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漸深了,大火也已經遠去,已經有火頭燒到那終究沒有多少可燃物的地方,比如結冰的河或水窪。

而時黑暗之中有一聲非中國人的聲音下達了偷偷撤退的命令。

於是,先有十多名黑影爬了起來哈著腰順著松蔭溝向前走去。

過了兩分鐘,黑壓壓一片人影也同樣在地上爬起,哈著腰端著槍向前跟著走去。

就在這片人影過後,在遠處的火光下可以看到這裡壓根就沒有大火燒過的痕跡,只是卻多出了好幾十個小小的坑來。

那坑是被TNT炸藥炸出來了。

坑小也絕不是因為TNT炸藥的爆炸威力不強,而是因為那大地本是凍結的,於是原本可以炸飛一座碉堡的炸藥也只是在這堅硬如鐵的大地上留下了些小坑。

留下那些小坑並不是目的,而是因為那炸藥爆炸產生出來的氣浪直接就吹飛了一定範圍內的可燃物,然後又有炸彈在已經輕出來的地方的邊緣接著炸響再接著擴大沒有可燃物地方的範圍。

最終幾十次爆炸成功的在這片原本蒿草枯連天的松蔭溝里製造出了一片足以藏下四百多人的沒有可燃物的地段。

而這些異國的矮人便在這裡得以逃過劫火!

氣質真的與個頭無關,這群黑暗中的影子來的時候是不可一世的,當時他們是那麼的趾高氣揚。

而現在他們卻如同一群灰溜溜的老鼠,凈挑那沒有光明的地方無聲無息的前行以圖逃出生天。

一場山火下來,此時他們腳下松蔭溝那原本厚厚的松針已經燃燒殆盡了,甚至那地上的泥土都被高溫烤得融化了,而現在隨著大火的遠去那泥土又開始慢慢的凍結。

前進途中不斷有人低聲提醒,於是這些急於逃生的人便繞開那些躺在地上在前幾天和他們一樣都走在隊伍大談大日本皇軍無上武功而現在卻是已經被烤出了屍臭味的同伴的屍體小心向前走去。

日軍,一支同樣迷信的軍隊。

他們害怕被砍下腦袋,他們相信一個人死並不可怕,可是如果死時被砍下腦袋那麼他們的靈魂將無法返回那煙波浩渺之間的島國神社。

所以日軍在戰敗的時候為了對這些為天皇玉隕的武士們有一個交待,如果不能帶回全屍就會砍下同伴一隻手掌甚至哪怕一根拇指也多會去這樣做的。

但事實也證明,這些日軍中的某些部隊當生者為了自己求生的時候,他們是連同伴的手指也不帶回去的!

