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後,一座小孩子高的沙堡建造完成。

非赤盤在沙堡上方,尾巴尖一晃,在潮濕、壓實的沙子上留下一道長痕。

「完成了!」

三個孩子笑著歡呼,轉頭拉著阿笠博士說話。

柯南拎著小桶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三個孩子嘰嘰喳喳跟阿笠博士、非赤介紹沙堡,而灰原哀和池非遲站在旁邊、一臉平靜地面向大海,好奇探頭一看,發現其他人的小桶空蕩蕩的,忍不住提醒道,「我說,你們是不是忘了我們是來趕海的?」

「因為根本挖不到蛤蜊啊……」

三個孩子你一言一語,紛紛埋怨根本挖不到貝殼。

柯南當即開始科普『海水衝過漂浮找貝殼法』、『氣孔找貝殼法』,還演示了一遍。

三個孩子迫不及待地跑到一旁嘗試,而灰原哀和池非遲依舊像雕像一樣面朝大海。

池非遲看似在看大概,實則是看著左眼中映出的紫色文字,認真地記憶、理解著方舟傳送來的知識點。

灰原哀擺脫不了那些聽起來很合理的分析,也忍不住去想那些問題,持續走神。

為什麼細胞能夠組成各種各樣的生物?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個體,決定他們性格僅僅是由遺傳到的基因和經歷來影響嗎?人的靈魂是否存在,靈魂又是從哪裡來的、怎麼誕生的?我到底是從哪裡來?……

柯南站起身,路過兄妹倆中間,發現兩人還是一動不動地看著海天相接的地方,轉頭看了看海面,沒發現什麼值得看的景色,一頭霧水地走到阿笠博士身旁,「博士,池哥哥和灰原這是怎麼了啊?」

阿笠博士一汗,無奈笑著撓頭,「好像到這裡之後,他們就是這個樣子了。」

「到這裡之後?」柯南看了看堆起來的大沙堡,又轉頭看如同石化的兩人,嘴角微微一抽。

喂喂,這兩個人到底站了多久啊……

「是啊,他們和孩子們過來找我的路上,非遲還在跟小哀聊天,但到了這裡之後,他們就一直這麼站著,我之前忙著照應堆沙堡的孩子們,沒有太在意他們的狀況,這麼說的話,他們這麼站著將近一個小時了吧……」阿笠博士說著,也不免擔心起來,走到兩人身旁,想伸手拍一拍池非遲的肩膀,又擔心這兩人是不是身體出了問題,手掌沒拍下去。

柯南伸手在灰原哀眼前晃了晃,發現灰原哀雙眼沒有焦距,不由皺眉觀察兩人的神色。

這兩個人的狀態,讓他不得不懷疑――兩個小夥伴還活著嗎?

中暑了?不像。

中了海蛇毒?或是被人下了某種神經毒素?也不像,那……

「啪。」

灰原哀無語抬手,拍開柯南探向她鼻子下面的手,「你幹什麼?」

池非遲垂了垂眸,遮掩著左眼裡閃動了一瞬的白色圖標,繼而看向柯南。

柯南呲牙咧嘴地揉了揉被拍紅的手背,更加無語,「這個問題應該由我來問吧,你們到底在幹什麼啊?」

「沒什麼,只不過看著廣闊的大海,我覺得很適合思考一下哲學問題,」灰原哀神色淡定地打了個哈欠,再定睛看柯南,「非遲哥提出了一些很有趣的問題,我是誰?我,到底存在於哪裡?我,從哪裡來?」

「什、什麼?」

柯南被灰原哀這麼盯著,感覺脖子後面泛起絲絲涼意。

灰原這眼神很奇怪,像是透過他看到了其他的東西,又像是試圖從他身上看出什麼無法理解的存在,總之,是一種說不上來的怪異感。

這麼說起來,有時候池非遲看他的眼神就是這樣,不過池非遲的『狀況』比灰原嚴重得多。

阿笠博士跟柯南交換了一個眼神。

不是錯覺,真的很不對勁!

「別想了,」池非遲拍了拍灰原哀的頭頂,「我可不想送你去青山第四醫院。」

「我知道這種問題很難有答案,也容易進入思維誤區,」灰原哀又看了看海面,「一旦得出某種跟其他人不同的結論並且自己深信不疑的時候,就會被當成瘋子,不過無聊的時候,思考一下還是挺放鬆精神的。」

池非遲認可點頭,又道,「其實還有一個延伸問題,『我』,最終會往哪裡去?人在死亡之後,身體會慢慢消解,最終變成自然的一部分,按理來說,大腦死亡後也是一樣的,但如果……」

阿笠博士聽著池非遲平靜和緩的聲音,神色從疑惑漸漸變成沉思。

如果身體死亡後,將大腦保存下來並讓之存活,那『我』是不是還活著?這樣的『我』算是活著嗎?這樣的『我』能一直活著嗎,還是說,有一天會變成『大腦依舊運轉、而自我已經消失』的狀態?人的存活是以身體存活來定義,還是大腦存活亦或者靈魂存活來定義?

