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本本喊的是啥?」趴在一棵樹後的王成慶喊問道。

「都是水,雷鳴!」離著黃本本更近一些的李斌喊道。

也只是這簡簡單單的兩個詞,王成慶就已經瞭然黃本本臨死之前喊的是什麼意思了。

「都是水」那自然是說山口外面全是水,就算是衝出山口也未必能逃得掉。

而對地「雷鳴」那兩個字,王成慶當然也是了解的。

那絕不可能說黃本本是臨死之前看到了雷鳴,而是說,他認為指揮隊伍還得是雷鳴,武更不行!

王成慶其實在內心是不同意武更的出山方案的,但是他當時並沒有說出來。

作為一名反日聯軍的老兵,他是知道武更比自己的資格更老的。

武更這個人在隊伍里一向比較霸道,他也知道武更的性子,武更做出來的決定輕易不會改。

武更今年二十三歲了,可是據說日本鬼子沒來之前,他十七歲的時候就已經跟著楊宇平在關內幹革命了。

楊宇平對他很信任,他還曾經孤身一人救過楊宇平的命。

他們這支小隊和日偽軍作戰中一直都是那種在刀尖上跳舞的感覺,可是在雷鳴的指揮下終究一直是有驚無險。

但是很明顯,在這支隊伍里,雷鳴也受到了武更的霸道的影響。

所以雷鳴打仗也總是事必躬親身先士卒,而也正因為如此他才讓武更無話可說。

平時雷鳴很少根他們說教什麼,僅有的幾次討論會上,武更又訓說話不中聽的大許子。

而雷鳴則只是說了一句話,那句話叫作「專注於戰鬥」。

事後王成慶還聽三喜子不滿的叨咕了一句,說雷鳴的話是「正確的廢話」。

可是現在看來,這句話並不是廢話。

如果一開始能把偵察搞得更細一些,甚至學習雷鳴一向聲東西西的做法。

他們派人在別地方打一槍然後再從這裡衝出,那戰鬥結果都會不同。

而現在他們終究還是大意了啊,可是現在說這些卻已經沒有用了。

他們兩個此時已是被日偽軍密集的火力壓制在了樹林之中,並且,偽軍的身影已經在前方出現了。

「交叉掩護撤啊!」收攏了心思的王成慶喊道。

「我受傷了,不行了!」而這時李斌卻喊道。

黃本本那頭已經沒有動靜了,顯然是犧牲了,而李斌也受傷了,他也撤不回去了。

在槍戰打起來的剎那,對面的日偽軍把子彈打得就跟這幾天下雨的雨點似的。

偏偏李斌藏身的那棵樹比較細,卻是有三八大蓋的子彈直接射穿了那樹幹打進了他的右胸。

「動不了嗎?」王成慶喊了一句,然後卻是將雙手的盒子炮同時向前方正挪動著的偽軍的身影扣動了扳擊。

兩把槍兩個長點射打翻了兩名正哈腰前行的偽軍,其餘偽軍嚇得就又藏了起來。

「能動也不行,你掩護,我躲到那塊石頭後面去,換個死法!」李斌又喊。

王成慶瞥了一眼李斌身後樹林中那塊有半人多高的大石頭無奈的喊道:「好!」

然後,他將雙槍遞出衝著前面不停的扣動著扳機,也只是半秒鐘就清空了彈倉。

而借著他這短暫的火力壓制,李斌終於爬到了那塊石頭的後面。

而這時以王成慶的角度再看李斌右胸處果然已是一片血跡了。

「來年別忘了給我燒紙!」李斌忽然對王成慶說出一句話來。

對,是說,而不是喊,李斌已經喊不出來了。

因為王成慶看到李斌的嘴角也已經溢出血來。

但是,王成慶知道李斌說的就是那個意思,因為平時他們也說過這樣的話。

「艹!」王成慶對自己的同伴爆了一句粗口。

毫無疑問,李斌聽到了王成慶這句口頭語。

可是,他卻忽然笑了,他開始背靠著那塊石頭往盒子炮里壓子彈了。

其實,戰鬥到現在那是連五分鐘還沒有到呢,可是他們兩個內心都明白。

李斌固然一死,而王成慶就一定能跑得掉嗎?

