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看今天對面老李家飯館子又開張了。」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對他家老頭說道。

「你爹不瞎!」那老頭眼皮都沒撩就回了一句,此時正在往自己的旱煙袋裡裝煙面子呢。

「老二,還李家飯館呢,現在都換名了你又不是不是知道!」一個歲數更大一些的年輕人說道,那是老二的哥哥自然就是這家的老大。

「這呂大賴子也太狠了,就這麼把人家家業給搶了啊!」老二表示不平。

「你看到了?你沒看到別瞎說!」老大倒是很穩重的訓老二道。

「那還用看到啊?就那點事誰不明白!」老二表達不滿了,「街面上的人家都通知去歡迎日本兵了就沒通知他家,完了他家牆面上就多出一行字。

完了吧還讓人擋上了,日本兵來了就看到了,完了吧擋的人還是北霸天的,這事還用看?拿屁股都能想出來!」

「爹你看他,都成家了這嘴咋還沒把門兒的呢!」老大對已經點著旱煙的老頭告狀道。

「老二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要知道禍從口出,哪個不比你尖,人家都知道,怎麼就你吵吵出來?

你說出一句話惹禍了不要緊,別一家老老小小的都給拐進去!」老頭終於是訓了老二也就是他老兒子一句。

老二一聽自己家老頭說話了嗓門不敢高了。

老頭吸了一口旱煙,雖然訓了自家兒子,可是終究卻是嘆了一口氣:「唉,老李家就這樣敗了啊!」

他家與李旺家那也是老街坊了,可以說是世交,眼見的李旺一家遭了難了他又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也不一定吧,他家滿倉不是沒在家嗎?」老二又說道。

李旺兩個兒子,大兒子李來福,二兒子李滿倉。

那天老李家被人栽髒,李旺和李來福在家,直接拉出來就給用刺刀挑了。

至於那個李樂也只是個跑堂的,卻更是個倒霉鬼,日本人哪會跟你講理?再說了你想跟人家日本人講理你得能說明白算啊!

事後周圍的老百姓背後偷偷猜測說,當時圍著日本兵轉的那些漢奸都是串通好的,包括那個翻譯!

但恰恰李旺的二兒子就沒在家,卻是隨他媳婦孩子去他老丈人家了,故而逃得一劫。

「你還指望滿倉再把老李家興起來啊?他不惹事就不錯了!」老大不滿的說道。

那李滿倉的脾氣最是暴躁,知道自己爹自己大哥被殺了,他要是不回來報仇那就不是李滿倉了。

「爹,大哥,今晚上我看對門來了不少馬,你沒看那裡燈都亮著嗎?好象北霸天和呂大賴子他們兩伙人在一起喝酒呢!」他家的老二突然壓低了聲音。

他老子和他大哥同時白了他一眼卻是不約而同的又說了一句:「我們眼睛不瞎!」

「哎(ái),你們說今晚滿倉不會回來報仇來吧?」他家老二把聲音壓得更低了,只是他的眼神之中卻是透出了一種難以壓抑的狂熱!

這家老二卻是跟李滿倉從小在一起玩大的,兩個人那是鐵哥們,甚至連街坊鄰居都說,這兩個傢伙是沒上山當鬍子,要是上山當鬍子這兩個傢伙那就是拜把子的兄弟!

老二的話讓他老子和他大哥的眼神里露出了一絲驚疑來,然後他老子卻是對自家老二聲色俱厲的說道:「今晚你不許給我出去,你要是敢出去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我又沒說去幫忙,你這麼訓我幹嘛?」他家老二不樂意了,隨即卻又不服氣的頂嘴道:「還不讓出門?那我撒尿咋整?!」

「撒尿就尿泔水桶里!我看你敢出去的!」老頭子瞪眼了。

他太了解自己的二兒子了,別看現在都成家了,可依舊沒有定性!

這要是老李家的李滿倉來找他去幫忙殺人,這小子八成就就會去!

這老頭家在當地也算是富足之戶,所以大兒子和二兒子儘管成家了卻沒有分出去,依舊住在了一個大院子裡。

那老頭看二兒子滿腹不情願的回自己家了終究是不放心,於是起身便奔前屋去了。

那前屋正挨著自家的院門,就跟門衛房似的倒是可以看著別讓自家二兒子跑出去惹禍。

那老頭子也不嫌屋裡沒有燒火,伸手捅開了窗戶紙就向對面的原李家飯館望去。

果然他看到李家飯館有幾個房間正亮著燈光。

那燈光很亮,雖然說縣城目前還沒有電,但那光亮明顯是粗洋蠟照出來的。

飯館小二樓的門前可以看到有端著步槍的人在那燈光下走動著,也不知道那人是兵還是匪,可是這年頭兵和匪又有什麼區別呢?

