全部吸引去了,一時間竟將一切別的事遺忘殆盡。等她回過神來,她二師兄竟不知哪裡去了。

這熱鬧的街面上,人潮擁擠,哪裡能尋到二師兄半點影子啊。

她這一下完全慌了神,自己隻身一人在這陌生的城市街道上遊蕩,空著手,分文沒有,最要命的是――不識路。於是她一路面上掛著兩行清澈「小溪」,一路跌跌撞撞的喊著二師兄。

很多年後,她再回想起這件事,才明白以前人家說玩物喪志,這句話當真不是鬧著玩的,這「玩物」不僅是能喪志,搞不好甚至是能喪命啊。

北宋文豪歐陽修在寫《五代史伶官傳序》中就有這麼一句:「夫禍患常積於忽微,而智勇多困於所溺。」意思是說:那些大禍常常是因為不注意小事造成的,有智慧而又有勇氣的人往往被自己所喜愛的事物所困惑。比如歐陽修所寫的《伶官傳》中就記載了後唐莊宗李存勖因寵幸伶官,最終導致國破家亡的歷史。

然而雪鳶覺得,眼下想這些都沒什麼大用,為今之計,還是得快些找到她二師兄。

她想著她二師兄穿著錦衣衛的官服,帶著刀,她只要依著這幅裝扮的人找,就能大大縮小尋找的範圍,想到這,她心裡略寬慰些。

她跌跌撞撞的在街上走了一段路,終於瞧見不遠處一個穿官服帶刀的人的背影,瞧著與她二師兄甚相似,她二話不說,上去拍那人的背,帶著哭腔埋怨道:「你跑哪裡去了?簡直嚇死我了......」

沒待她話音落下,那人已轉過頭,雪鳶這時才發現自己是認錯了人,她道了歉,說是自己認錯了,轉身就想走。

誰知這位官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就往懷裡帶,嘴裡說著:「唉,既然遇到了,就是緣分,公子不如隨我們喝酒去。」說完還在她臉蛋上一扭。

雪鳶心裡又驚又怕,心想沒料到這扮成男子模樣竟也不安全麼。她原想著奮力掙脫,還沒待她掙脫,從旁邊鋪子裡又出來一位同樣穿著打扮的官爺,手裡提著兩壺酒。大概是這二人約好了,買好了酒,找個地方吃酒去。

雪鳶一看這歹人又要加個幫凶,自己凶多吉少,於是扯著嗓子大喊:「來人呢,救命!」

這二人其中一個陰森森的怪笑著,另一個則好笑的說道:「我二人便是那救命的官爺,公子卻還要尋哪個?」

這三人正在推扯爭執中,後面又來了一位差不多打扮,身板筆挺的官爺,此人只是用低沉的聲音說了句:「你們在這做什麼?」

話音未落,那兩個登徒浪子已經打了回哆嗦,畢恭畢敬的邊行禮,邊喚「大人」。

可見來人官階更高些,大約是這二人的頂頭上司。

雪鳶只是這麼回頭一望,便瞬時又有了金光浮現的錯覺,此人身型魁梧又稍顯修長,皮膚雖黝黑些,但是面容極有立體感。此人雖然和雪鳶所常見的江南的俊美少年完全不同,但是別有一番風情,倒是讓雪鳶覺得更加特別,將她的目光完全吸引了去,一顆萌萌少女心砰砰直跳,她將近十五年的平靜的少女世界突然間泛起了陣陣漣漪,久久不能平靜。

這世上很多事,孰優孰劣,大都在於比較,人也是一樣。有些人,單獨拎出來瞧,也未必覺得怎麼光芒四射,但若是湊巧有一幫十分不成器的人物在一旁做了陪襯,便令人頓覺此人偉岸了十分,讓人難以忘懷。更何況此人恰恰剛扮演了那「英雄救美」的狹義之士。如此這番,這在雪鳶的心裡就更加不得了了。

這位大人繼續不緊不慢的用低沉的聲音對那二人說道:「雷大人說是今日燒火的人多,恐西街的糧庫失了火,你二人既然閒來無事,不如帶人去看守一夜吧。」

那二人不約而同的回道:「是,霍大人,小人這就去辦。」說完一溜煙就跑沒影了,那陣式很有些偷雞不成蝕把米,丟盔棄甲,倉皇逃竄的意思。

雪鳶看那二人形容甚是好笑,不覺噗嗤一笑,笑完,抬頭望去,卻見這位霍大人極嚴肅的「研究」著自己。

霍焰當時心想:自己的地盤上從未見過這位少年,而且這位少年生的很是與眾不同,面容過於細緻了些,皮膚更是過於光滑細膩了些,即便是因為年紀尚小,然而但凡男子,長到身形這麼高的年紀,形容卻斷不會這麼細膩。

憑著他多年辦案辨人的經驗,再仔細一瞧,他瞧出個究竟,這實則是位女子,年紀最多不過十四,五歲。

霍焰以審問的口氣問她:「你叫什麼名字,哪裡人?」

雪鳶知道這是大人在盤問她,因自小從未和官家打過交道,心裡不免有些害怕,所幸腦子還不糊塗,她一下子想起來先前路上樑師傅叮囑過她:京城的情況與別處不同,險象叢生,因此要格外小心,不要隨便告訴他人你姓誰名誰,家住哪裡,如此云云。

因此,她打定主意不能說實話。

緊接著她又想到她母親的一位老相識石碌伯父曾經半開玩笑的跟她說過:「但凡人要撒謊,先要穩住心態,再則就是編的謊話越接近真實,才越不容易露出破綻。」

於是,雪鳶頗為鎮定的回道:「哦,我本是江南一戶茶商家的家丁,自幼父母雙亡,只有一位遠方表親在京城居住,因此此次來京城乃是為了探親。至於姓名麼,因當時東家老爺一共買去五員家丁,論年紀,我排行老五,所以府上的人都喚我五兒。」

雪鳶這一番話無甚紕漏,再加上這霍焰覺得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也掀不起什麼風浪,倒也真不值得細細盤問。因此,他不再多問什麼,略點下頭,轉身就要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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