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錢夫人輕聲念叨著,楊承祖點點頭「話是這麼說,不過打仗麼,最重要的是紀律還有服從性,千百人如同一人,如臂使指,讓他們怎麼做,他們就怎麼做,這遠比什麼器械都重要。當然,紀律好的部隊拿著火器戰鬥力會更好,不過眼下麼,他們對比的是那些流民,躲在流民里的白蓮賊,王府現有的火器,已經夠用了。再說現在的火器不管是威力還是質量,都那麼回事,操作還複雜,讓大家把心思都寄托在火器上,到時候傢伙失靈,反倒要壞事的。」

「你這麼說,倒是挺新鮮的,大明的火銃確實不夠好用。不過寧藩那邊,卻搞了些厲害火器出來,我這次也通過門路弄了一批,已經給你那邊送了些過去,只要有點幫助就行。」

來湖廣採購軍糧的,除了朝廷的軍需官,自然就是寧王的軍需官。而相對朝廷方面,寧王這種叛軍對於物資的需求更大,出的價格也就更為優厚。事實上,張嗣宗也好錢夫人也罷,最大的客戶,都是寧王這邊的軍需糧台。所不同者,張嗣宗要的是錢,錢夫人要的則是物。

「火器,當然是好東西,不過前提是,士兵一定要有勇氣。如果遇到敵人,就只想著遠遠的放銃,等敵人臨近了,就只想著跑,不管給他多好的火器,也沒有什麼用。我們的部隊,要作到離的遠了用銃,離的近了可以舉著刀子殺上去,那才算的起好兵。王府里現在有百多杆大霹靂炮,那玩意雖然不算太好使,但是對付這種敵人,足夠了。」

「打仗麼,有的人覺得就是比誰的兵器好,比誰的兵多。這種想法不一定是錯的,但是忽略了一個前提,那就是比人。打仗不是打架,不是誰強壯一些,或是誰武藝高強些,就一定能取勝。千軍萬馬壓過來,什麼武藝或是氣力,都沒什麼用了,所以不管什麼幫會或是什麼門派,遇到官兵全都要完蛋。至於說要靠奇謀秘計,更多的時候那就是話本,真到戰場上,這些東西只能算輔助,不算基礎。真正算的上基礎的,是紀律,是組織,是士氣。大家只要做到不跑不逃,哪怕打不贏,也咬著牙肯拚命,那就是好兵。如果沒打仗都想著跑,都想著自己不跑,自己的戰友也會跑,不管給他們什麼武器都沒用。」

「這樣的好兵,你練出來了麼?」

「還說不好,畢竟操練的時候短,何況我其實不怎麼會練兵。純屬

趕鴨子上架,能做多少是多少吧,不過錢夫人聽過這個笑話麼?曾經有兩個人,到森林裡去探險,結果遇到了一隻熊……」

王府後花園內,楊承祖與錢夫人並肩而行,講著來自後世的冷笑話。明明是情勢危急,卻還是能把錢夫人逗的微微一笑,露出一口貝齒。在花園的角落裡,一個眉目清秀的青衣小火者,偷偷的向這邊瞧著。

王府里的閹人也有幾百名,一名小火者,並不能引起人的注意。那火者偷眼看著,嘴角微微牽動,心裡嘀咕道:「發犒賞,發孝服,搞的是哀兵必勝之計。現在這樣的士兵,就算對上蒙古人都敢衝過去,跟他們對上,石金梁這次有的好看了。」

