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盧旵的騷(6)

胤城,大丞相府。

所謂的大丞相府,也不過是一座富商的宅邸,為了安置朱崇,就由樂氏出面,讓這富商『主動』的將這座占地兩百多畝的宅邸獻了出來。

論寬廣宏偉,這座宅邸,自然不如鎬京那座真正的大丞相府。

但是要論園林景盛、小橋流水,這座宅邸,可比大丞相府精緻靜雅了不知道多少倍。

雅致風流的後園水榭中,朱崇居中而坐,兩側坐著十幾名曾經的大胤重臣,如今的新胤幹將。

一眾人等捧著茶杯,面色沉肅的看著水榭外那一泓秋水,看著幾隻白鷺從水面划過。

「東神州,朱氏本家,送來急信。」朱崇終於開口:「昊劍宮,奪了朱氏私軍指揮權。」

這些出身文教世家的大佬紛紛轉過頭來,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不僅如此,和我文教六聖十九賢六十三達世家交好的東神州諸侯,七成諸侯家變,家族權柄被旁系族人所奪。幫助他們奪下諸侯權力的,正是昊劍宮。」

「我們的根基,被抄了。」

「我們的後路,斷絕了。」

「東神州,已然是大胤的東神州,和我等,再無任何關係。」

朱崇輕輕的敲了敲椅子的扶手:「諸位臣公,我們只能,死心塌地,在新胤一條道走到黑了……胤熇,是絕對不會寬恕我們滴!」

朱崇很是沉痛的說道:「當年,我們下手是太狠了一些……他的親征軍團,從他還是太子的時候,就辛辛苦苦培養的大批心腹,那些文臣武將,那些寒門賢才,還有他辛辛苦苦從勛貴族中搜羅的,『出淤泥而不染』的勛貴英才!」

在這裡,朱崇忍不住用了一句『文抄公』的大作。

「我們把他,得罪狠了啊。」

朱崇苦笑道:「在那極北之地,堂堂天子,穿著老羊皮,兩襠漏風的放了將近二十年的羊……吃沒有香料的白水羊肉,喝最劣等的黑梗子茶磚……」

「我們,沒有回頭路可走。」朱崇淡然道:「我們,必須幫助新胤,推翻大胤,改天換日,我等才有生路,我們的家族,才能維持如今超然的地位!」

一名文教大佬痛心疾首的說道:「我當年就說了,已經做絕了,就一不做二不休,讓他直接死在極北汏州……讓黑狼氏族直接下殺手就是了,你們卻不肯!」

朱崇看了那大佬一眼:「如今就不要說這種廢話了。當年倒是想要讓黑狼氏族殺死他呢?可是黑狼氏族也不蠢啊,奇貨可居,想要直接幹掉他,黑狼氏族開出的天價,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那時候,既然我們捨不得出錢直接弄死他,黑狼氏族將他約束在手中,以放他回歸大胤為威脅,每年從北坵侯他們手中,勒索大批的錢財、牲口,導致今日之事,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朱崇痛苦的搖了搖頭:「我們,只能一條道走到黑了。」

「諸位,也就不要藏著掖著了,有什麼手段,什麼布置,什麼壓箱底的招數,全都使出來吧……僥倖的是,他只來得及清理鎬京,偌大的大胤天下,他還沒來得及全盤清洗一遍。」

「給我們這些年含辛茹苦培養出來的門人弟子,寫信。」

朱崇淡然道:「讓他們配合我等,推翻大胤,但凡他們要什麼,直接承諾給他們什麼。」

坐在朱崇身邊的公羊垚輕嘆:「我們,能贏麼?」

朱崇緩緩站起身來,放下茶盞,背著手,看向了新胤皇城的方向:「我們,當然能贏……那位在皇城深處,深居簡出的國師,不要忘了,他將我們救出鎬京時的恐怖手段。」

朱崇抿嘴一笑,悠然道:「不僅能贏,或許,我們還有一番大造化……明日,我準備進宮拜訪國師……甚至,拜他為師又有何不可?」

一眾文教大佬齊齊駭然看著朱崇。

朱崇耷拉著眼皮,幽幽道:「你們忘了麼?秘史監中記載的,那些太古神朝之事……神朝官員,無論文武,個個都有飛天遁地、排山倒海的神通法力。」

「這一方天地,不同了。我們,應該做點改變。」

朱崇看向了敬陪末座的李梓,咧嘴一笑:「李鴻臚,你是行家裡手,你以為呢?」

李梓有氣無力的看著朱崇,他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乞巧閣,不過是三流宗門,僥倖留了傳承,在這世間掙扎打滾。那位國師,他們……他們才是……真正的巨擘、大能!」

