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那屋子裡的煤油燈自然熄了,而土爐子中沒有人再加濕柴自然爐火也慢慢黯淡了下去。

可是屋外的風聲卻更大了,那風聲吹出了嗚嗚的聲響,於是整個屋子裡原本的靜謐就被打破了。

「我艹,起大煙泡了啊——」黑暗之中也不知道是南炕或者北炕有人叨咕了一句。

這個大煙泡起的可真不是時候!

這是屋子裡所有人在內心裡的感嘆。

誰也不傻,對方一看就是同道,都是帶著傢伙的。

中國人有一句話叫作「臥榻之旁豈容他人安睡?」。

素不相識的都是持槍荷彈的人卻住在了一個屋子裡的南北炕上,中間只隔了兩道布帘子。

今天這一夜註定所有人都無法入睡,手中都各自攥著盒子炮,並且!兩方人在外面還都有值哨的!

短槍,雖然說盒子炮比擼子之類的手機長一些大一些但只要不用那個木盒子的槍套總是能掖在棉襖裡帶進來的。

可是,長槍呢?雙方現在雖然互相戒備但卻也達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畢竟都沒有把中國人最喜歡用的盒子炮擺到明面上來,所以目前還相安無事。

可是你要是敢把長槍帶進來,那麼只怕雙方就得點燃煤油燈掀開各自炕前的布帘子,不說把槍的保險打開那也得手握鋼槍準備隨時翻臉了!

長槍不能帶進來,那就只能放在外面,既然放在了外面那就需要值哨的。

這種互相戒備實在是太難熬了。

如果雙方也只是互相戒備的同室持戈住上一宿明天各奔前程也就罷了。

可是,這該死的大煙泡卻來了!

什麼是大煙泡呢,學名應當叫作暴風雪吧。

雪大風也大,進入寒冬東北的雪已經不是剛入冬時由於氣溫還算高那種含水量大在空中如同仙子落塵埃般飄散下來的六角形的雪花,而是打在臉上生疼的雪粒子。

風卷著雪粒子天地間一片蒼茫,可見度有時只剩下三五米了。

就這種天氣人根本就無法趕路,就是成年人大白天的在這種天氣中也很有可能迷路。

如果有人還不能理解東北的大煙泡是什麼樣的,那麼就把後世的沙塵暴想像成大煙泡吧!

並且!大煙泡可絕不是一天就能刮完的,說兩天就刮完那是不可能的,至少也得三四天的。

試想一下,三四天啊!

這樣的兩伙素不相識的都帶著武器的人就在同一個屋子裡呆著,牽一髮而動全身,不說哪方起了歹意,就是有人敢不經意的撥弄一下盒子炮的保險,那麼,完了!勢必火拚!

那是槍,還是自動手槍,一梭子彈摟出去就能夠把對炕的人滅了一半!那不是燒火棍!

前面已經說了兩個並且了,可是並且卻還沒有完!

第三個並且是,他們偏偏就在東北這嘎噠,所謂我惹不起躲得起總行吧,對不起!在這冬天裡這個前不招村後不招店的地方,你無處可躲!

你既不能露宿野外,你也不能帶槍去老百姓家住把老百姓攆到大街上吧,這兩伙還都不是這樣的人!

所以,那句簡簡單單的一句「我艹,起大煙泡了啊——」中間又包含了多少無奈。

走又走不掉,如果雙方開打卻又沒仇,並且誰敢保證打起來不是兩敗俱傷?

這一夜這屋子裡的氣氛就是這樣的詭異和敏感,試問,那心多大才敢睡?

當然了,此時屋子之中倒是有一個睡著的,可是卻沒有人能挑它的禮。

對,是它,既不是他,也不是她,而是它——小妮子帶來的那條大黑狗。

和它的主人以及它主人的那些同類相比,此時的它無疑是最幸福的。

晚上,它又撈了好幾塊馬骨頭啃,咬得那個嘎崩崩的脆啊讓屋子裡所有人都羨慕它的心大。

吃飽了,燈也熄了,它就躺在了小妮子炕頭的下面的地上亮著肚皮在那裡呼呼大睡。

雷鳴此時自然也不可能睡覺,此時他想的卻是千萬別來個起夜的。

他自然知道雙方在外面的馬廄里都放崗哨了,這要是哪伙有一個人起夜了自然不可能在屋子裡解手總是要到外面去的。

如果那個人要是兩分鐘不進來,只怕各伙就會端槍衝出去,那萬一一夥借著起夜的名義和外面自己伙的崗哨聯手把對方的崗哨做掉再把長槍都給搶了!

不過,還好現在已經後半夜了,截止目前這種情況還沒有發生。

看來雙方都注意到了這一點,有尿,憋著!

只是,就這外面刮的大煙泡,那在外面值哨的人穿得再厚只怕也得凍個好歹的!

雷鳴這想著呢,就聽外面門外噹噹的有人敲門。

於是,在那敲門聲響起的那一瞬間,雷鳴就聽到屋子除了大黑狗的汪汪聲外卻是多了「呼」的一聲,不用問,這「呼」的一聲卻是南北大炕上的人同時坐了起來,至於說每個人手裡是否拿了槍那還用問嗎?

「誰啊?」在炕上靠門最近的樁子下地了問道。

而這時南炕上也跳下來了一個人也同樣的問道。

果然是敏感啊!

「我!」「我!」

外面的風聲里竟然是先後傳進屋兩個「我」來,雙方自然都是熟悉自己人的聲音的,於是黑暗之中那門栓被拉開,朔風夾雜著雪粒子就掃進了屋了來,那份寒冷讓躺在熱炕上的人們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退特娘的冷了,凍死老子了,換人!」進屋的人跺著腳說道。

而且這句話竟然是兩個人一起說的,說的字竟然是一模一樣的!

哎呀我勒了個去,雷鳴差點笑出聲來!

按理說,他們不可能不約而同的說同一句話連字都沒差,可現在他們竟然真說的是一模一樣一個字都不差的!

那麼,答案顯而易見了。

毫無疑問,這兩個原本素不相識的傢伙在外面凍得受不了,便同病相憐然後肯定是互相商量了。

兩個人一商量便一起跑了回來讓別人去換崗。

注意,他們必須是兩個人一起回來的,這要是有其中一夥的哨兵回來了而另外一伙人的哨兵沒回來,這都完全有可能打起來!

換成哪伙的人恐怕都會想,怎麼你回來了,我們那伙的人呢,不是讓你特麼的給做掉了吧?!

而且,還必須是外面的人同時回來才不至於引起誤會,要是哪伙主動出去一個去換崗的,那和半夜出去解手絕對是一個道理,你不是與你們人合夥弄我們的長槍了去吧?

這個大車店,住的好累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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