而此時就在原李家飯館的一間房間裡,果然已是喝得酒酣耳熱了。

便衣隊長呂大賴子呂文彪固然是喝得滿頭大汗,而那投奔了日本人的土匪北霸天也已經是喝得滿臉通紅,甚至他臉上那塊銅錢大的青記都變得紅了起來。

北霸天此時正站了起來說道:「這世道就是人吃人的世道,你不吃他就吃你,他覺得冤,老子手底下冤魂多了!

若是我和你呂老弟手軟,咱倆今天哪有這梨汁喝?!」

「好!大哥言之有理!」呂文彪帶頭叫好道。

他們此時說的正是他們合謀殺了李旺家三人奪了李旺的家產一事。

強盜自有強盜的邏輯,日本人從萬裏海疆到了中國還要給自己掛個大東亞共榮的幌子呢,土匪殺人那也是要找個理由的是為強盜的邏輯。

北震天所說的梨汁卻是李旺在入冬的時候用從關里販來的秋梨做成的梨汁凍了起來專門為到他家吃飯的客人解酒用的。

既然李家飯館已經改換了門庭,那這些梨汁自然就變成了呂文彪和北震天的了。

「大哥這是要嘎哈去?」呂文彪見北震天往外走忙問道。

「你這梨汁好喝!喝多了,我出去解下手。」北霸天說道。

「來來來,我陪大哥出去,我給你領道!」那呂文彪忙道。

於是兩個人打著晃便往外走。

「咱們走後門,後面院子有茅廁。」呂文彪大著舌頭說道,同時卻是瞪了一眼要跟上來的手下。

喝酒之人有幾分醉意那是正常的,他還有事要和北霸天商量呢。

他之所以說後面有院那自然是為了安全起見,後院是封閉的,前面有手下帶槍把守。

象他們這種人惡事做得多了仇人也多了,所以就是解下手到前面沒個保鏢那都不出去的,至於後院倒是不用帶了。

「大哥,這回咱們和原來可不一樣了,這回咱們投了日本人那也是有身份的人了。

這**縣城以後就是咱們的天下了,那掙錢的路子多了!」呂得彪仗著酒勁摟著北霸天的肩膀子就往後院走。

「老弟的話我明白,這事不用老弟提醒。

我會讓我手下那幫小兔崽子消停的!」北霸天表態了。

呂得彪嘿嘿一笑,心道我等的就是你這句話呢。

你老人家在山寨里動不動欺男霸女的,到這裡可不行啊!那日本人雖然牲口但那也只是他們自己人行,咱們要是敢象日本人那麼折騰絕撈不到好去!

「大哥到底是老江湖,嘿嘿。

咱們以後可以在這縣城裡開窯子鋪、開煙館、開賭局子,這哪個不是來錢的道兒!」呂得彪說道。

說話間兩個人已是從小二樓的後門走了出來。

外面天寒地凍但兩個人喝酒喝得已是渾身出汗自然是不覺得冷。

「大哥,茅房在那呢,嘿嘿。」呂得彪見北霸天已經開始摸腰帶了忙說道。

「我艹,好,就聽老弟的,咱現在是有身份的人可是不能象原來就地畫畫!」北霸天哈哈大笑。

呂得彪很是殷勤的走在前面,伸手便去拉那茅廁門。

只是他手在搭在那茅廁門的一剎那,意外卻發生了!

隨著那門往外拉開,裡面卻是直接就探出一把寒光閃閃的殺豬刀來!

呂得彪哪有準備?這事發生的一點預兆都沒有,於是那把足有一尺多長的殺豬刀直接就捅進了他的心窩裡!

此時正摸著腰帶要解手的北震天聽到了呂得彪的一聲悶哼警兆頓生。

到底是總是遊走在生死邊緣的土匪,一愣之際便向後退去伸手已是去摸那皮盒子裡的盒子炮了。

而這功夫刺倒呂得彪的那人已是把刀抽出一刀又向北震天扎來。

北震天雖有所反應但還是慢了一絲,那人的刀尖已是刺在了北震天的右臂上。

北震天大喊了一聲「來人」,身體便又向退去。

那人一見自己第二刀沒有刺倒對手心中也是慌了,一揚手就把手中的殺豬刀甩了出來。

北震天在屋裡燭光的映射下恰看到了那利器的閃光,他下意識的一扭身,那把殺豬刀恰恰又扎在了他的右臂上。

北震天繼續高喊「來人」向後退去,忍著右臂的痛倒底是把盒子炮掏了出來頂上了火,偏偏右臂痛得更加厲害,朦朧之中就暗襲之人此時竟然已是上了院牆的牆頭,那裡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立了個梯子!

北震天左手持槍就射,「砰」的一聲槍響里,那人已是從牆頭掉了下去。

北震天他左手雖也會射擊到底是沒有右手來的有把握也不知道射中了那人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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