李梓低下頭,看著雙手,淡淡的說道:「和他們相比,我等只是螻蟻……什麼籌謀之類,與他們而言,都是笑話……我等,所能做的,不過是盡力掙扎而已。」

朱崇冷冷的看著李梓,然後搖了搖頭:「鴻臚卿的心氣泄了,不過,沒關係……我相信,新胤大有可為,我等,一定能……」

一名身穿紫袍的官兒快步走了進來,他徑直到了朱崇身邊,低聲嘟囔了幾句。

朱崇眉頭微微一挑,淡然一笑。

「我們的大司馬,可是個有趣的人兒……你們說……」

朱崇正想認真的剖析一下盧旵的所作所為,剖析一下他的身份來歷,剖析一下他的作為對新胤朝堂的諸般影響等等。

李梓已經站起身來,朝著朱崇冷笑了一聲:「大丞相,就省點力氣罷?任憑你智謀如妖,也只是『如妖』……這一方天地,變了,呵呵,我們身邊,就有真正的大神通大能者。」

「那大司馬是什麼來歷,他做了什麼,他想要做什麼……你關心這些做什麼呢?」

「區區凡人而已,若他真是個忠臣良將,他能爭奪的,也不過是世俗界的富貴。」

「如果他真是個懷了歹心的……那位國師一掌下去,他也就飛灰了……大丞相年紀也一大把了,就省點力氣,省點心血罷?」

李梓『咯咯』冷笑幾聲,身體一晃,『啪』的一下炸成了上百條殘影跑得無影無蹤。

朱崇震怒。

但是震怒之餘,他又對李梓生出了莫名的警惕和驚懼之心。

他背著手,喃喃道:「天地變了……是啊。呵,那大司馬,不用管他了。鴻臚卿的話難聽,但是說得有理啊。凡人,如何掙扎,最終的勝負,還是要看……」

沉吟片刻,朱崇幽幽道:「我願,拜國師為義父,你們以為,可否?」

一眾文教大佬聽得是目瞪口呆,一個個瞠目結舌的看著朱崇。

喂,你可是……

很快,這些文教大佬紛紛點頭。

「大丞相此言,是極有道理的。」公羊垚幽幽道:「國師既然願意襄助新胤,可見對新胤有所求……但是這等大能者,他能求什麼呢?財富?權力?富貴於他,如雲煙爾。」

公羊垚低沉的嘟囔道:「秘史監的好些秘檔,大家也都見過……想來,我們如果一起拜他為義父,他是欣然收納的……世道逼人,我們那點讀書人的體面……」

朱崇袖子一甩,轉身就走出了水榭。

「什麼體面?」

「再也莫提!」

作為新鮮出爐的大司馬府中軍衛將軍,盧仚這幾日很是忙碌。

忙碌之餘,盧仚還翹首以待,期盼著各種麻煩找上門來——以他不多的朝堂知識,他也知道,類似盧旵這樣突然冒出來的新貴,會有多少麻煩等著他。

尤其是,新胤朝堂上,還有這麼些曾經的大胤重臣呢?

大司馬這個職司,盧仚就不信,朱崇之下的那些文教大佬,他們會不動心!

但是……忙碌了好幾天了,居然真沒動靜?

而盧旵的手段,果然非常的強。

他一邊堂而皇之的收下了大群盧氏公子哥的賄賂,一邊將大司馬府的各個官職批發了出去,與此同時,他將這些公子哥調教得順順噹噹,公子哥們組織的私軍,也在他的編組下,儼然成了一支可靠的軍力。

就在胤城的西郊,一座嶄新的巨大軍營建了起來,綿延一百多里的大營規模恢弘,每天裡驚天動地的喊殺聲不斷。

當然……

盧旵這麼干,卻又方便了盧仚。

作為中軍衛將軍,關心一下新建大軍的後勤輜重,是很平常的事情。

盧仚每天晚上煉煉藥,放放血,加了料的飯食,就每天不斷的進入了這支新軍的肚皮。

也正因為盧仚每天晚上的加料,這支新軍成型的速度,也驚駭了盧旵。

盧仚好幾次聽到盧旵在一旁低聲嘟囔:「沒道理啊,這些地痞無賴,怎可能呢?」

但是,事實就是,大司馬府下轄的這支新軍,在盧旵上任後半個月內,就已經整頓得有模有樣,士卒們的精氣神,簡直堪比樂氏的私軍精銳了。

於是,這一日,由盧仚這個『金主』會帳,盧旵在白沙江上的畫舫『八月香』設宴,宴請新胤二太子樂喜。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盧旵揮手,盧仚趕走了畫舫中伺候的丫鬟侍女和紅牌姑娘,關上了船艙的大門。

等得畫舫中,就只剩下了盧旵、盧仚和樂喜了,盧旵衝著一頭霧水的二太子長嘆道:「殿下,你可知道,你大禍臨頭哩!」

手裡提著筷子,盧旵指著樂喜的鼻子說道:「血光之災,就在眼前……如今天下,能救你的人,只有我白長青一人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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