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到種種因素,最終,江夏戴好墨鏡和口罩,親身上陣。

這裡沒有監控,他和父母鬼馬甲交換傀儡的時候,也特意避開了人。哪怕稍後北川強史真的飆車墜崖身亡,警方也很難查到他墜崖的原因——就像植物瓤委託人沒有提供北川強史的相關消息,所以警方一直沒能查到他一樣。

另外,就算倒霉地被人看到,江夏也只是一個無辜的受害者:

他只不過是在接到委託人的委託以後,租了同款車打算去北川強史出沒過的地方轉一圈,看看有沒有人對這輛車有印象,進而找出北川強史的下落。然而卻倒霉地被北川強史盯上。北川強史囂張挑釁,結果不小心馬失前蹄,從山路上摔了下去,或者一頭撞上了山壁……嗯,這很合理。

當然,如果周圍沒人,那就更簡單了。可以直接開溜。委託人那邊也不用本體特意跑去通知——這裡如果出了車禍、引發命案,那應該會上當地的新聞,如果委託人沒看到,只要委婉往她附近丟一份報紙,提醒她一下就好了。

江夏一邊想著屆時的種種說辭,一邊在路上來回亂開。

最終,在傍晚時分,他成功發現了北川強史返程的紅色跑車。

原本江夏還在想,該怎麼才能確保對方突發飆車興致,來一場死亡競速。

然而實際上,根本無需細想,北川強史的車就已經亢奮地追了上他,貼在他車後嘟嘟按喇叭,時而超過江夏,在他車前扭著車屁股蛇行挑釁。

江夏:「……」

……運氣還挺好。

……當然,這也得歸功於他開了一輛和北川強史同款的車——在高速路上遇到同款坐騎,大多人都會忍住不去多加註意、甚至暗暗比一下車速,何況是北川強史這種沒事也想挑事的人。

