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內鬼,自然就得停止交易。

康斯坦丁和這裡的每一個人其實都有交易。

比如烏拉諾斯會打聽句芒的事情,而塞壬則關心迦尼薩的出行記錄。

他們都各自心懷鬼胎,妄圖控制其他幾個秩序之子或者找到他們的把柄。只是大多時候,這些人的意志還是統一的。

當然康斯坦丁也知道,句芒其實也在跟其他幾個秩序之子打聽自己的事情。

他並不意外。

當年大家一起欺負真正的康斯坦丁時,只有句芒沒有動手,她就是冷冷的注視著,像是別有用心。

康斯坦丁的話說完後,沒有人表態。

他也不急,第一個反對的人,必然會惹來眾人懷疑。

他的目光裝作不經意的看向了句芒。

句芒正好在這個時候說道:

「如果七號能夠擊敗羲和,七號還是七號嗎?他是一個沒有天賦的廢物的吧?」

「我強調過了,他已經是伊甸魔童。換而言之,我們雖然都覺醒了戰鬥能力,但是伊甸之主的特性是可以無視我們的能力的,那是凌駕於生命法則之上的力量。

當年的七號,就已經展現出了不弱於我們的計算能力,甚至我一直覺得,他在隱忍著,刻意的博取唐問夫婦的同情。

也就是說,他比我們可能更聰明一些,只是缺少了部分關於戰鬥相關的天賦數據。

而他也比我們更早的發現了唐問夫婦的秘密。

現在的他,已經是一個值得我們警惕的威脅。」

「但即便是這樣,我們之中就一定是有人與他一起?」句芒很較真,似乎想要挑出康斯坦丁的邏輯漏洞。

康斯坦丁顯得很大氣,也很從容優雅:

「還記得他離開前的兩天嗎?我想各位的記性,還不會忘記二十年前的事情吧?

那個時候我提議將這個殘次品處理掉,他與我們格格不入,總是用一種憎惡的眼神看著我們,就算被欺負了,也不會想著報復,而是隱忍著。

七號或許很弱小,但他的性子很可怕。這樣的人留到以後,總是會成為麻煩。

不過當時反對我的,都有誰來著?羲和,還要塞壬你,對吧?」

羲和已經死了,自然不會有什麼嫌疑,塞壬皺起眉頭,說道:

「我們手裡就那麼一個玩具,boss,就算是你,忽然說要除掉他,大家也會覺得掃興的吧?而且這個決定有些太大膽了不是麼?」

康斯坦丁順水推舟,說道:

「放心,我並沒有懷疑你。但這件事之後,我們的很快就進入了深度睡眠狀態。而飲食一塊兒,是不由唐問夫婦負責的。

最有意思的是,整個機械神座居然沒有一個工作人員阻攔他們,大多數人員因為實驗室的機器異常而被調走,那些幾間實驗室也都不是唐問夫婦所負責照看的。

能夠進入的權限,只有我們幾個人和相關的工作人員有。

做到了這麼多權限之外的事情,我有理由相信,當初有人在配合他們。」

「事隔二十年,現在才說?」句芒目光中帶著寒意,似乎要看透康斯坦丁。

「如果你們發現了這麼一個秘密,會選擇先隱藏起來,降低內鬼的警惕,還是直接大張旗鼓的查找?」

「那現在呢?」

「現在自然不同,羲和都已經死了,那個廢物以魔童的姿態回歸,如果我們之中還有人幫助他,那我們會被他逐個擊破,不是麼?我一個人的智慧終究有限,羲和的死亡我相信還會有更多的線索。大家齊心協力,我們就一定能找到那個內鬼。」

康斯坦丁的邏輯並沒有任何漏洞,有理有據。

烏拉諾斯最先點頭,說道:

「我可不想被伊甸魔童盯上,雖然伊甸生物的弱點我們也清楚。」

塞壬猶豫了幾秒後說道:

「如果我們將行蹤告訴你,你能夠做到保密嗎?」

「當然,各位需要明白一件事,我作為監察者,如果一定要追蹤各位,也並非難事,但這些年來,你們想要保守的秘密,想要打聽的秘密,我想我都處理的很好。」

康斯坦丁想起了那個真正擁有康斯坦丁名號的人,與自己當年商定這些計劃時的種種反應和一些話語,便越發能明白一個可靠隊友的重要性。

當年那個人便說道——我們性情與常人不同,但我們終究是人類,不是機器,人類就一定有人性,對於渴求變成機器一般的秩序之子來說,人性本身,就是弱點。

這些年來康斯坦丁算是一次又一次的驗證了這句話。

最終幾個男人都同意接受康斯坦丁的監控。

只有句芒這個時候,說出了一句他們想過,卻最終沒有說出口的話:

「如果那個內鬼是你呢?」

這個麻煩的女人!

