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聲整齊的開裂聲。一瞬間,樹林當中出現了無數綠色的剛從蛹里蛻出來的夏日鳴蟬。

這些鳴蟬在尋常的夏日裡只有指頭大小,雖然也醜陋,但大多藏身樹葉之間,只有發出尖銳討厭的蟬鳴時,會給人帶來一點兒困擾,偶爾會成為頑童的口中餐。

但當這種鳴叫的半翅目昆蟲體積放大百倍的時候,那種醜陋放大何止百倍?

湯昭曾經見過天魔和凶獸,是各種動物異化來的,其中相當一部分醜陋噁心,但那終究是不正常的怪物,哪知道這些蟲豸無需異化污染,單純的放大,就已經很恐怖了。

「知——」

無數仿佛金屬摩擦的蟬鳴聲響起,響聲入耳鑽心,一聲聲鳴叫仿佛衝鋒的號角,醜陋的大鳴蟬,鋪天蓋地衝出來。

有三五隻沖向湯昭,四五隻沖向池副使,更多的成群結隊的往上沖,沖向天上的刑極。

「怪物來了!」

剛剛那些鳴蟬靜靜的用複眼盯著湯昭時,他心中毛骨悚然,但真正衝起來,化為沖向自己的黑影時,到也沒那麼恐怖了。

看劍——

湯昭一劍橫掃,劍氣化光,如一條線般切了過去。

這不是任何劍術,而是直接用劍元橫掃。劍元融合劍意,自然而然化為流光。

光一樣的劍氣掃過去,一部分碰觸到巨蟬堅硬的身體,不能切動,直接潰散,而另一道劍光掃過薄薄的翅膀,直接切斷,半截翅膀輕飄飄飛起,大個的蟬身從空中栽倒。

有破綻!

湯昭鬆了口氣,同時身子接力上提,急速的躲過身後一隻鳴蟬的偷襲。

這些鳴蟬身體硬,速度快,正面能扛劍氣,還有……

砰——

湯昭遠遠地看到池副使被迎面一隻鳴蟬撞得倒飛出去,差點掉入火海,但是很快飛了回來,持劍繼續戰鬥,顯然沒有受到重創。

力量很大。

但是弱點也明顯。

那雙翅膀薄而透明,顯然給鳴蟬帶來了無與倫比的速度,但十分脆弱。

這種脆弱不是相對脆弱,而是絕對脆弱。

湯昭剛剛的劍光並不強,因為「光」的屬性,劍氣極其快速、靈動並不凌厲,強度全看湯昭即時賦予的能量密度,上下限相差極大。噼開巨蟬翅膀的那道光湯昭沒有加多少劍元,甚至收斂了高溫,這樣還能切掉翅膀,說明這翅膀是真的脆弱。

唯一的阻礙就是翅膀長在巨蟬身上,飛行速度奇快,極難捕捉,有時連眼睛都捕捉不到,但湯昭最不怕的就是拼速度。

光的速度,在一般的戰場,實在無需用「速度」兩個字。

「借個光。」

湯昭甚至懶得動手,輕輕一捻,從周圍明亮的天色中捻出一道光線來,隨手揮出。光幾乎瞬間向前射出,洞穿了一隻透明翅膀,然後順著湯昭的手勢向上一跳,撕出一道缺口來。緊接著光不再凝聚,潰散到了天光之中。

還是有點不熟練。比不上自家劍光好使。

湯昭心知自己雖然得到了陽光劍象,但離著玩弄光線還差的遠呢,更別說隨心所欲的操縱自然光線了。湯昭也只是一時興起,想試試自己和陽光關係怎樣,戰場上不再多事,手中劍氣光化,連著身體也沐浴再層層光華中。

嗤嗤幾聲,翅膀削掉,最後一隻鳴蟬也栽倒。

畢竟對面只有三隻蟬而已。

其實這幾隻蟬還活著,翅膀沒了摔在地上便地上爬行,顯然高墜不能讓它們堅硬的身體受傷。但暫時不用理會,因為這樣級別的戰鬥里,在地上爬行的東西暫時沒有威脅。

湯昭解決完自己這邊,緊接著去看池副使。他記得剛剛池副使好像吃虧來著。池副使好像不是速度型的,就算知道弱點也沒辦法攻擊……

緊接著,他一眼就看到池副使仿佛放風箏一樣帶著四五隻鳴蟬一起投入外圍森林的火海中。

啊……好戰術。

湯昭小小感嘆一聲,就見池副使灰頭土臉的從火海里爬出來,看樣子除了狼狽一點兒毫髮未損。緊接著,背後傳來陣陣焦香和火烤脆皮的爆裂聲。

這個味道湯昭有點懷念,當年他也是火烤蟬蛹的頑童之一,而且這個當年也沒過去幾年,。

只是焦香不過開頭飄出幾絲,氣味就變得奇怪了起來,混入了其他不明所以的臭味。似乎是蟲體變大了之後,有些東西烤起來就會變得格外難聞。

湯昭被噁心得直接打斷了童年回憶,轉向池副使問道:「副使,沒事吧?」

池副使吐了口吐沫,吐出一口碳灰來,道:「沒事。倒讓你小子趕在我前面先解決了。這應該是老東西提前埋伏下的手段了。本來應該是全去對付老刑的,咱們分了幾隻,算給老刑擋了半災,也算有點用處吧?」

湯昭覺得擋了半災都說多了,他們倆人加起來解決掉的蟬都不到十隻,那些飛蟬衝上去的何止上百?只怕十分之一災也沒有,作用聊勝於無。

不過這蟬不算特別棘手,他們都能對付,刑總對付起來也不難吧?