江夏拉上口罩和墨鏡,回憶了一下附近的地形,順便隔空拜了拜飆車之神安室透,垂下手搭住了換擋撥片。

正要踩下油門,帶著北川強史來一場傍晚狂歡。

然而這時,後方忽然駛出一道黑色車影。

江夏一怔,側頭看向那輛剛從後面彎道上出現的老爺車。

三輛車都在開往同一個方向,彼此之間的相對速度並不算太快,不難看清。

因此江夏很快發現,趁亂超車的,竟然是一輛非常眼熟的保時捷356A。

透過車窗,能看到那輛車裡兩頂熟悉的禮帽,以及一個忙碌翻閱著郵件的銀長直。

江夏一側頭,正好對上了琴酒帽檐底下的視線:「……」

……真巧,您也來飆車啊。

面對忙碌的上司,江夏露出了一點微帶尷尬的笑容。

但很快,他想起自己正戴著口罩和墨鏡,而這輛車的車窗,又被他臨時加上了遮光簾,琴酒很難看清車裡。

江夏頓時又平靜下來。

——琴酒和伏特加或許只是路過此地,發現前面有兩輛奇怪的跑車你追我趕,所以趕時間超了個車。並不是專門來找他的,應該也注意不到他……

果然,黑色老爺車並未多加停留,更沒有加入比賽,而是普通地順著彎道前行。

很快,它就加速越過了江夏的車,並打算從北川強史的跑車旁邊超過去。

北川強史眼尖地瞥見,忽然有一種鷸蚌相爭,被旁邊路過的車得了利的不爽感。

他齜牙tui了一口,旋即露出一抹壞笑,在保時捷尚未超過他時,突然提速,輕微撥動方向盤將車往那邊一別。

嘎吱——

輪胎碾地而過,兩輛車的距離驟然拉進。北川強史盯著後視鏡冷笑起來,等著保時捷的司機恐慌害怕,並為剛才敢超過他的行為後悔。

然而劇本和北川強史想像的不太一樣。

——黑色車輛並未慌亂躲避、撞上山崖。而是立刻穩住了方向和車速。

半秒後,兩輛車的車尾和車頭難以避免地相撞,發出咔擦一聲裂響,零件崩裂。

在碰撞的黑車和紅車後方。

江夏早已略微降低車速,不動聲色地離「戰場」遠了些,暗暗觀察著前方的動向。

看到剛才北川強史別車的那一幕,他本來以為伏特加會把車開上山崖,碾著凹凸不平的山壁來個安室透同款反牛頓漂移……然而並沒有。

伏特加不太行啊……雖然沒出事,但聽這動靜,琴酒的車可能得送去修。

在江夏推著墨鏡看熱鬧的時候。

前方,北川強史罵罵咧咧地將車駛向一邊,打算停下檢查愛車的受損情況,沒再繼續那種在兩條車道上來回漂移的挑釁舉動。

另一側的車道因此空了下來。

黑色老爺車平穩地駛上了那一條道,迅速與北川強史的車保持齊平。篳趣閣

幾乎同時,保時捷的車窗降下一條縫隙。

一把冰冷的手槍無聲抬起,槍口懸空架在窗戶上。

「砰——」

……

十分鐘後,郊外高速路上。

江夏把租來的紅色跑車停在路邊,回頭遠遠看了一眼後方。

身後山路彎彎繞繞,無法看清太遠的地方。

但江夏依舊記得那一段被撞出缺口的護欄、飛入崖下的車,以及山崖下隱約升起的黑煙。

……雖然沒看到屍體,但北川強史應該已經涼透了。

畢竟,十分鐘前,江夏親眼看到攜帶著一絲琴酒殺意的子彈飛進車窗,鑽入了北川強史的天靈蓋。

然後那輛紅色跑車就失控撞破欄杆,墜入懸崖。

江夏當時默默看著這一幕,在「假裝無事發生地迅速開走」和「停下來看看」之間猶豫了一下,最終選擇了後者,並摘掉了口罩和墨鏡。

——倒不是很想留下來幫琴酒善後。

而是他通過前車的後視鏡,眼尖地發現琴酒在一槍打死北川強史後,又臉色陰沉地將手伸進包里,取出了一枚足夠炸塌一片路的炸彈。一副想讓後面紅車裡的那個無辜目擊者也車毀人亡的架勢。

……雖然江夏有不少方法避開那枚炸彈。但其中最簡單的一種,顯然是讓琴酒主動放棄滅口。

念頭閃過,江夏迅速摘掉墨鏡和口罩,又取出手機,打算給琴酒震個鈴,以免無辜的組織成員受到幹部襲擊。

好在,還沒等按下號碼,琴酒似乎已經認出了他。

琴酒停下了手上危險的動作,把炸彈放回去,轉而朝江夏比劃了一個「跟上」的手勢。

江夏就跟著黑色保時捷開出了十多千米。

等琴酒的車在遠離事故現場的地方剎車後,江夏也緊跟著停在了路邊。

……

前方,兩個黑衣人推門下車。

伏特加餘光瞥了一眼江夏,又很快嘀嘀咕咕但沒發出聲音地收回視線。

然後他快速繞到車前,檢查車輛被撞的部位。

琴酒則倚著車門,神色陰鬱地在手機上打字,找人過來把車拖走。

至於善後……在這種沒有監控、屍體還墜落並被燒毀的荒郊野嶺,他其實不太講究這些。反正警方怎麼查也抓不到人,不需要額外耗費組織的力量。

另外,也不用擔心死者的身份會給他引來麻煩。

——早在舉槍之前,琴酒就已經認出來了,那輛紅色跑車的司機,是當地一個企業家的兒子。那名企業家去年曾跟組織有過一點表層的合作,如今早已合作完畢,沒什麼關係,這種知根知底的人殺起來最沒負擔。

而且,就算他不殺,那個姓北川的人恐怕也活不到明天……

這麼想著,琴酒看了一眼不知何時繞到了車頭處,此時正湊在伏特加耳邊一臉真誠地感慨著「裂隙不小啊,我剛才還以為你能貼著山壁開過去,避開碰撞,結果你沒有,是車不行還是你不行?」的烏佐。