康斯坦丁的神情沒有變化,他的演技簡直就跟某人一樣好,眼神裡帶著不屑,說道:

「那你們就會一個又一個的死去,且並不會活到今天。另外不要忘記了,當年七號被劫走,之後的一系列應對措施,都是我制定的。也因此,羲和死去的時候,你們每個人才會第一時間知道不是麼?」

句芒沒有再說話,最終為了不讓自己成為被集火懷疑的對象,她願意將行蹤給康斯坦丁。

她內心深處也不願意相信康斯坦丁是內鬼,因為這個傢伙表現的太過完美。

冷靜的頭腦,強大的天賦,覺醒能力在機械神座里幾乎利於不敗之地。

所以句芒無法想像,康斯坦丁勾連伊甸魔童背叛神的景象。

會議結束前,康斯坦丁說了一些注意事項,提供了一些魔童的數據,推演了魔童可能的經歷。

他就像是真正在考慮抓捕魔童,並沒有引起其他幾人的懷疑,不過秩序之子之間的猜疑,卻被他帶了起來。

在眾人準備的時候,康斯坦丁暗示了一眼迦尼薩。

迦尼薩會意,故意走的最晚,等到其他人的虛影消失後,他才緩緩的說道:

「有事?」

「迦尼薩,我知道你不是內鬼,目前得出的結論里,只有你最可信。」

「你又如何得知的?」迦尼薩好奇。

「你不用知道我怎麼判斷的,但你的心裡會很清楚,如果我們之中存在內鬼,那個人絕對不是你,畢竟自己做過的事情,自己會知道。」

迦尼薩可無法否認這番話,其實並非只有句芒,塞壬,烏拉諾斯,包括他自己都懷疑過監察者康斯坦丁。

但也只是敢猜不敢言。如今仿佛被拉到了一個陣營,讓迦尼薩感覺到了一種被信任的感覺,便下意識的也有些信任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繼續說道:

「我們未來會成為神座的主人,在神座里控制整個世界,會得到這個世界幾百年後都未必掌握的超級文明,所以我們必須將自己活著這件事,放在第一位。」

「我同意,所以呢?」

「所以說,請你一定要幫我弄清楚一件事。」

「什麼事情?」

「幫我迷惑句芒,她的反應很奇怪,我想你應該看出來了吧?」

「奇怪嗎?那個女人或許一直比較謹慎。」

「但也一直不怎麼合群。而且從小欺負七號的人里,只有她沒有動手對吧?」康斯坦丁的語氣有些意味深長。

這句話終於讓迦尼薩的神情有了變化,他略作回想——發現的確如此,每一次欺負七號,只有句芒是在一旁冷冷的圍觀著。

「你想要我具體怎麼做?」

「我會泄露一些我自己的蹤跡,最近這些天,我不會一直在監察室里。」

「然後我再把這些記錄告訴句芒,如果句芒真的是內鬼,那麼她對你該是最為忌憚,會想辦法除掉你?但你卻早有準備。」

迦尼薩很快的明白了康斯坦丁的意圖。

「是的,我聰明的朋友。」

「我應該還有一些好處。」

「作為回報,我會告訴你塞壬的消息,他委託過我,一直在密切的——監視著你。」

迦尼薩冷笑,並不意外塞壬會做出這些事情。

因為在白銀審判騎士和黃金審判騎士的分管上,二人的職位是有所衝突的。

這樣的情況下,當然是選擇只活一個最好。

二人的交易達成,在最後的一道虛影消失後,康斯坦丁才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獲知其他秩序之子的行蹤其實對於監察者來說並不難,這便是「康斯坦丁」這個名號所擁有的權力。

