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眾人來說,行走在這樣一座廢墟之中,並不是什麼大事。就算是最開始有些不安的瑪麗,在經過了一段又一段漫長的行走之後,也逐漸變得冷靜下來,而也正因為如此,瑪麗發現了一些自己之前並沒有察覺到的異常現象。

「端木先生,這裡………好像什麼都沒有啊??」

「嗯?」

「不,我的意思是……………」

瑪麗一面說著,一面拿著電筒,照著四周的地面,光滑的地板上除了一些灰塵,什麼都沒有,這也很正常,但在一個遺蹟里,這多少就有點兒不太正常了。

「沒有遺骸,也沒有什麼裝飾品之類的東西………這正常嗎?」

沒錯,瑪麗以前也曾經跟隨老師一起去考察過遺蹟,一般來說,像這種大型建築群的遺蹟里,多半都會有遺骸甚至是一些前人留下來的文明物品的殘骸。可是這裡乾淨的就像是被人拿吸塵器打掃過似的,什麼都沒有留下。

「哦,放在別的地方不正常,放在這裡就再正常不過了。」

端木槐倒是很快給出了答案。

「哎?為什麼?」

「剛才我不是說了嗎?古老者因為身體退化,沒辦法離開這顆星球,然後呢,他們遇到了一點兒小小的麻煩,接著滅絕了。」

「是疾病?還是瘟疫?」

「呵呵,都不是。」

端木槐搖了搖頭。

「是叛亂。」

「……………叛亂??」

「沒錯,你也看到了,這麼大的建築群,古老者又是來這裡度假的,也不可能蠢到自己蓋房子,於是它們利用自己的知識,創造了一種名為修格斯的生物作為僕人,這玩意兒嘛………嗯,非常噁心,你可以把它想像成一團發霉變質的果凍,上面長著無數隻眼睛,身體可以隨處變形。」

「嗚…………………」

光是想像一下,瑪麗就表示………的確很噁心。

「總而言之,後來修格斯叛亂了,身體退化的古老者打打不過,跑跑不掉,於是就完蛋了。至於它們的屍體和其他東西,那自然就是被修格斯吞進肚子裡———然後就再也沒有然後了。」

「那麼修格斯呢?」

「哦,就在這下面。」

一面說著,端木槐一面握緊手杖,敲了敲地面,發出的沉重的撞擊聲迴蕩在死寂的大殿之中。他的態度是如此的理所當然,以至於瑪麗甚至一時間都沒有能夠反應過來。

「……………哎???」

「就在這下面。」

「………………………您是在開玩笑吧?」

瑪麗停下腳步,望向自己腳下堅實,光滑的石板,不知道是不是受端木槐講的故事的影響,她現在似乎能夠感覺到,在這厚重的石板下面,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窸窸窣窣的蠕動著,而那個東西本身,則來自人類尚未誕生的數千萬年前……………

「好了,這目前並不重要,我們還是儘快把你那位朋友帶回去。」

說道這裡,端木槐也停下腳步,瑪麗抬起頭來,這才發現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穿過走廊,來到了一扇厚重的,被封死的大門前。端木槐伸出手去,按在那塊冰冷厚重的門板上,接著低吼一聲。

「開!!」

「轟隆隆隆隆———」

石門應聲打開,與此同時,這仿佛引起了某種存在的注意,只是眨眼的工夫,忽然,從四面八方傳來了一連串刺耳,詭異的尖叫聲。

「這,這是?」

「好吧,看來對方明顯也等急了……………」

端木槐握緊手杖,冷哼一聲。

「蘿蕾娜,準備動手吧。」

「當然,騎士大人!」

聽到端木槐的說話,蘿蕾娜點了點頭,接著瑪麗就看見少女猛然打開手中的聖典,下一刻一道耀眼的光華從中浮現,將蘿蕾娜身上原本穿著的厚重的防護服變成了一套白色金邊,看起來像是神職人員穿的衣服。與此同時,蘿蕾娜也握緊小拳頭,背對著他們站在門口。

「請交給我!」

「等,等等,蘿蕾娜小姐,這是………」

「好了,不用擔心,這點兒小麻煩對於蘿蕾娜來說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反倒是你待在這裡會有問題,進去吧,記住,你的目標只有一個,不要忘記了!」