伏特加檢查車輛的手,逐漸被念叨地微微顫抖。

他板正的方臉也更加板正,一副想把「你行你上啊!」這句話砸在烏佐臉上,但又不太敢的樣子。

……部下們的相處還算和諧,至少不像一些很沒數的人一樣,一言不合就動手……琴酒暗暗點了一下頭,收回視線,看了看錶,也走到車前,打量了一下車輛的狀況。

左前角的車燈壞了。

雖然從剛才的情況來看,車的性能沒受到多少影響,但要是就這麼上路,無疑會非常引人注目,也容易被交警留下來詢問——尤其是在回到東京市區之後。

於是琴酒思索片刻,轉向江夏:「坐你的車回去。」

說著,他回頭看了一眼紅色跑車,同時忍不住想起了剛才江夏跟在另一輛紅色跑車後面、慢吞吞一看就令人窩火的車速。

雖然結合前因後果,琴酒懷疑這是烏佐閒來無事,在試圖引誘北川強史墜崖身亡。

但為了不耽誤時間,琴酒還是轉向了自己更習慣的司機,對伏特加道:「你來開。」

伏特加一怔,瞬間從蔫噠噠的狀態復活。

他直起腰,昂首挺胸地從江夏手上接過車鑰匙,坐進了駕駛座。

江夏:「……」嘖。

他跟伏特加其實沒什麼仇,但江夏多少也能猜到、或者藉助鬼們聽到過伏特加背地裡對他的嘀咕。

所以原本,他想試著暫代一下伏特加的司機之位、欣賞伏特加屆時的表情、給生活增添一點趣味,順便看能不能從伏特加身上壓榨出一點針對他的殺氣……

然而如今看來,劇本的走向,和江夏想像的有一點點出入。

江夏猶豫了一下,語氣自然地說:「其實我車開得不錯。」

琴酒聞言忽然想到一件事:「你有駕照?」

「以前考過。」江夏餘光瞥了一眼車裡瞬間警覺的伏特加,心情重新變得愉悅,取出證給琴酒看。

這證不用等成年,18就能考。

琴酒點了點頭,這樣至少不會留下無證駕駛的負面新聞——烏佐今天這事,雖然做得不夠謹慎,但最基礎的理智倒是還在線。

了解完狀況,琴酒朝跑車一指:「上車。」

沒提變更司機的事。

江夏:「……」

……

很快,紅色四座跑車開往東京。

伏特加今天或許是受了點刺激,車開得又穩又快,看上去像是在炫技。

然而車裡沒人注意到他的車技。

琴酒忙碌看完幾份文件,從公文包里取出一瓶和他形象不太符合的罐裝咖啡,擰開瓶蓋,在休息的間隙里看向江夏,順口問道:「為什麼盯上他?」

他指的是掉下懸崖的北川強史。

雖說烏佐殺人並不是什麼罕見的景象,但這一次,烏佐竟然特意準備了同款跑車……北川家畢竟是一個曾經跟組織有一點微末交集的人,琴酒忙過剛才那一陣,細想還是有些在意。

江夏想了一下,沒提有人找自己委託的事:「最近沒什麼事干,隨便玩玩。」

琴酒看了他一眼,同時腦中閃過了這段時間以來和烏佐相關的案件。

然後他發現,和以往動輒走一路殺一路的情形相比,烏佐近來還真的收斂了很多。最近的哥梅拉影棚殺人事件當中,破案人更是變成了波本……難道是波本那邊使了什麼絆子,導致烏佐最近找不到合適的人殺,所以才會閒到陪著一個隨便一顆子彈就能解決掉的路人出來飆車?

……這可不是合適的消遣方式。

親自開車引誘別人摔下山崖,對烏佐本身來說,顯然也有很大的風險。

更重要的是,烏佐以前都是以旁觀者的身份出現在案件周圍,而很少這麼直接地去跟被害人接觸——和以往相比,這一次,如果烏佐的計劃真的成功了,那他甚至可以成為導致被害人死亡的重要死因……組織里,這種直接的人已經夠多了,這絕不是烏佐該有的發展方向。

……未來的暗殺王牌又出問題了。

……為組織引導和培育人才,果然不是一件輕鬆的工作。

好在烏佐能給出的回報足夠豐厚,出現的問題也都在可控範圍內,可以讓人忍受將他引上組織正道的曲折過程。

此處原本應該給出類似於「不要犯法」、「不要直接出現在案件里」、「你想上滅口名單嗎」之類的警告。

但琴酒記得類似的話,自己之前已經說過幾次。以烏佐的智力和理解能力,他肯定也明白其中的道理。

可烏佐卻還是會忍不住這樣做……顯然,這同智力和能力無關,是心態出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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