「走啦!您內!」李斌忽然又喊了一聲,而他在這一聲喊出來的同時,他就噴出一口血來。

可是,他不管,他從石頭後探出盒子炮衝著又衝過來的偽軍又扣動了扳機。

王成慶爬了起來向後跑去,可是他的眼中看到的卻不再是那蒼翠欲滴的樹木,而是李斌嘴裡噴出來的那口殷紅的血!

王成慶在樹林裡拚命的跑著,有敵人的子彈追著他就在樹林裡飛行。

有樹葉枝條在頭上砸落,有子彈打擊了樹幹,還有子彈穿透了樹幹。

可是為了活命,王成慶只能跑!

這就象這回鬧山洪。

如果只是平常下雨院子裡進水了那自己會用鐵鍬戳幾鍬土來個水來土掩。

可是,如果來的是洪水呢,別說用土擋水了,就是自家的那破茅草房也不能要了啊!

而就在王成慶奔跑出去沒有多遠的時候,他就聽到身後傳來了手雷的爆炸聲。

在這一刻,雖然他依舊在亡命飛奔,可是他知道,李斌完了!

李斌已經開始用手雷了,那就意味著偽軍已經衝上來了。

而這時在那個高崗上,武更他們依然在與日偽軍對射著,他們也有兩人中槍犧牲了。

「那有個穿雨衣的!」三喜子忽然喊道。

三喜子所說的那是指那片幾十米見方的空地上,偽軍們已經衝過來了,有一個偽軍竟然還穿了件黑色的雨衣。

一片黃色的蝗蟲之中突然冒出一隻綠色的蟈蟈來,顯得是那麼的咋眼!

「叭勾」而這時就聽一聲槍響,那名穿著黑色雨衣的偽軍中槍就倒了下去,手中的一支步槍也被撒手扔到了樹蔭里不見了。

「隊長你打死了個大官哎!」三喜子驚嘆的喊道。

只是他這一聲喊卻沒有人理會他,因為別人都在忙著射擊呢。

而這時有一名隊員嘴角卻是不由自主的一撇,他心道,你特麼看著個穿雨衣的就是大官,你見過偽軍用步槍的大官嗎?

縱是此時戰鬥正緊,他卻也被三喜子的表現給噁心著了!

「王成慶過來了!」這時有隊員突然喊道。

所有人下意識的向前面的樹林裡看去,恰恰看到王成慶正躲在一棵樹後向偽軍前方射擊著。

「全是水!全是水!快撤!」王成慶高喊著,只是他並不回頭,他左手扶著樹右手盒子炮向追過來的偽軍不停的射擊著。

之所以他用左手扶著樹,因為他也負傷了,左手槍已是打丟了!

「他喊的是啥?」有隊員在槍聲中沒有聽清。

可是,嚮導丁虎子的臉色卻變了。

「他說都是水!」丁虎子有些木訥的重複了一句,可是他的腦袋裡卻是嗡嗡作響都在重複這句話。

這片山與大山之間那就是一片大草甸子啊,咋就都是水了捏?鬧山洪會有這麼大的水嗎?!

可是這功夫,他們所有人就見王成慶突然棄槍就倒了下去,那臉蹌在了地上一動也不動,顯然他中槍了。

人,又犧牲了一個!

「撤退!」武更喊道。

而此時中槍倒在了樹後的王成慶已是到了彌留之際。

原來,人死的時候是這樣的啊!

王成慶覺得自己要輕飄飄的飛起來了,可是他那些日偽軍大頭鞋踩踏在有水的草地上發出的「噗嗤」聲卻是那麼的清晰。

我這就要死了嗎?王成慶想。

我還有一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呢!

「打仗還得聽雷鳴的,武更你特麼的不行!」

當王成慶正想拼著最後的力量把這句話喊出來的時候,一把鋒銳的刺刀從後背刺入了他的心窩。

日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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