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黃山處於奇峰幽谷之間,遍山松柏簇擁,風景甚是美麗。在黃山的一處幽靜之所,松柏掩映著一座近一平方千米的院落,這是老頭子在重慶的官邸「雲岫」樓,其主體建築是一座中西結合式的三層樓房。

時間已是正午時分,一樓的宴會廳之內熱鬧非凡,卻是主人正在宴客。但是,客人只有一位,是一位戴著眼鏡、留著小鬍子的老人,年紀大約60來歲,但是看起來精神矍鑠,縱然兩鬢白髮,但是依然掩蓋不住那清秀的眉目,想必年輕時也是英俊瀟洒。陪客的主人則是老頭子和其夫人。

長條餐桌之上已經擺滿了豐盛的佳肴美味,老頭子端起了一隻高腳杯,高興地說道「今天能夠在這裡宴請陳先生,實在是我蔣某人的榮幸。」

夫人也是笑意盈盈的端著酒杯,兩人均等著對面的客人說話,然而對面的陳先生只是淡淡的一笑,道「謝謝委員長,謝謝夫人」

面對著不冷不熱的客人,老頭子不免有些尷尬,幸虧有夫人在一旁長袖善舞,在席間說了一些南洋的奇聞異事,這才將餐桌上的氣氛緩和了許多。

而老頭子也不時的插上幾句話,但是他對南洋並不是非常的了解,所以往往都說不到點兒上,基本上一個話題只說上三句就再也講不下去了。

這位姓陳的客人是著名的愛國華僑領袖、企業家、教育家、慈善家、社會活動家,今天是來受邀赴宴的。

夫人見場子暖的差不多了,扭頭對老頭子說道「darg,你不是還有很多話要對陳先生說嗎」

「哦,對對對,夫人要是不提醒我差點兒都忘了」老頭子裝傻說道,他先是對陳先生笑了笑,忽然換了一個表情,繼續說道「陳先生,不瞞你說,政府財政已經破產,物價漲得一個中校都養不起自己一家,要偷菜葉過活。你的捐贈很多,但遠遠不夠,你以後能不能按時給我們捐款」

陳先生冷冷地看著眼前這個光頭男人,剛才的話說的很直白,意思就是我們已經揭不開鍋了,以後你能不能按時給我們開工資如此無恥之人,恐怕也非此光頭不可了。

憤怒,憤怒

可是,下一刻,忽然之間,陳先生眼圈一紅,眼淚當場就流下來了。老頭子的官邸並不鋪張,餐廳的陳設也很簡單,但是桌上的菜卻是不停的上,粗粗的數了數,僅僅是各種的菜肴,就上了20多種,而且很多並不是當季的時令菜,夫人更在一旁不停的殷勤相勸。

「砰」陳先生一掌拍在餐桌之上,離他最近的幾個盤子裡的湯湯水水,立刻飛濺了出來,勺子和筷子叮叮噹噹之響。

站在廳外不遠處的侍衛們立刻就邁步走了進來,他們並不知道宴會廳里發生了什麼事情,保護委員長和夫人的安全是他們的首要職責。

「都出去吧,這裡沒有你們的事」夫人揮揮手示意侍衛們出去。

老頭子有些尷尬,假惺惺地問道「陳先生,你這是何故動怒啊」

陳先生一張臉脹得通紅,剛才老頭子的一番話讓他感到十分的憤懣,這才拍的桌子,說道「國事如此艱難,你們還如此的鋪張浪費,心何以堪呀」

聽了陳先生的話之後,老頭子終於明白了他剛才發怒的原因,當即故作誠懇的說道「陳先生,你剛才批評的對,我們確實不應該鋪張浪費,對於這件事我誠懇接受你的批評,以後堅決改正」

夫人看了一眼老頭子,自從和他相識以來,除了在自己面前說過這樣的軟話之外,還從來沒有對一個外人說起過。不過這也從另外一個角度說明,現在政府的財政確實十分的緊張,所以老頭子才會豁出這張老臉去低三下四地跟這個姓陳的認錯。

夫人連忙叫人將桌子上的菜肴撤了下去,只留下了四五個小菜,又吩咐人上了幾碗白米飯。

沒有了眼前礙眼的珍饈美味,氣氛自然是緩和了很多。

夫人道「陳先生,您也知道,眼下武漢方面戰局吃緊,前線戰士奮力拚殺同日寇浴血奮戰,打仗除了拼的是人之外,更多的是真金白銀,沒有錢,前線就得斷糧,槍枝彈藥也供應不上。您發起成立馬來亞新加坡華僑籌賑祖國傷兵難民大會委員會,捐募新加坡幣1000萬元,支援祖國抗日戰爭,令我輩大為欽佩,所以還請先生多多襄助」

