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妮子不理小北風接著又開始講述。

「當然是親爹,我知道他就是我親爹!

因為他看到我後直接就下地也不管我喊就把我抱炕上去坐他懷裡了,還用他的胡茬子扎我臉。

於是我就使勁往外掙我就不讓。

我娘就在一邊說,你看咱家妮都不識得你了,然後她就笑,帶著眼淚的那種笑。

其實,我知道他是我親爹的,我往外掙並不是因為我不知道他是我的親爹,而是因為我覺得我已經是大姑娘了,我不是掙扎是扭捏。

後來,我爹就再也沒走,一直在家裡。

你們也知道,八九那時候覺得自己長大了,其實根本就沒有長大。

我不知不覺的每天就總跟在我爹的身後,他幹什麼我都跟著。

我記得我娘當時看到我這齣,就笑著對我爹說『你看你離開家這麼多年,孩子都想你了,天天粘著你』。

然後我娘笑著笑著就又哭了。

我天天就這樣粘著我爹,我爹也不煩我。

他是男人他要打獵,於是他就是打獵也總帶著我,我要是走不動了他就讓我騎梗梗。

那時候我才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長大,抱著我爹的大腦袋感覺他在我下面象一匹大馬那樣一梗噠一梗噠的走路可美!」

(哽噠:東北方言,形容那種有節奏的顛簸的感覺)

講到這裡小妮子眼睛正望著爐膛里閃亮的柴火,她臉上的表情真就的就是一個未諳世事的小女孩,上面充滿了幸福的回憶。

實話講,小妮子講的這個事情也只是一個小女孩子很久才見到親生父親的感受,並沒有什麼新奇的地方,可是雷鳴和小北風卻已經完全被吸引住了。

雷鳴從小生活在他二叔家,既沒有騎過自己親爹的也沒有騎過他二叔的梗梗,倒是記得大哥二哥來看自己的時候自己騎過兩回。

人這一生,為人子女沒有騎過自己父親的脖梗梗總是有所缺撼,現在想騎,爹卻已經老了,子女反而要給自己的老爹當拐杖了啊!

要知道雷鳴可是哥六個呢,他今年十六過了年就十七,可他大哥卻已經三十四了,他爹已經五十出頭了!

而此時的小北風也不吭聲了,眼睛盯著小妮子那回憶時的幸福表情儘是羨慕之色,只因為他是孤兒。

從他有記憶以來,就沒有見過自己爹娘的面!

「唉——」小妮子悠悠的嘆了一口氣。

她這一嘆氣才把雷鳴和小北風從各自的回憶中拉了回來,雷鳴和小北風這才想起現在他們兩個是聽小妮子講事呢。

小妮子又開始講了。

「我當時就想,要是能這樣活著,雖然日子過得苦總穿著打補丁的衣服那也沒有什麼不好,當時就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可是在我十二歲的那年,有一天我爹說要出去辦事不能帶我去。

我就說爹那你早去早回。

可是誰成想,我爹就再也沒有回來……」

雷鳴和小北風聽到這裡臉色都是變了變,這時候他們自然猜到那定是小妮子他爹出事了。

「在我十三歲的那年,有一天家裡就來了十多個帶槍的土匪。

我剛進家門,就見娘已經被幾個土匪抓住了,衣服也被撕開了。

然後有一個掛著盒子炮臉上有塊青記的傢伙正在打我娘的嘴巴!

我往前沖自然是被人家抓住了,然後那個臉上有青記的傢伙看到我後不知道怎麼想的,卻是讓他手下的一個女土匪把我拖出去了!」

一直認真聽著的雷鳴此時自然意識到了什麼,果然小北風已是低聲對小妮子問道:「北霸天和蝴蝶花?」

小妮子點了點頭。

「北霸天臉上有塊青記。」小北風低聲說道,他這句話無疑是解釋給雷鳴聽的。

「後來,等那些土匪走了,我回到家時,娘已經在房樑上弔死了。」小妮子說到這裡聲音已是低了下來。

「北霸天,蝴蝶花,這幫該死的畜生!」雷鳴和小北風在這一瞬間有了種渾身血液直衝頭頂的感覺,

人生總是這樣,當我們對某一件悲劇缺乏直觀感受的時候,雖然也會覺得憤怒但畢竟那也只是故事,可是此時聽著當事人親自講起時便有了難以抑制的憤怒!