嘶……他覺得這些問題思考起來很有意思啊。

還有,身體消解、歸於自然之後,靈魂又到哪裡去了?是進入輪迴、重獲新生,還是消散?或者一直存在於世界上另一個看不到的層面?

如果身體消解、大腦運轉停止、靈魂消散,『我』是否就不存在了?

如果生命的基本單位是細胞,人的身體消解之後,是否真的已經死亡?是否會留有其他『影響因子』的細胞一直存在下去?那『我』真的算是死了嗎?

「我存在於過去,存在於現在,存在於未來,」池非遲語氣平靜道,「那麼,我是真的我嗎?」

柯南聽著聽著,突然覺得不對勁,一看阿笠博士、灰原哀跟池非遲一起看著海面進入『雙眼無神』的思考狀態,大聲喊道,「博士!」

「啊?!」

阿笠博士被嚇了一跳,左右看了看,目光鎖定柯南,「怎麼了?新……呃,不是,我是說別這麼大聲嘛……啊哈哈哈……」

柯南見阿笠博士掩飾自己的口誤、笑得誇張,有些無奈,又覺得恐怖。

博士剛才那樣子簡直像個傻子好嗎?

不過,有的話,他又不能當著池非遲的面直接說。

不經意間,柯南瞥見三個孩子跑到了一個男人身旁搭話,伸手指著,童音賣萌轉移話題,「我是想說他們啦,他們是不是遇到認識的人了?」

「咦?」阿笠博士注意到那邊的情況,好奇走上前,「我沒見過那個人……」

灰原哀彎腰拎起爬到旁邊非赤,跟著走上前,「不過,就算是陌生人,他們也能跟對方聊起來吧。」

柯南見池非遲也跟了過去,悄悄鬆了口氣,走著走著,趁池非遲不注意,伸手拉了拉阿笠博士和灰原哀的衣服,等兩人看過來,才皺眉低聲道,「你們剛才是怎麼回事啊?尤其是你,博士,你見過灰原呆呆看著大海至少一個小時,剛才你也跟她一樣看著大海發獃,不覺得很不對勁嗎?」

「有嗎?」阿笠博士想了想,撓頭笑道,「我沒事啦,就像小哀說的,面對這麼廣闊的大海,想一想人生問題,也是很能讓人放鬆的一件事。」

「你呢,灰原?」柯南又正色看向灰原哀,「你不是跟我說過嗎?不要去猜池哥哥的心情、也不要跟池哥哥討論哲學問題,不然容易被影響。」

「我覺得這個問題沒什麼奇怪的,只是對人生的思考,」灰原哀見柯南這麼嚴肅,也就認真思索了一下,「當然,也有非遲哥的聲音的原因,在這種開闊的地方,聽著他的聲音,會讓人內心很平靜……」

「雖然平時也差不多,聽非遲說話確實很容易讓人平靜下來,」阿笠博士笑著補充,「但今天聽著他這麼認真地說人生哲學問題,腦海里總有他的聲音在迴響就是了。」

柯南想起池非遲說的那些恐怖故事,頓時感同身受,但還是正色道,「你們是不是忘了,福山醫生提醒過我們什麼?」

阿笠博士和灰原哀一怔。

對了,福山醫生好像是說過,池非遲這種患者最麻煩的就是思維清醒且有邏輯性,只不過有的思想跟大眾不一樣、甚至可以說偏差得厲害,比如專注於神秘學的研究並堅信某些事物存在。

這類人可以流暢表達自己正確或不正確的思想、觀念,也能通過很多目前大眾有的思想和觀點來證明自己那個錯誤觀點是正確的。

其他人一個不小心,就會受到影響,開始懷疑人生,慢慢認可原本自己都覺得荒唐、瘋狂的理論,從而被『同化』。

柯南見兩人反應過來,低聲繼續道,「池哥哥曾經以觀察出的結論、訓練動物的成果,來證明自己能夠聽到動物的話,雖然那不是欺騙,只是因為他太過於堅信自己能夠聽到動物的說話聲,自身出現了幻聽的症狀,但這樣才是最可怕的,他的潛意識連他都在欺騙,我相信他剛才只是分享自己的想法,但你們未必不會被影響,如果基於剛才的理論,他說他能聽到動物的聲音,是因為靈魂層面的共鳴,或者『身體死亡並不意味著終結』之類的結論,你們會不會覺得有道理?至少是有這個可能的,對吧?」

阿笠博士和灰原哀相視一眼,想點頭。

雖然他們不會因為『身體死亡是不是真的死亡』這種言論,就去嘗試做出一些危險的舉動,但關於靈魂層面的共鳴這一點,仔細想想也不是沒可能。

有的人就擁有很強的第六感,那麼,池非遲也有可能對動物情緒感知敏銳。

至於有沒有靈魂層面的共鳴,有點玄乎,但也不是沒這個可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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