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鳴還沒有消息,小北風、大壯、湯小餅、二蠻子也沒有消息。」小妮子看著周讓說道。

地窨子裡隊員們都看著周讓那張的臉。

周讓這回騎馬回來臉又被風吹著了,原本就有些微腫凍得發白的臉因為地窨子裡的溫暖緩過來後,一看就不是那種正常的紅。

周讓能夠回到密營來,一看周讓戴著的那個頭套先就把大家給逗樂了。

他們還真的就沒有見到過如此保暖的頭套。

隨後他們看到周讓帶回的那頭她打死的豹子那自然又是格外的驚喜。

作為他們的隊長——獵戶出身的雷鳴看沒看到過山林里的豹子他們不知道,可他們卻真是頭一回看到。

久別而重逢,大家見到周讓那自然是很開心的事情。

這些天他們這些隊員天天盼著「流落」在外的那幾個人快趕回來。

今天猜雷鳴該回來了,明天又猜周讓該回來了,後天就又猜小北風他們該回來了。

可是當周讓進屋摘掉頭罩之後露出她那張腫脹的臉,所有人就沉默了下來。

雖然說在他們的眼裡周讓是地地道道的二當家的,骨子裡的作風彪悍的很。

可是,他們已經習慣了周讓那張清秀的臉。

而現在當他們一看周讓這張已經紅腫的有些變形的臉一個個便都心痛了起來。

他們先回來的這些人不管怎麼說那也是人多,大家彼此間有個照應。

可周讓卻是自己跑回來的,她的臉都凍成這樣了,那在返回途中受了多少苦那還用問嗎?

可不管怎麼說,周讓人是胡隆個兒的回來了,可是雷鳴和小北風他們卻依然生死未知,所有人的心情又怎麼可能不沉重?

(註:胡隆個兒,整個,完整的意思)

原來大家都是新兵或者剛開始打鬼子的時候,歲數還小,心中都有豪情千千萬。

可是隨著他們歲數的增長人生閱歷的增加卻發現戰鬥是如此的殘酷,有時兄弟一分手就是永別。

沒有人知道出去執行任務的人是否還能回來,彼此之間是否還能再見面。

而如果有的人真的沒有回來了,那麼很可能就已經於青山之中埋忠骨了。

如果說犧牲的人少,那麼剩下的人還會記住那犧牲的人的事。

可是如果剩下的人最後也犧牲了呢?

那麼在這東三省的白山黑水之間是否還會有人記得曾經有他們這樣一支雷鳴小隊。

是否還會記得雷鳴小隊之間兄弟、姐妹、夫妻間的情誼以及喜怒哀樂。

直到他們所有人的故事都只成為了白山黑水之間的一個傳說,甚至最後連傳說都沒有了。

最後在後世只留一下了一個光輝的名字叫作「中國抗聯」。

一時之間,整個地窨子裡已經變得沉默了起來。

而就在這個時候周讓說話了。

「改變不了的事情想多了沒用,我們現在只能做好眼巴前的事情。」周讓說話了。

「時間挺緊的,你們都聽好了。

我回來是搬救兵來的。

第一件事,咱們最好能扮成日偽軍的騎兵往北走,去救小六子的父母。

第二件事,你們怎麼弄我不管,我現在得補一覺。

準備好了就出發,你們去忙吧,我睡覺!」

然後周讓也不再理會隊員們,自己卻是脫下了那個大皮襖徑直爬到了炕裡頭將那大皮襖往上一蓋,她真的要睡覺了。

昨天讓那頭豹子折騰的,她終究是少睡了好幾個小時的覺。

雷鳴小隊的隊員們一開始以為雷鳴到了現在還沒有消息,周讓至少會表現出擔心來。

可是他們卻並沒有想到周讓滿腦子想的卻是怎麼救自己公公婆婆的事情。

而當眾人人聽到了周讓所說的「小六子的父母」時互相驚訝的看了看,他們很詫異周讓是在哪裡得到的雷鳴父母的消息的。

可是,隨即他們卻意識到這件事的重要性,周讓這是在給他們下達任務啊!

「玉英姐你留在這兒再給周讓燒燒炕,其餘人跟我出去。」小妮子下令了。

於是眾人魚貫而出。

周讓跟隊員們所說的話真的是很有限,可是隊員們也明白周讓所說的那準備工作自然是越快越好!

於是也只是過了兩個多小時,周讓便被一身日軍打扮的小妮子叫醒了。

「現在就走嗎?再有一個小時天就黑了。

咱們的兩架馬車在向陽堡呢,得走到那裡再坐馬車。」小妮子說道。

周讓晃了晃腦袋,讓自己從睡意懵懂中醒來。

而這時她才很有女孩子味兒的說了一句:「唉,夢到小六子了,都是睡覺前讓你給勾的!好象還是頭一回夢到他呢!」

小妮子無語,心道,我都夢到小北風不知道有多少回了,也不知道那個傢伙現在咋樣了。

「還有一個小時天黑,趁天亮這功夫正好把腳印處理掉——」周讓沉吟了一下。

然後她就果斷的說道,「現在就走,要是還沒有吃上飯那大家就在路上吃!」

「你要換的小鬼子衣服我也給你帶來了。」小妮子又道。

「好,真得換上,不過我穿回來的那個大皮襖和那一大塊蓋豹子的皮子也得給我帶著。

這回能逃出來把我凍壞了,想想外面我就打哆嗦!」周讓心有餘悸的說道。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周讓臉上凍傷沒好,上回又被日軍給追得奇慘無比。

一想起那種無處不在的嚴寒想想那種無處躲藏的孤單,周讓不由得渾身上下又打了個哆嗦。

可是,再冷那也得出去,這世上去干某些事的時候必須忽略掉自己的感覺!

五分鐘後,雷鳴小隊就徒步出發了。

按照周讓的命令,他們這回全都是扮成了日偽軍。

只是他們扮成騎兵那是不可能的了,因為目前他們也只有周讓帶回來的這兩匹馬。

雷鳴小隊自然也繳獲過不少日軍的戰馬,但是那些戰馬的下場都是被殺掉,夏天就曬馬肉乾冬天則是凍上。

前面的人在走,後面的幾個隊員則是用樹枝掃去那雪地上的腳印。

這個密營是他們雷鳴小隊唯一的營地,他們必須要小心再小心,不光不能讓日偽軍發現,那就是老百姓也不成。

那幾名掃尾的隊員很是留戀的看著他們剛剛離開的那個山頭。

北國的寒冬里,那山自然是也是冰冷的。

可是,只有他們雷鳴小隊的人知道,在那冰冷的山體上有若干個傍山而挖的同樣冰涼的地窨子。

可是,只要在那地窨子裡升起火來,那裡的土炕、地龍就會熱起來,然後那裡就會變成他們溫暖的家。

中國人不喜歡侵略,於時下國人來講最大的願望那也就是老婆孩子熱炕頭了。

可於他們這些正行進於酷寒之中的大多數人來講,說身邊有一個溫暖的女人,膝下有一個呀呀學語蹣跚學步的孩子,那已經是個奢望了。

他們所唯一能想得到的也就是那個熱炕頭了。

但是,僅僅一個熱炕頭,卻依然不可得。

因為他們需要要一次又一次的走入到這嚴寒之中,而當他們再回到這熱炕頭睡覺時,那人可能就會少了幾個。

中華上下五千年,經歷過光明與高潮也經歷過黑暗與低谷。

但那五千年的傳承之所以不會斷絕,那是因為無論在多麼黑暗多麼低谷的時候,中華民族中總有那麼一些人會在黑暗與寒冷中點燃火矩砥礪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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