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一棵不算粗壯的樹，傅挽躲在宋裴懷裡，餘光瞥見老陳的腳步頓住了。
他側目朝著傅挽這邊看過來，狐疑地皺了皺眉，勁直便朝著兩人這邊走來。傅挽的心跳一下子變得非常快，整個人緊張得身體都在微微顫抖。
這要是被看到，確實很尷尬啊。
但是語文老師一把逮住了老陳，「幹嘛呢，再不去上課就要耽誤一道選擇題了。」
老陳眉頭一皺，腳步總算是停了下來，傅挽跟著鬆了口氣。
「快去，趕緊的。」語文老師抬手把老陳往教學樓的方向推了推。
老陳真的就轉頭朝教學樓小跑而去。
傅挽鬆了口氣，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臉就抵在少年頸窩裡，連忙往後退了退。就在她稍微挪動腦袋的當兒，剛巧就看到語文老師的一張大臉笑眯眯地看著兩個人。
傅挽：「！！」
語文老師笑眯眯的，「你們兩個知道吧，學校是不允許早戀的。」
傅挽的第一反應是否認自己早戀，但是幾乎也是在這一瞬間，立刻想到這樣可能會傷害道宋裴，只好裝作不說話，只是垂著腦袋。
「你們這件事兒被我撞見了，可就瞞不住了啊。」語文老師搖了搖手裡畫著牡丹花的摺紙扇。
學校里早戀被發現是會請家長的，想到宋妍的父母對女兒寄予了多大的希望，傅挽頓時有點虛。她慫巴巴地抬起臉，哀求地看著語文老師，還沒開口說話，宋裴就先一步將傅挽拉到了他身後。
這時候，才淡淡道：「別嚇唬她了，剛剛就是你支開的陳老師。」
語文老師哈哈大笑起來，手裡的摺紙扇搖得虎虎生風，「你這孩子這麼聰明，怎麼不見把聰明勁兒放在讀書上，害得我擔心你考不上大學。」
宋裴沒說話。
他知道這世上有好的東西，偏偏他在陰溝里待久了，能看到的都是壞的東西。久而久之，就對壞的東西格外敏感，以至於能感知到的大多數壞的一面。
他知道他不好好讀書終其一生脫離不了現在的環境，但是就算是脫離了，又能怎麼樣呢？
這世上的鄙視鏈一條上面有一條，底層的人惡得粗俗直接，上一層的人卻惡得虛偽冷漠。他從不覺得，他脫離這樣的生活，就能獲得幸福。
人性本惡，涉及利益便猙獰畢露。
語文老師不知道少年的想法有多偏激，只是笑眯眯地看著兩個人，「你們倆沒否認，看來是真的。」
傅挽：失算了。
「你的文章初稿給我看的時候，我就覺得肯定能得獎。所以耐心等等，到時候兩個人肯定都能上個好大學。」語文老師的目光落在傅挽身上，「挺好的。」
宋裴只是點了點頭。
「好了，我走了啊，記得趕緊回去上課，別錯過你們陳老師講的題。」說著，語文老師轉身走了。
傅挽忽然抬起頭，「你之前……上課根本不聽，那時候是不打算上大學嗎，那現在呢？」
其實大家是默認天才可以只在某一領域出類拔萃的，但是人活在世上，處處周全才是最好的。他的天賦雖然很高，但是剛開始也並不能靠著寫稿為生，但是他在那時候就放棄了學習。
她給他講題的時候，他確實也學得很快。
「什麼樣都無所謂。」兩個人朝教學樓走去，宋裴唇邊浮現一點冰冷的笑意，「活著本來就……」
只有寫作，能讓他覺得自己是在活著的。
至於其他事情，都無所謂吧。
傅挽皺了皺眉，沒有繼續追問，跟著宋裴走進了教學樓。兩人一前一後到了教室，令老陳十分狐疑，但是也只能繼續講題。
高三其實也沒有雞湯里說得那麼枯燥緊張。
忙裡抽閒和同學打鬧一會，吃飯的時候八卦幾句，上課的時候悄悄給自己塞顆薄荷糖。
離高考還剩下兩個月的時候，徵文比賽的結果出來了。傅挽毫不意外，姚羅獲得了全國只有一個名額的一等獎，而宋裴獲得的是有三個名額的二等獎。
消息傳出來的時候，幾乎整個教育界都傳遍了。
一個學校出兩個國家級頂尖獎項，簡直比高考狀元還難，畢竟高考狀元面向的只是一個省。外面的各種媒體都在議論這件事，但是學校里卻十分平靜，只是在上課的時候順口表彰了宋裴幾句。
全班同學對此也不算特別震驚。
畢竟誰能高中就出書震驚推理界呢。
傅挽聽完了這個消息，在粉色的小熊便利貼上畫了個豎大拇指的便利貼在宋裴桌子上，宋裴將便利貼貼在本子上，然後上鎖。
傅挽對此習以為常。
她低下頭，悄悄說，「其實我去哪都行，看哪所大學會提前錄取你吧。」
宋裴側目看窗外漂亮的光暈，在紙上寫了幾句話遞給傅挽。傅挽看完，戳了戳宋裴，「肯定會有大學提前錄取的，我猜就是F大。」
少女笑起來的樣子很溫馴乖巧，長發漆黑，齊劉海輕薄，襯得臉頰小巧精緻。
就在第二天，老陳就把宋裴叫去了辦公室。
不出所料，回來之後，老陳便告訴了大家，有幾所頂尖學府對宋裴拋出了橄欖枝，表示可以提前破格錄取，但是宋裴選擇了F大。
全班同學都羨慕地看著宋裴，最後還是由衷地給他鼓掌。
宋裴站在講台上，看到人群里笑得最開心的小姑娘鼓掌鼓得十分起勁，甚至伸出手對他揮了揮，「宋裴好厲害啊！」
有她先出聲，也有男生起鬨。
「以後我們班能出一個文學家了！」
「等高考完了，記得給我們送簽名書。」
大家都還年少，相較於成年人總是多了分熱血的。冷漠時更加冷漠，團結時卻也更加團結。宋裴在這個班級里，雖然和所有人都沒什麼交集，但是幾年下來，大家也默認把他算成了小團體的一員。
傅挽喊了一聲，「我替宋裴答應了，畢業後一人一本簽名書，留著等升值。」
全班哄堂大笑。
「大作家預定！」
「一本不夠，我要十本！」
宋裴的目光仍落在傅挽身上，她笑得也很開心。彼時年華正好，所有少年之間不摻雜利益關係，又沒染過紅塵里的憂愁與慾望，都笑得純粹而開心。
就連唯一的那一點不好的情緒，也只是濃濃的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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