話音落下,瑪麗就被端木槐伸出手去,一把推進了大門裡。緊接著下一刻,她的眼前頓時一片漆黑。伴隨著「轟」的一聲巨響,一切似乎又恢復了原本的寂靜。

「端木先生?蘿蕾娜小姐???」

瑪麗手握電筒,茫然的向著四周張望,但是放眼望去,她的眼前只有一片漆黑。

不,不是一片漆黑。

瑪麗的右眼,黃金瞳看穿了這漆黑的本質。

那是………台階,向著上方不住盤旋的,似乎一路通向天空的台階。

與此同時,端木槐的聲音再次在瑪麗耳邊響起。

記住,你的目標只有一個,不要忘記了。

…………………

沒錯,我的目標只有一個,無論是在霧都的黑暗街頭,還是在冰雪紛飛的南極,甚至是現在……………

「夏莉,等著我,我現在就來找你。」

「噠噠噠噠噠噠……………」

清脆的腳步聲迴蕩在死寂的樓梯上,瑪麗大步的向上飛奔,雖然她不知道該去哪裡,但是她卻知道,也很清楚,自己的目標,自己正在找尋的目標。

就在這盡頭。

明明是在奔跑,已經不知道跑上了幾百米的台階,但出乎意料的完全沒有感到疲憊,更沒有喘氣。就好像這並非是現實,而是夢境。又或者是蘿蕾娜小姐的鍛鍊起到了作用?

但是,相比起腳步與疲憊,迎面而來的黑暗,卻讓少女的心情帶來了另外一種變化。

那是過去的迴響與記憶。

自己的母親,身為碩學士的母親在機場與自己離別的畫面。

「這樣就行了,要做個言行舉止優良的好孩子哦,瑪麗。」

「我知道的,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一個人也沒有問題,所以媽媽就在那邊好好的努力吧。要保重啊,母親。」

「啊,你也是,瑪麗………」

就這樣,母親離開了她,失去了父親,從小相依為命的母女也就此分開,但是瑪麗很清楚,母親只是拋棄了她。她選擇了自己的工作,而非女兒………

不要丟下我,母親。

望著遠去的飛艇,少女唯一能夠說出的,只有內心的低語。

不要留下我一個人…………!

「………………………」

腳步停了下來。

瑪麗驚訝的瞪大眼睛,這一刻,她的全身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那兩年之前,自己再也不願意去回想的記憶,卻在這一刻化為了夢魘,由內而外的控制了自己的身體。那是來自兩年前的,幼小的自己的哀嚎。

拜託了,母親,不要留下我,不要留下我一個人,一個人好可怕,好寂寞………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

「你在幹嗎。」

耳邊再次傳來了,男人的聲音。

低沉,熟悉的男人的聲音。

「別忘了,你的目的只有一個。」

「沒錯。」

聽到這裡,瑪麗渾身一驚,之前那仿佛噩兆般疲憊的身體,似乎也變得輕鬆了許多。

還沒有結束,我來到這裡,可不是為了就此結束的!

少女再次抬起頭,向前進發,走上台階。

向前,繼續向前。

然後,她看到了。

有著金髮,碧綠色的眼眸,溫柔的面龐的好友,她就這樣站在祭台之中,穿著漆黑的,仿佛是由四周的黑暗所編織而成的禮服。

「夏莉……………」

哪怕早已經無數次預見過這一幕,但是眼前目睹自己的友人的這幅姿態,還是讓瑪麗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而且她也注意到,自己友人的左眼,也與自己的右眼一樣,變成了金色的………黃金瞳。

「……………好久不見,瑪麗,說實話,我沒想到你會來到這裡。」

一如既往的平靜與溫和的口吻,就好像她們目前正在利茲夫人餐廳準備品味下午茶一般。

「夏莉,你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你究竟是為了什麼?」

望著自己的友人,瑪麗終於提出了自己內心的疑問。

而她,也終於得到了夏莉的回答。

「……………因為我不想失去你。」

「…………………」

「我很害怕,也許明天就會變成那樣。」

「………………」

「所以,我不需要未來。」

「………………」

「只要今天就好,只要現在就好。我不需要未來,與其會失去你,不如………留在這裡吧,瑪麗?」

一面說著,夏莉一面舉起手來,指向瑪麗。

「我的願望已經實現了,在這本應獨自一人的夏爾諾斯里,與你相遇。所以,拜託了,留下來吧。」

伴隨著夏莉的說話,黑暗在她白皙的指尖蠕動,扭轉,凝結,化為了一把利刃。

「停留在永遠的今天………只有這樣,才能保護我們,不是嗎?」

「但………但是……………」

望著眼前的好友,瑪麗緊咬牙關。

「誰都不在這裡啊,阿謝也是,大家也是,這裡只有我和你啊,夏莉。」

「沒錯。」

聽到瑪麗的回答,夏莉垂下了眼眸。

「你比我要溫柔得多啊,我已經放棄了除了你之外的一切,但是放心吧,瑪麗,我早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了……………」

說道這裡,夏莉舉起長劍,指向瑪麗。

「我將會扯斷你的荊棘,並用我的荊棘將你貫穿,你將與我一同永恆地留在此地。所以………和我一起留在這裡吧!求你了!瑪麗!!!」

伴隨著少女聲嘶力竭的尖叫聲,下一刻,黑色的劍刃就這樣朝著瑪麗的胸口刺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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