小妮子又開講了,只是她的情緒卻是比雷鳴和小北風反而更平和了一些。

因為她該憤怒的時候早憤怒過了,憤怒殺不死仇人,殺死敵人的是冷靜。

「我知道,我娘是被那些土匪禍害了,可是我娘怕我看到她的樣子卻是穿了一身她從來沒捨得穿的新衣服。

我聽她說過,那是她當年嫁給我爹那天就穿了一天的衣服。」

小妮子的講述是如此的平靜,而作為聽眾的雷鳴和小北風卻是感覺自己的心頭已是遭到了重重一擊!

「小妮了,別怕,到時候有機會我和小六子一起替你報這個仇!」小北風大聲說道。

小妮子無限感激的看了小北風和雷鳴一眼,眼角出現了晶瑩的淚痕。

不過她隨之就用衣袖擦去了,她又講道:「人總是要接著活下的,仇總是要報的。

然後我就開始拿著我爹留下的土槍開始打獵的生活,那年我還在一個屯子撿到了一條快凍僵了的小土狗,就是現在的黑子。

我那時都十三了,也明白事理了,可我怎麼想也沒想明白為什麼那幫土匪會放過我。

直到有一天我發現屯子裡所有人不敢和我說話了,和我一般大的無論男的女的都不敢來找我玩了,甚至那些對我很好的大爺大娘也不來了。」

雷鳴和小北風交換了下眼色,他們也困惑。

以小妮子的長相和能幹長到十五六歲的時候,即使沒有了父母,那些保媒之人也該上門的啊!

而如此有悖常理的事情到底是為了什麼呢?而答案馬上就揭曉了了。

「最後到底是有一位對我最好的嬸子偷偷在半夜敲開了我家的門,告訴我說,妮子,你趕緊跑吧!

我說,嬸,為什麼啊?

那個嬸子說,好孩子,你不知道,你已經被北霸天給相中了,你娘死的那年,他就相中你了卻又覺得你太小,所以讓你再長大幾年長成大姑娘他好把你搶到山上去!

村子裡沒人敢說,北霸天放話了,誰要是敢把這件事告訴你他就殺了全村的人!

呵呵,」

講到這裡的小妮子冷笑了起來了,直接打斷了雷鳴和小北風的憤怒。

「我竟然被北霸天給內定了!

我說咋沒有人敢和我接觸呢!

可是,我為什麼要跑?我憑什麼跑?我就不跑!我要給我爹我娘報仇!!」小妮子聲音陡然拔高了起來。

一時之間,滿屋子裡仿佛儘是小妮子那因為憤怒到極點而產生出來的尖銳的喊聲的迴音。

雷鳴和小北風已經不知道說什麼了,他們已經出離憤怒了,世間竟有如此不平之事!

「本來小北風讓我把蝴蝶花扒光了把衣服扔了的時候我不想扒了的,我覺得她作為一個女人可以不要臉但我得要臉!

可是我想了想我娘,憑什麼我娘就得讓北霸天那個畜生禍害?我這麼想的時候我就把她扒光了!

我那麼漂亮的娘方圓幾十里沒人不夸的娘對我那麼好的娘現在都在地下變成骨頭架子了,她蝴蝶花差什麼?我就是要讓她在野地里被狼被狗啃得光剩下骨頭架子!」

小妮子再次高喊了起來,這一刻她的臉漲得比爐火還紅。

可是過了沒一會兒,她卻低頭嚶嚶的哭了起來,嘴裡不停的喊著「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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