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雲淡,風清。

是適合旅行的好天氣。

「出發吧——第一站,舊淵!」

站在山巔,湯昭躊躇滿志的指向遠方,他的手指如劍,劍指昆崗之巔!

這是他唯有四下無人的才會爆發的中二之氣,這一刻,他沉浸其中,意氣風發。

在他肩膀上,烏龜伸出腦袋,一隻前腿前伸,做出配合的姿勢。

無需特別的排練,烏龜自然而然的就會配合,除了龜爺也藏著熊熊燃燒的中二之魂,也是它覺得這個少年值得配合。

昨天晚上選路線時,湯昭可是給它一個驚喜。

當時湯昭並沒有立刻選擇九條路中的哪一條,而是先打開一千問,看看題目難度。

題目難度關係到他如何選擇,若大多太難,還是儘量選擇有提示的關卡,若是難度一般,自己就寫完了,便可以從容上路,選擇通暢的道路直接進迷宮城便是。

第一題……

送分題。

翻頁,看後面。

第十題,送分題。

第一百題……

嗯,有點難度了。

這不是能一眼掃出來的題,需要計算。湯昭在草稿上算了一算,不難。

繼續往後。

五百題。

這題有思路,但是畢竟繁瑣,得推衍一陣。

八百題……

到了這裡題目就要好好思考了,好像有點想法,但得慢慢思考,怎麼也得……一盞茶時間才能理順思路,完全解開要一刻鐘起了。

看來到這裡,進入難題區了啊。

八百零一題……

這題是認真的嗎?

湯昭陡然睜大了眼,盯著題目。

這題它不是難不難的問題,它是那種……很難形容……

就是突然出現了一大堆完全看不懂的符號,完全超出了中級乃至高級符式的程度。很像當初湯昭沒學過符式獨自看符式初級書的感覺。自從系統學習又有眼鏡幫助,他很長時間沒有這種看天書的感覺了。

當然,符式一共只有三十七個基符,最最基本的符號還是一樣的,但其中極其反常的變種,看不懂的連接,乃至層層疊疊的堆砌方式,都讓符式變成另一種模樣。

打個湯昭也不懂的方式,就是高中數學考試里,突然摻雜了大量深度的高等數學概念,讓審題都變得很困難。

就是奔著讓人看不懂來的。

「這題……是給人做的嗎?」

聽到湯昭對著試卷髮愣,身後的烏龜伸出腦袋看了一眼,露出烏龜特有的意味深長表情。

沒錯,這題目就是不讓人好好做出來的。前面題目可以篩選出符劍師自身水平高低,後面的題目則完全偏、怪、難,基本上喪失篩選意義。

就是鑄劍師、鑄劍大師來也不能全會,很多題目都是東道、祭酒的私房題。想要答對,必須要闖過關卡,得到提示才行。

當然,也不是人人都要闖關卡,拿提示。只有對自己要求高的年輕人,才想要爭一爭高分,像那些前面八百題都答不出來,甚至在五百、三百就卡住的,後面兩百道難題答不答也就那樣了,給他提示他也答不出來。

這少年既然釣上了自己,看著也有志氣,長得也一表人才……那肯定要追求完美啊。到時他來問自己哪條路最容易得線索,自己就向他推薦……

突然,就見湯昭用手指推了一下眼睛前的空氣,眼神一下變了。

過了一會兒,他提起筆,在紙上刷刷刷寫了幾行,停了一會兒,又寫了幾行。

「原來是特殊符式陣的簡寫式,拆開來看也並不特別難。這樣……」

他一會兒思考,一會兒下筆寫題,一會兒推空氣,就這麼折騰了半個晚上。到最後老烏龜一縮頭,進龜殼睡覺了。

第二天一早,烏龜被叫醒,就見問卷整整齊齊放在一邊。湯昭稍顯疲憊但依然神采奕奕,道:「靈使,幫我推薦一條最快的路!」

烏龜能說什麼,當然是答應他咯。

九條路里,有兩條很快捷。

其中一條除了迷宮城完全沒有關卡,只是繞遠,要在昆崗群山中繞來繞去,連跑數日才能到達迷宮城。這一條應該是給那些厭惡風險,偏好安全的人準備的,守住自己的答案,完全不寄希望於外來的收穫,也不面對任何危險。

另一條路則直了很多,只是中間要經過一個關卡。

舊淵。

這舊淵是一個觀光為主的關卡,是龍淵以自己的山門為原型,建造的一個模型風景,裡面有很多展覽,主要就是展示一下龍淵是如何篳路藍縷,辛苦創業成今天這規模的。

據說很多景點復原比例達到一比一。

本來,龍淵打算把這座景點移到劍州中,甚至把參觀舊淵排進符會的日程里,不過遭到了不少反對。原東道莫干峰尤其反對激烈,說他們是假公濟私。龍淵尚未重整旗鼓,不便如此犯眾怒,便將舊淵挪到了劍州路上。