哪怕數量多了一點。

此時。

天空中,已經布滿了一根根鐵索,這些鐵索從那座箍住大樹的鐵架子上分出,橫七豎八的封鎖住天空,仿佛一張巨大的捕蟲網。

雖然這些鐵索已經織成了網路,但之前的空隙不可謂不大,若是一般的蟲子,早就如篩子一樣漏進來了。

好在這些蟬足夠巨大,而且,鐵索是深牢大獄的延伸,一旦被扣住,就會受到牢獄「牢氣」的影響,被鎮壓的動彈不得。這些巨蟬雖然來勢洶洶,現在也只能趴在網上動彈不得。這一招迅速的被壓制住了。連一直刺耳的鳴叫聲也停歇了。

然而刑極心中卻暗叫不妙:維持這些鐵索,會分去深牢大獄的一部分力量,在劍法較力中落於下風。

而這些蟬,大概是夏日上柱國一開始就埋下的後手,並非是臨時分出的力量。這應該是某種特殊劍法,達成了前置條件,便放任其在土裡生長,以這生長的時間和其他的條件減弱了劍元的消耗,增加了威力。所以雙方減去的劍元並不相同,他劣勢了。

說實話,一開始兩人的劍元都不在一個層次上。劍元的修煉固然有快有慢,但隨著時間的積累總是越來越多的。刑極年齡和成為劍俠的時間都比對方差遠了,年輕力壯在劍俠場次可不算優勢,之前互相較力已經差了一籌。同時減去一部分還是劣勢,更何況自己這邊減得比對方更多,一來二去劣勢更大了。

當然刑極將局面拖入較力僵持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的。但前提是局面不能太下風,他準備好的劍法還在蓄勢待發中。剛剛那波蟬的攻擊太突然了,讓他下意識的分出去了不少劍元,這是小小的失誤。

失誤,就給對方可乘之機了。

對面那個是個經驗豐富的老反賊,應該會在此戰機殺過來吧?

刑極已經做好了對方一波推進的準備。

「哈哈哈……」上柱國站在大樹稍上,放聲大笑。

嗯?

刑極驚訝:不趁機攻上來,反而突然大笑?是要以笑聲分散我的注意力以便偷襲嗎?就跟單騎斬將前要大吼一聲一樣?

「你以為這樣就結束了嗎?太小看我們夏日之蟬了。」

你們夏日之蟬?

「蟬在土下埋了十七年,壽命卻只有區區幾日。十年之壽命換來七日之鳴,那鳴叫之聲是多麼絢爛啊?怎麼會輕易地暗啞呢?你想讓鳴蟬閉嘴,真是逆天而行。」

刑極忍不住道:「就這些玩意兒哪兒埋了十七年吶?埋了十七個呼吸了嗎?」

夏日上柱國冷笑道:「你以為這蟬是我剛剛埋下的嗎?我自立寨以來,就送它們入土發育。它們在土裡食塵埃,飲露水,蟄伏數日,就為了今日之鳴。為一鳴驚人,我們可以付出一切。因為生在夏日,葬在夏日,這是夏日之鳴!」

「鳴叫吧,夏蟬!」

「知——」

剛剛被牢氣壓制的萬蟬齊音的群蟬突然一起鳴叫,尖利入雲,仿佛一首轟鳴的交響樂。

與此同時,在鐵索上那些綠色的身體陡然變深,變成了深棕色,身軀也持續膨大,變成了原來的數倍,完全碾壓人的個頭。

那是蟬的完全體,是蟬最成熟的時刻,也是最接近死亡的時刻。

它們以更快的速度奔向死亡,也獲得更強大的力量,鳴叫著發出了衝鋒。

崩——

一根鐵索被強大的力量繃斷。

刑極神色微變——力量不只是增加,更上了一個台階,達到了劍法級別。對手同時擁有兩個劍法了!

後面這個劍法,更棘手些。

崩崩崩——

鐵鏈一條條繃斷,大量的鳴蟬向刑極衝來。翅膀震動的聲音仿佛金屬剮蹭,一個個醜陋的頭顱排列在一起,露出吸管一樣的尖銳口器。

饒是刑極多見天魔,也不由得倒退開去,伸手擋住——

「獄門關!」

帶著虎頭的大門憑空立起,擋住了第一波鳴蟬的捨身撞擊。

「這還不夠!夏日不止有鳴蟬,還有無數綻放的生命!」

上柱國的笑聲隆隆不覺,仿佛要把魂魄都笑出來:「人都說夏日的要訣在『茂盛』。然而我卻覺得,這是死亡之前的盛開。正因為秋日將至,萬物面臨著凋零,死亡無可避免,今日的綻放才有意義。為了更好的迎接落幕,此時此刻就應該不惜一切的綻放才對!」

「綻放吧,夏花!」

啪——

又是一聲輕響

花開的聲音。

那棵參天大樹上,瞬間開滿了巨大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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