成為名副其實的「第一夫人」後,夫人的交際才華得以充分的發揮,在擴充空軍、西安營救上都有所體現,現在舌燦蓮花更是不在話下。果然,現在陳先生的情緒平復了很多。

夫人對著老頭子使了個眼色,老頭子忙道「是啊,陳先生,前端時間,日軍第6師團在稻葉四郎指揮下從安徽潛山向太湖進攻,一路長驅直入,相繼突破我軍第31軍、第68軍、84軍防線,先後攻占太湖、宿松。8月4日經過激烈的巷戰終於占領了廣濟的門戶黃梅。丟掉黃梅後,健生立即指揮部隊反擊,但日軍據險死守,還施放大量毒氣,我軍硬攻慘失慘重。」

見陳先生不為所動,老頭子接著說道「見強攻不行,健生就調部隊側擊日軍的後方,李品仙兵團收復太湖、潛山,切斷了日軍第6師團的陸上補給線和陸上退路,使稻葉處境艱難。健生抓住機會,指揮正面對峙的28軍、84軍等部隊趁機猛攻,意圖全殲曾在南京大屠殺中犯下累累罪行的第6師團。這一回健生的布局雖然高明,但還是低估了日軍的戰鬥力。第6師團據險死守,同時施放大量毒氣,死撐硬頂渡過了難關。」

「第6師團是參加南京大屠殺的部隊」陳先生皺著眉頭問了一句。

「正是,第6師團是日軍一個甲種師團,是17個常備師團之一,裝備較精良,戰鬥作風野蠻彪悍,是南京大屠殺期間參與暴行的日軍主要部隊之一。這次武漢會戰,除了堅守長江防線、據守武漢三鎮之外,我特意命健生務必要重創甚至全殲這個第6師團,以撫慰在南京被日軍屠殺的我數十萬軍民在天之英靈」

其實,這個根本就是他信口胡說,能夠重創任何一支日軍部隊就算是燒高香了,還輪的到他來挑三揀四

陳先生畢竟是個純粹的生意人,自然不是這等老牌政客的對手,很快就被套路了。

老頭子又嘆了口氣道「日軍第2軍和第11軍都有毒氣部隊,在九江和廬州還搞了兩個毒氣工廠,仗很難打」

夫人見陳先生有所鬆動,剛要說話,門外就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她的眉頭不由地一皺,這個時候按理說不應該被打擾。

老頭子呵呵一笑道「聽腳步聲就是雨農來了」實則內心忐忑,不知道帶來的是不是又是壞消息。

敲門進來的果然是戴老闆,他對著老頭子、夫人微微地頓首,又對陳先生點頭示意,但是並沒有說話。

老頭子知道他肯定是有要事彙報,但是當著外人又不方便,為了表示自己的大度,同時為了博得陳先生的好感,說道「雨農啊,有什麼事就直接說吧,陳先生可不是外人,是我們的大財神」

戴老闆微微錯愕了一下,旋即明白了什麼意思,敢情這兒的談判正陷入僵局了,等待著他來破局呢。他是聰明人,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倘若是真的不該陳先生知道的消息,他是絕對不會當著陳先生的面說的,老頭子這是讓自己有選擇性的說。

當下,戴老闆說道「校長,夫人,陳先生,那我就說了。剛才我們接到情報,日軍在察哈爾一帶使用了化學和細菌武器。」

這次不僅是老頭子驚訝了,就連陳先生也緊緊地盯著戴老闆。

「細菌武器是怎麼回事」

老頭子對於化學武器並不陌生,就在上個月第77師的先頭部隊460團,在堂山附近與日軍波田支隊一部迎頭相撞。激戰後460團退守楊家山,波田支隊猛烈追擊,配屬的日軍野戰毒氣第13中隊釋放了毒氣,460團上百名官兵中毒,殘部二百餘人被迫撤退。

隨後,在湖口爭奪戰中,川軍第26師官兵誓守防禦陣地不退,傷亡一批再上去一批,日軍再次釋放毒氣,湖口城垣的中國守軍多數中毒,城防陣地隨即被日軍突破。

「日軍對察哈爾獨立團的掃蕩作戰中動用了鼠疫細菌不過目前還沒有人員死亡的消息」戴老闆小心翼翼地說道,他在獨立團的問題上已經吃過好幾次虧了。

「娘希匹」老頭子當即就拍了桌子。

夫人斜睨了老頭子一眼,秀眉緊蹙。

「日本人真是禽獸不如」陳先生義憤填膺道。

有些時候,往往努力了半天也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但是很可能就在不經意之間,事情就會發生轉變。

「委員長、夫人,募捐的事情我會立即著手去辦,另外我會在南洋代招募司機和修理工,為抗戰盡微薄之力。多謝二位的盛情款待,我先告辭了。」說完陳先生站起身來拱拱手轉身走出了宴會廳。

「陳先生,陳先生我送送你」老頭子和夫人急忙站起身來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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