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金城終於是動了心,一文銀子不花便能得一間院子,他回頭看了一眼正滿臉祈求看著自己的賴東升,

「你就不怕我拿了院子,不幫你?」

賴東升苦笑一聲,

「我如今這樣兒還能有何法子,總歸你與我相識多年,你的人品我也是有些了解的!」

賈金城立在那處想了半晌,終於點頭道,

「好!」

賴東升大喜,

「你叫我婆娘進來,你叫她進來……」

賈金城點頭,出去又叫了姚氏進去,姚氏進去之後沒有多久便出來,她出來之後衝著賈金城施了一禮,

「賈仵作,我當家的已經同我說好了,明兒我們便到衙門裡將那院子改到你名下……」

她這般乾脆,賈金城倒有些愧疚了,如此急切好似有些趁人之危,又見那婦人實在可憐,想了想心頭暗嘆一聲,

「罷了,無功不受?,若是沒幫到他,我收了他的院子,也是心中不安……」

於是對姚氏道,

「院子的事兒先不急,待我明日先探一探大人的口風再說……若是此事不成,院子的事兒便不提,此事若成,我們再去衙門!」

姚氏沒想到他如此仗義,眼圈兒一紅,又向他行了一禮,

「多謝賈仵作!」

二人說定,三人回去了楊花胡同天色已經漆黑了,賈金城自回了家,

「爹!」

女兒們正等著他,見他回來立時迎了上來,四蓮問道,

「爹,這麼晚……你吃過飯沒有?」

賈金城搖頭,三蓮忙道,

「灶間溫著飯菜,我去端……」

賈金城點頭進屋子,他在桌前坐了下來,女兒們七手八腳的端上了飯菜,

「爹,你快吃吧!」

三蓮為賈金城盛上一碗飯,四蓮坐下來問道,

「爹,可是因著那樁案子?」

賈金城點頭,

「那樁案子其中有些蹊蹺……」

於是一面吃飯一面將今兒的事兒,講給了四女兒聽,四蓮聽了也是瞪大了眼,

「那……依爹看來……那賴房東說的可是真的?」

賈金城想了想道,

「我覺著多半是真的……」

說罷趁著其餘三個女兒不在屋中,湊過去悄悄的說道,

「他許了我……把這間院子送我,只我要想法子求得大人為他細查案子……」

四蓮聽了也是十分意動,

「那……爹可有把握?」

賈金城道,

「我也不知……明兒先去試試……若是不成……這院子我也不好白得他的……」

賈四蓮點頭,

「盡力而為吧!」

父女倆說完話,三蓮又端了熱水進來,賈金城洗漱過之後,便進了裡屋。

他回來之後自始至終向氏都沒有出來,賈金城一進屋子,倚在床邊的向氏便拿蛤蟆眼瞪著他,

「我還當你這幾日忙甚麼,原來是幫那孫家的賤人翻案呢!」

適才向氏是想出去的,只又怕賈金城再給她臉色看,便想著先瞧瞧情形,於是就躲在門縫後頭偷聽,聽見了賈金城說起那殺人案,後頭父女二人悄聲說些甚麼她沒聽見,可那賴東升的婆娘是孫家寡婦的表姐,如今正住在她家裡,求著自家男人在衙門裡活動卻是聽的真真切切的。

向氏早對那孫家寡婦瞧不順眼了,聽說了此事,立時嚼起飛醋來,便將這事兒往那孫家寡婦身上扯,賈金城懶得與她掰扯,冷著臉理都不理她,脫了鞋子坐到床邊,向氏見他不應,越發憤怒,直起身了怒道,

「你怎麼不應,是不是那老妖精勾引你了?」

賈金城脫了衣裳,冷冷看著她,

「我很累,我要睡了,你若是再多話,今兒晚上你必要吃一頓拳頭!」

向氏被他冷冰冰的眼神嚇得一縮身子,賈金城上了床,躺在床上這才得以伸展筋骨,他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半晌轉過身背對著向氏,

「吹燈!」

向氏恨恨瞪了他一眼,下床去將桌上的油燈吹熄了……

一夜無話,賈金城去了衙門,待巳時快到時,臉色陰沉的賈金城回到了楊花胡同,賈四蓮迎上去問他,

「爹,事兒怎樣?」

賈金城搖頭,

「大人根本不聽我的……」

此事論人證,賴家左鄰右舍,甚至街上的行人都可做證,都瞧見了賴東升渾身浴血,持刀在街面上大喊,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物證有那牛耳尖刀,與屍體傷口相符!

在灶間發現的瓦罐里有湯水,瓦罐里的湯水請了大夫驗看,裡頭果然有可至人昏睡的藥物,這也是物證!

論動機,那喬娘肚子裡的胎兒,就是動機!

賴東升這案子有人證有物證,有殺人的動機,而他所言那從房中衝出去的男子,即尋不到人證,也尋不到物證,更在他那院子裡尋不到腳印又或是旁的佐證,大人只覺著是賴東升為脫罪胡亂編排的,卻是又打了他二十大板子!