他的舉動顯得有些多此一舉,故意告訴他人,讓他們知曉被監視的用意也難以捉摸。

「康斯坦丁」的用意,大概只有康斯坦丁知道。

……

……

人類的文明因為大浩劫與金字塔遷徙,幾乎摧殘殆盡。

但記憶的延續,也使得很多習慣保存下來。

就好像林肯堡壘還是有五角大樓。還有自由女神像。

而法國堡壘則依然有凡爾賽宮,在這座奢華的宮殿里,藏著一件兩位「康斯坦丁」約定好的東西。

世界大亂,要在簽證關閉後來到法國堡壘,著實耗費了唐閒不少功夫。

於小喆和林森那邊又是一番精心安排——

唐閒自然還是唐吉坷德,宋缺則成了弗雷德里克·宋。

孤獨的老紳士變成了結伴而行的老紳士。

再經由礦區的安全區,從可攜式傳送裂縫的大門,經過種種正規的排查得以進入。

來到香榭麗舍大道上時,這個堡壘的夜晚依舊美麗。

那些姑娘們依舊有著泛濫的法蘭西式的風情。

唐閒和宋缺緩慢從容的走在一起,準備前往凡爾賽宮,取走某個物品。

這些天世界發生了很多大事情。

各個堡壘對於審判騎士的需求變得更多。唐閒與宋缺也都明白了審判騎士的一些邪惡秘密。

人類的數量,如果低於審判騎士的數量,會造成什麼後果,二人簡單分析了一下便已經知曉了個大概。

在機器對人類的絕對統治到來之前,唐閒與宋缺決定做一件比龍襲事件更讓人震驚的大事件。

也是真正的大手筆。

但這件事還需要一些準備。

「唐兄,我有件事搞不明白。」

「說吧。」

「秩序之子裡,你是扮演的殘次品。因為你沒有天賦,但你的記憶沒有全部找回時,你的確也沒有天賦的吧?」

唐閒將告訴了阿卡司的事情,也告訴了宋缺。

不久之後回到百川市,他還會告訴黎小虞,但也就僅此三人知曉,不會再有更多的人知道。

宋缺與阿卡司身上各自有著某種讓秩序者推崇和畏懼的力量。

至於黎小虞——

他就是單純的覺得不想瞞著她。

「是的,我直到現在也沒有天賦,我一直都看不到十種戰鬥數據。」

「那……當年你是靠什麼手段,對付了康斯坦……不,應該說是普羅米修斯才對。你是如何利用恐懼來讓他屈服的?」

「值得一提的是,那個時候的我,是有能力的。」

「什麼意思?」

「宋缺,我並沒有比你聰明多少,某種意義來說,我和普羅米修斯只是啟智比較早,不過我大概比他更早些。

秩序之子的能力體現,其實也表現在對身體能力的挖掘上。如果我告訴你,我二十年前就開始燃燒天賦了呢?」

宋缺震驚,整個人都呆住。

「秩序之子其實並不是什麼三頭六臂的怪物,他們只是有著更高的權力,羲和說不定比後面幾個更難對付,但他已經死了。

你不要把他們想的過於神幻。他們也不過是尋常人類罷了。

但比起普通的天賦者,秩序之子的基因更為完美,能夠承受住更為霸道的血清。

我的父母當時之所以糾結要選七號還是選一號,大概便是因為他們認為一號才能承受住伊甸血脈?

但這段記憶我沒有,我也不清楚。

總之其他秩序者就相當於頂尖實驗體和頂尖天選者的結合。

而且他們的天賦能力,不會隨著來到了金字塔世界就無法使用。

但他們本質是人類,那句廢話怎麼說來著,人被殺,就會死。」

唐閒的確不認為這幾個秩序之子有多難對付。真正值得警惕的,是那個大浩劫的始作俑者,始終藏在幕後,即便是自己與普羅米修斯都不知其真面目的「神」。

他頓了頓,又說道:

「我們對於自己的能力也是要摸索和挖掘的,並非一來就會,就好像你用二十四年領悟了自己可以燃燒天賦,我用了大概……十一個月?」

宋缺無語。

自己當時還真以為是小宇宙爆發,也沒想那麼多。

但這件事情總歸是不那麼容易的吧?

自己就算不是第一個做到的,也不該瞬間就淪落到落後了同齡人二十四年的地步吧?

「普羅米修斯自然試圖過反抗,但是燃燒天賦和正常狀態,實力差距太過巨大,對我的恐懼,也是在那個時候起的。而他們這麼怕死,摸索出天賦燃燒的能力,想來也沒幾年。你看,你也沒比其他秩序之子差多少。」

唐閒拍了拍宋缺,就仿佛是一道算術題他先解出來了這種小事情的口吻說道:

「而且人類之中偶爾也會出現一些極為可怕的存在,比如你的另一個人格。」

宋缺算是勉強接受了這個安慰,面對唐閒,他會有一種當你以為這個人在裝x的時候,他可能真的覺得這個事情很普通。

凡爾賽宮就在眼前。

宋缺問道:

「所以我們到底是要去拿什麼?」

「拿回屬於你的天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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