「咔嚓」一聲響起,後面的日軍大隊嚇得刷的一下子全都趴在了地上。

而這時才有士兵慌不迭的小聲道歉,他不小心踏斷了一根沒有燃盡的樹枝。

於是這人便遭到了軍官的低聲申斥,所有人爬了起來接著小心前行。

而剛才弄出聲音的那名士兵也格外幸運的沒有撈到一個大嘴巴,這並不是因為日軍軍官心軟。

日軍是有打嘴巴傳統的,如果有兩名士兵同時犯錯,那麼軍官會命令這兩名士兵面對面站著互相扇嘴巴足足扇上半天時間,直至彼此都成了「豬頭」。

那名士兵之所以逃脫了這個大嘴巴,那是因為他們現在是在逃命。

那個「刮唧」一聲的大嘴巴很有可能暴露火海餘生的他們正在逃命的行動,為活命計,這頓懲戒的嘴巴也只好先記著了。

走在最前面的那十來個人是大島俊雄派出的斥候,他認為如果自己是這支放火燒死了自己大部份手下的中國軍隊的指揮官的話一定會派人留守監視,所以前面有斥候那是必須的。

而此時日軍的這十來名斥候已是從松蔭溝側翼的一個山谷摸了出來,他們這時正手執軍刺行進在一片已是過火的樹林當中。

大火已過樹木不再燃燒,但有紅紅的火炭卻猶未熄滅,甚至有整棵樹的樹的樹枝都已經燃盡了唯有那樹幹還在那裡挺立著。

只是那樹樹幹的上面尖端還在,形狀也未曾大變,但此時已是成了紅色的火炭。

有山風吹來於是那圓柱狀的火炭雖不燃燒卻發出紅色的光來如同黑夜裡的螢火棒,如果此處不是戰場那也算是一種奇觀了。

「巴嗒」,前方又有聲音響起,日軍斥候急忙停住了腳步側耳傾聽,前方並無別的聲音。

那是有已經成為木炭的樹幹或者樹枝從樹體上脫離了下來,日軍斥候們是這樣認為的,因為他們剛才已經碰到過類似這樣的情況了,只是虛驚一場。

於是,日軍斥候們繼續前行。

只是,他們並不知道就在前方几十米的地方,有一名中國士兵正趴在地上混然已經忘了他腳上所穿的鞋正被火炭燒烤已是冒出來了白煙。

剛剛那「巴嗒」一聲正是他發現前面有人不小心踩斷了一根仍有著紅光的木炭發出來的。

這名中國士兵是許玉雙,此時的他正瞪大著眼神試圖把前面出現的這群黑黢黢的影子看得更清楚一些。

許玉雙是來給燒餅找被大火烤熟了的野兔的。

許玉雙認為著了這麼大的山火,肯定會有野兔來不及跑出從而被燒死在這裡。

而日軍都被燒死了,火是這樣的大,日軍的槍枝不用問那槍托肯定是被燒沒了,彈藥被燒炸了,軍刀被燒過火了很定也不會鋒利如初了。

那麼明天打掃戰場別人會撿什麼,別人也同樣會撿那燒死的兔子。

燒餅對自己可是有救命之恩的,既然救命恩人想吃這口大自然製造出來的燒烤,那麼他自當盡力報恩。

於是,因為老實其實卻是有些迂腐的他就來了。

只是他突然就發現了樹林中向著自己而來的黑黢黢的人影,嚇得他趕緊趴在了地上。

許玉雙在這一刻震驚了!

至於震驚的原因還用問嗎?他以為原本那些已經被他們放火象燒兔子那樣燒死的日本兵竟然活過來了!

他們是怎麼活過來的?難道,他們就象那爬進灶炕的耗子雖然把身上的毛燒得禿了反仗的卻終究衝出來了嗎?

許玉雙終究是許老實,他並不是山林隊出身的,他也只是一個沒有家室的礦工出身,換言之他就是一個老實巴交的光棍。

剛剛他在看到日軍斥候的時候那真是緊張無比的,甚至攥著那支一打就會發出「通」的一聲響的破槍的手都在哆嗦。

他也只是為了混口飯吃才隨大溜加入了抗日救國軍,他並沒有打過仗,今天放火時他那英雄的行為已是開創了他當兵歷史的先河!

可是,現在的他在震驚害怕之餘偏就想到了自己今天的放火,事後他好得意於那些曾經欺負過自己的老兵向自己投來的欽佩的眼神啊!

於是,那些老兵敬佩自己的眼神讓他許老實又變得不老實了,他又英勇了,他竟然把步槍端了起來,他開始拉動槍栓了!

然而他的覺悟卻有些晚了。

由於緊張,許老實自己都沒有注意到,自己所穿的那雙棉鞋已是被那木炭烤著了。

依然在前進著的日軍斥候看到了前方十來米處冒起一團不大的火焰,然後就在那火焰之下看到了一個人趴在那裡正擺弄步槍。

走在第一位的日軍斥候悶吼了一聲持著軍刺急跑了兩步就向前撲擊了過去。

在這一剎那,那把軍刺直接從上至少刺進了許玉雙的後心,而同時那槍已是「嗵」的一聲響了。

於是在這一刻,一名原本是老實巴交的才入伍不久的中國士兵用自己的那支破槍打中了自己行武生涯里第一個敵人而自己也獻出了生命。

但是,他這一槍的意義比他殺死一名侵略者的意義還要大,因為他給自己的軍隊示警了,這裡有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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