一雙好看的大眼睛四下掃視了一圈「好大的一座王府呢,這麼多民脂民膏,若是都到了聖教手中,可以做成很多事呢。我就要看看,這一局,到底誰才是贏家來著。」

趙么娘、郝青青等幾個會武的女子,混身披掛整齊,手中提了弓箭彈弓,在自己的小院內高度戒備。家中女衛也都全部動員起來,整理著兵器和甲冑,安靜的等著主人的命令。

柳氏被蔣妃請去了,兩個女人身份懸殊,但很是投緣。兩人越說越是投機,蔣王妃吩咐道:「把范乳娘請來,咱們也算認識一下,以後柳夫人這裡有什麼困難,只管來找哀家。」

丹房那邊,陶仲文手中的銅錢連續占了幾卦,只是每一卦的結果之間,都彼此矛盾,互相衝突。氣的他將銅錢一丟「果然祖師爺說的是對的,遇到事的時候,能做決斷的只有自己。」

一名侍奉他的道童問道:「師父,那咱們收拾不收拾行李啊?您不是說如果占算不利,咱們就要風緊扯呼?」

「扯呼你個鬼!」陶仲文很沒風度的用拂塵抽在這名弟子的頭上「這裡有吃有喝,拿咱們當神仙供養,離開這裡,你當還有好日子過?」他又看看窗外「現在四處都在亂,外面還有寧藩五萬大軍呢,哪還有什麼平安之地。就像前幾天楊儀正對我說的那話一樣,如今的湖廣,已經放不下一個安靜的丹爐了。咱們還是好好在這看看形勢,只希望三清祖師保佑,安陸千萬不要亂啊。」

內宮裡宮女和太監緊張的議論著什麼,還有一些宮人,則在太監的帶領下,將一件件武器拿在手裡,將甲冑套在身上。在外院,那些

江湖豪傑沒有怎麼多規矩,拿了磨刀石,就在井邊,就著井水打磨著自己的兵器,還有人在閉目調息,儘量讓自己保持在巔峰狀態。

那些儀兵則安靜的坐在那裡,鎧甲已經穿在身上,兵器就放在手邊,圍坐的方式也是戰鬥隊型,一旦發生戰事,可以以最快的速度起身迎敵。還有的士兵則將火藥填入大木桶內,不知道在準備些什麼。有人喊著「發銃了,發銃了。錢夫人捐獻了一批快銃過來,大家發一下,然後學著怎麼用啊。」

安陸州衙門外,安陸營已經完成了基本的動員,除去回到各自家族的子弟兵外,現在安陸營的人馬也在五千餘人。這個營頭組建的目的是賑濟為主,只是個變相的以役代賑,所以編制上不太受現在大明營兵體制,兵馬也出奇的多。

五千餘人馬原本分駐紮在安陸各地,難民們圍攻衙門,萬同派了人冒死突圍而出,去調這支人馬過來彈壓。傳信人手中的命令上,蓋著州衙門的大印,可是這些軍官你看著我,我看著你,臉上的表情都是那麼的:冷漠。

安邦泰從外面大步進來,卻見營帳里除了那些軍官外,還多了一個自己不認識的年輕人。生的很壯實,皮膚黝黑,與普通的鄉下農夫沒有太大區別。

這安陸城內的難民多,有很多人找不到吃飯的門路,營里總是有人把自己的親戚介紹進來,為的只是混口飯吃,所以人員流動性很大,有自己不認識的人十分正常。

不過這樣的人出現在營帳里,這就有點不正常了,安邦泰皺皺眉頭「他是誰?待在這幹什麼?趕緊讓他出去,你們怎麼搞的,磨蹭這麼久,為什麼還不趕緊去彈壓?如果知州老爺有個閃失,誰擔的起這個責任?」

他是軍衛軍官,以借職的方式,調到安陸營這邊充參將,這支營頭名義上的最高指揮官就是他。如果因為救兵不到而導致萬同出了什麼意外,他第一個脫不了干係,也就不怪他著急。

那名黑皮膚的漢子身上連官服都沒有,按說這裡沒他說話的份,甚至連列席的份都沒有。可是這些軍官一言不發,反倒是他冷笑著問道:「彈壓?怎麼個彈壓法?還是這次安陸營,又要砍掉多少難民的首級,殺多少老弱婦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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