既然費了好大力氣建了,那這地方可不能浪費,有足足四條路都通向這裡。其中有一條直接通往舊淵,另外三條都是關卡重重,千難萬阻才到了舊淵。舊淵不但提供安全無虞的觀光,還提供飲食休息之所,可以在此放鬆精神,休整一番,準備最後的迷宮城。

烏龜再三確認道:「舊淵除了參觀展覽,就是茶水點心,還有商店,販賣各種紀念品、紀念冊。沒有啥能幫你答題的提示。你確認自己的答案無誤,不需要額外提示了嗎?」

湯昭道:「沒問題。」

烏龜嘆了口氣,道:「好,那就出發吧。去舊淵也好,那裡長見識。有龜爺指路,叫你瞧瞧別人瞧不著的好東西。」

「出發吧!」

站在山坡上,湯昭將自己的車取了出來。

一看到這車,烏龜小豆眼都撐成大豆了,道:「這……這是什麼車?」

湯昭笑道:「我特製的術器豪車,本來只在九皋山上跑過,不過到了昆崗高原也是時候兜兜風了。上車吧,龜爺。除了我,你是第一個乘車的。本來我想給它取名叫『哈雷』,不過後來改名『六龍』。」

烏龜念著「六龍」的名字,低聲道:「還挺巧。不過哈雷是什麼?」

一人一龜上了車,化作一溜火光舊淵去也。

「原來如此,七條路啊。」江神逸沉吟不語。

「那就選這條路吧。一共三個關卡,不多也不少。」他指了指其中一條路。

旁邊小烏龜盡職盡責的提醒他:「你看好了,這條路上的關卡都以殺伐為主,有些劍走偏鋒了。到了那些地方,只能靠武功闖過去,符式水準再高也發揮不出來的。」

江神逸笑道:「正是如此。我輩劍師當然是以武功為主,有什麼關卡考驗打過去就是了。什麼符式比試,都是歪門邪道。誰要來考驗我,我就打爆他的腦袋。」

小烏龜興奮道:「好,龜哥就欣賞你的這份氣概,咱們走著!」

大路上,一個書生從容前行,雖然身材單薄,卻似有一團浩然正氣支持他如胡楊一般挺拔:「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諸條大道,我當為其最難,最長的一條。」

他手手掌中托著一個雨過天青色的水盂,盂中一尾金鱗遊動發語提醒:「路上耽擱太長,到迷宮城太晚,恐沒多長時間參考其他人的答案。」

書生笑道:「什麼參考,不就是抄襲麼?況還損人利己。那豈是我輩為之?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我有何必為座次虛名而作踐自己?若有人能解我不能解的題目,我自可以散席之後當面請教,以之為師,亦無不可。何必在宴會前行那損人利己之事?」

金鱗在水波中遊了一圈,仿佛在歡快的舞蹈。

「啊啊啊——真是頭疼,一道題都做不出來!」一個頭髮散亂的少女伏在案上,翻動題目,「哪個殺千刀的出的這種題目?難道我果然如爹爹說的一般是符式草包?難道我竟要創下飛天窟歷年最差的成績?那不太好吧?會挨打的。」

「不過,天無絕人之路。這規則倒是給我一個機會。小金魚,你帶路,我要第一個趕到迷宮城。在城裡收集答案。如果沒有別的劍生,那我應該是最強的了吧?別看我一題不會,我要拿滿分!」

「少主……此題目不簡單。」

「不用管題目的事。我所在意的,是迷宮城。真是好地方,讓我在那裡多剖幾幅骨架,多畫幾幅骨畫。你我沿著人氣最旺處行走,遇到可以賞玩者,不妨收集來剖上一剖。」

「是……規則似乎不許……自相殘殺……」

「並沒有明言不許,自然是允許的。只不過要講究些技巧。只要你足夠高明,那些高高在上的強者反而會欣賞你的表演。」

「符會中藏龍臥虎……」

「龍虎?真正的龍虎,那些七大勢力的人根本不需走這無聊的路程。受人挑三揀四者,不過都是些碌碌螻蟻。不如成為我的收藏品,升華一下他們平庸無聊的生命。我會給他們最好的歸宿的。」

千舟競發,萬舸爭流。

一兩天之內,九十九條靈魚帶領的年輕人走出白城,趕往劍州。這些符劍師已經是符會中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但還要為更高的位次,更宏遠的目標各展奇才,一爭雄長。

城頭上,有數雙眼睛俯瞰著他們的背影。有的期待,有的好奇,有的高高在上,不屑一顧。

更有的暗藏別樣心思。

一隻手攤開,接過剛剛收到的消息:

「是嗎,他要去舊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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