如今的賴東升躺在牢里,只剩出氣兒沒進氣兒了,還是賈金城念著他的院子,又用前頭姚氏給他的銀子買了些藥材,讓獄卒給他內服外用,好歹保住他一條性命再說。

賈金城同女兒說這事的時候,眉頭緊鎖,

「看來……這院子我們是到不了手了!」

只此事過後,瞧瞧能不能從姚氏的手裡將院子買下來。

同女兒說完話,賈金城便往胡同里去了,卻是要去同那姚氏細講一下案情,向她表示此事他無能為力,沒法子幫忙,院子的事兒便就此作罷!

賈金城去往那孫家寡婦的家中,他卻不知,路過自家院門時,正巧被出門溜達的兒子賈尤傳見了個正著,

「爹?」

賈尤傳見賈金城頭也不回去進了胡同深處,不由奇怪,

「爹這麼早回來,也不回家,跑到裡頭去做甚麼?」

便到大門前伸長了脖子支著腦袋看,這胡同一條直道,能一眼望到頭,賈金城到了那孫寡婦門前,院門敞開著,孫寡婦正在院子裡小聲安慰哭得雙眼腫如核桃的姚氏,賈金城抬手叩了叩院門,二人抬頭看來,

「賈仵作……」

二人忙站起來迎上去,

「您可是給我們報信兒來了?」

賈金城點了點頭,神色凝重,二人一見他神色,心頭都是一沉,姚氏抹著眼淚請了他進來坐,

「您坐下說話吧!」

賈金城點頭過來石桌前坐下,

「呃……這個……」

孫家寡婦瞧出賈金城帶來的消息,多半不是自己表姐願聽的,見他不好開口忙道,

「有甚麼您儘管說,這事總歸是殺人的大案子,我那表姐夫能不能脫身都是他的命,您是好心助我們,無論如何我和表姐都是對你感激不盡的……」

賈金城連連擺手,

「談不上,談不上……」

頓了頓,

「即是如此,那我便實話實講了……」

他這廂在院子裡將案子給二人細講,那頭賈尤傳看著自家老子進了孫家寡婦的門兒,回頭就跑進屋子裡推向氏,

「娘……娘……你還睡,爹都進孫家寡婦的門兒了!」

向氏被兒子推醒,半夢半醒之間聽了這話,一骨碌從床上滾了下來,

「你說甚麼?」

賈老七惟恐天下不亂,

「爹進了孫家寡婦的院子,那孫家寡婦還騷首弄姿的……」

「騷首弄姿」這個新詞兒,乃是賈老七的在街面上的朋友聽說書先生,笑罵賣肉的吳老四婆娘的,吳老四那婆娘最喜四處勾搭男人,賈老七幾個狐朋狗友,有一次趁著天黑,一夥去偷瞧吳老四婆娘洗澡,吳老四婆娘發現了,非但不叫不嚷還咯咯笑著給他們看,吳老四聽到了動靜,拿著棍子把他們攆跑了!

向氏卻是聽過這四個字兒的,聞言大怒,

「那孫家婆娘是想死麼?」

敢搶她男人!

向氏四處打鞋穿上,她腳下不停,反手把披散的頭髮挽個了籫兒,腰帶草草一系,便夾著一陣惡風衝出了家門,賈老七見狀一臉興奮,又蹦又跳跟在親娘身後瞧熱鬧。

向氏一口氣衝到孫家院門前,正見著自家男人與兩名婦人坐在石桌邊上,低聲說著話,三個人腦袋湊到一處,尤其那孫家寡婦還與自家男人相視而笑,那眼神兒……

分明就是有姦情!

向氏想起昨兒晚上自己問起此事,賈金城冷淡的反應,

「分明就是心虛,被我說中了,就把身子背過去,不敢同我說話!」

向氏想到此處,只覺得一股丹田之氣升騰而起,到了胸口便化成一團怒火熊熊燃燒,只燒得她雙眼發紅,身上肥肉亂顫,

「狐狸精!」

向氏一聲斷喝,一腳踢開了孫家的院門,衝進去拿手一指孫家寡婦,

「你敢勾引我男人!」

她這一聲喊把院子裡正在說事的三人嚇了一大跳,賈金城一見是她,立時眉頭緊皺,

「你來做甚麼?」

只要這婆娘一來就沒好事兒!

向氏嚎道,

「我不來……我不來,自家男人都要被人偷了!」

「你胡說八道甚麼!」

賈金城額頭上青筋一跳,孫家寡婦知曉這女人的霸道,自己如今獨身一人,本就悽慘,若是再壞了名聲,這日子就別想過了!

當下上前解釋道,

「賈仵作家的,你可別瞎想,我這表姐家裡遇上了官司,我們是請了賈仵作為我們走動走動,想法子救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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