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突破了骷髏隊和鬼子步兵的阻擊防線之後,暫編營之後向七星鎮轉移的路上是一路暢通,沿途雖有一些據點,但是其中的日偽軍都不敢觸其鋒芒。當然了,常凌風等人也不會去橫生枝節,還是早點趕到七星鎮為好。

就在大夥高高興興、信心滿滿地朝著七星鎮行軍的時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傷兵連派人過來說,有幾個重傷員說什麼也不肯跟著隊伍繼續前進了。

從戰俘營中逃出之後,一路上跟鬼子交戰,傷員是越來越多。本來想著在黑虎寨之中讓這些傷員們休養一番,沒想到的是,鬼子摟草打兔子竟然誤打誤撞地發現了暫編營。

一路上,重傷員死了十好幾個,還要七八個輕傷由於沒能得到及時的救治,也轉成了重傷員。

張林虎就在傷兵連中,看著一個個的戰友從隊伍中消失,甚至來不及掩埋,他的心裡很不是滋味,而且跟鬼子作戰的過程中,不斷地有人受傷,被暫時編入了傷兵連中,可以說,傷兵連的編制越來越大,已經比其他四個暫編連的兵力都多了。

張林虎躺在擔架上看了看一旁的一個老兵,這個老兵是在從黑虎寨突圍的時候負的傷,傷到了小腹,按理說這樣的傷足以致命的了,但是他卻奇蹟般地暫時活了下來。

「老趙!」

「連副!」

朦朧中聽到張林虎叫自己的名字,傷兵老趙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看著一旁的張林虎,他的視線已經有些模糊了。

張林虎看到老趙現在的狀態,心裡便咯噔了一下,看來老趙的時間不多了。再看看周圍的相互攙扶、拄著拐杖的傷兵們,一些傷勢比較輕的雖然能夠行走,但是速度比正常人慢了很多,要想他們像正常人一樣行軍,卻是絕無可能,他們還需要更長時間的靜養。

「老趙,我想跟你說句心裡話,成不?」張林虎輕聲地說道。

老趙蠟黃的臉上露出詫異的表情,以往張林虎說話不是喊就是罵,何曾這樣和顏悅色過?

「連副,你說吧,我現在還能聽清!」老趙的聲音十分的虛弱。

這時周圍幾個傷兵也圍了過來,一邊走著,一邊支棱著耳朵聽著,張林虎並沒有驅趕他們,而是說道:「你們這些能走路的,都一邊去。大劉,你把重傷員都讓他們抬過來,都過來聽聽吧,這話也是對他們說的。」

很快,十幾個重傷員都抬到了張林虎的跟前。

接著,他嘆了口氣說道:「兄弟們,這一路突圍出來,我們有一百多個兄弟倒在了路上,正是他們的犧牲換來了我們這些人能夠一步一步接近七星鎮。現在雖然進入了察哈爾,但是我聽說到七星鎮的話,我們這樣的速度至少還要走上一天一夜才行,而且路上還會有鬼子的圍追堵截。我們暫編營的彈藥已經幾乎沒有了,唯有剩下的就是官兵們的拳頭,但是光憑著拳頭如何跟鬼子打仗呢?」

「是啊,我們暫編3連的子彈幾乎都打光了。」

「我們現在的行軍速度確實很慢,不及正常行軍速度的一半。」

「這樣下去,確實很難如期抵達七星鎮。」

「連副,你到底什麼意思,跟兄弟們透個底吧。」

這些都是能夠說話的重傷員,還有一些已經陷入了昏迷之中。

這些神志清醒的重傷員們,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

張林虎道:「別看我們距離七星鎮不遠了,實則後面的路依然還是兇險萬分,常長官和其他的兄弟們現在是用他們的命在托著大傢伙的命,你們明白嗎?」

老趙黯然神傷,說道:「連副,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是我們這些人沒用,拖累了弟……弟兄們。」

重傷員們聽了之後均神情慘然,老趙的話已經說得夠明白的了,突圍講究的就是一個快字。對於一支軍隊來說,速度往往意味著生與死之別,更何況是突圍作戰?

這時,抬擔架的士兵聽著這些重傷員們都這麼說,已經想到了接下來他們會做出什麼樣的舉動,紛紛勸說他們不要做傻事。

老趙對士兵的勸說不予理睬,繼續道:「我們現在有三十多個重傷員了吧,如果……繼續跟著大部隊一起行動,就至少需要六十多個兄弟來抬擔架,這可是……半個連隊的兵力啊。有了我們這些重傷員……拖累大傢伙,突圍的成功率……就會極大的降低。」

一個重傷員流著眼淚說道:「連副,我願意留下來,給我一顆手榴彈,如果後面的鬼子們追上來了,我還能拉幾個做墊背。就是等將來將鬼子趕回老家去之後,麻煩幫到到陝西老家我爹娘的墳上燒點紙,告訴二老狗子不孝,也沒能給老張家傳宗接代、開枝散葉,對不起張家的列祖列宗。」

說到最後的時候,這個叫作狗子的傷員已經是淚如雨下。

所有的重傷員都為之動容,一片低低地啜泣聲之中,每個人的心頭都籠罩著悲傷。

這個叫作狗子的戰士,張林虎是知道的,在南苑機場的戰鬥中曾經隻身舉著燃燒瓶去燒鬼子的坦克鐵王八,被鬼子的車載重機槍打傷了腿才被俘的。也算他命大,在戰俘營中無醫無藥的愣是頑強的活了下來。好不容易從戰俘營中逃了出來,又在剛才的路上又再次負傷了,這次傷在另一條腿上。

張林虎對抬著擔架的士兵說道:「二狗的話急忙都記住了,一定要幫他辦到。」說著說著也是潸然淚下,心中更是心如刀絞一般,這樣有血性、有膽氣的漢子,一旦能夠治好腿上的傷勢,回到戰場上就又是龍精虎猛的抗戰勇士,可是,現在這個時候,為了保證暫編營主力儘快到達目的地,卻不得不犧牲他們。

另一個重傷員掙扎著從擔架上起身,道:「我是個孤兒,自己的爹娘是誰都不知道,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參軍前喜歡過一個叫雪梅的姑娘,在寶雞孫家埠,將來抗戰勝利了,麻煩哪個兄弟替我捎個口信,就說我大牛喜歡她,希望那時她能夠嫁一個好人家。」

兩個傷員的話,就像是兩顆石子投入到了平靜的湖面中,頓時激起了一層層的漣漪,每個人的心裡都極其地不平靜。

「連副,你跟他們說說,給我們兄弟們手榴彈,實在不行,刺刀也行,對,就要一把刺刀!」

「連副,我也要留下來。」

「我也留下來,讓我為咱們暫編營,為咱們132師盡最後一點力吧!」

張林虎淚眼婆娑,嘴唇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看了看周圍的重傷員們,特別是那些昏迷的重傷員們,老實說,他是無權決定這些人的生死的,這樣確實是太過於殘忍。

老趙似乎看穿了張林虎的心思,掙扎著說道:「連……副,我想他們……心裡肯定……肯定也是這麼想的,你就……下命令吧!」

「連副,下命令吧!」

「下令命吧!」

也就是在這時,葉知秋被大個子士兵背著走了過來,老遠就聽到了這些重傷員們的話,現在這些重傷員們都很激動,出言相勸的效果不會很好,於是低聲對大個子士兵道:「大個子,求你幫我個忙,趕緊把這裡的情況向常團長報告,讓他來處置,要快!」

大個子扭頭為難地道:「那你怎麼辦?」

保護葉知秋可是常凌風交給他的任務,不能出半點的閃失。

「快去啊!」葉知秋焦急地道,「這裡有柳妹妹呢!」

柳依依忙扶著葉知秋從大個子的背上下來,也催促道:「還愣著幹什麼呢,趕緊去啊!」

「哎!」大個子這才答應一聲匆匆向前跑去,他的腿長步子大,轉眼就跑出去了十幾米。

葉知秋和柳依依就在這群傷兵的外圍,看著這生離死別的一幕,尤其是柳依依被深深的震撼了,說實話,之前她對這些大兵們沒有什麼好的印象,更多的是粗魯、莽撞又目空一切。

但是,這次柳依依徹底地改觀了,這些衣衫襤褸甚至滿身血污的士兵們非但看著不讓人討厭,而且還有些可愛。柳依依的鼻子一酸,眼淚在眸子中打轉轉,她強忍著才沒讓淚水掉下來,雙手緊緊地抓著葉知秋,看起來倒像是葉知秋在照顧她一般。

這時,張林虎眼中噙著熱淚道:「兄弟們,你們都是我張林虎的好兄弟,咱們132師出來的兄弟就沒有一個是孬種,我張林虎能有你們這樣的兄弟感到無比自豪!你們放心,既然是兄弟,我就陪著你們走完最後一段的路,將來在那邊,我們之間也有個照應。」

「連副,難道你也……」

「連副,不可啊!」

「連副……」

這些重傷員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張林虎竟然會和他們一起留下來。張林虎的傷並不重,只是暫時行動不便而已。

老趙道:「連副,你的……你的傷勢只是……貫穿傷,沒什麼大礙的,而且……而且常長官那麼重視你,一再……讓人保護好你,你可不能犯傻啊!」

給張林虎抬擔架的兩名士兵也說道:「連副,老趙說的對,你不能這麼做!」

張林虎擺擺手:「不,既然是兄弟,我就應該陪著你們!」

「對,既然是兄弟,就應該陪著你們!」

張林虎臉上一詫,竟然還有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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