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三人,普蕾西婭和戴莉交換了一下眼神——剛剛奈維修女逃走的方向,正是廢礦坑的方向,那裡連接著通往自治州以外的路線,而拉彌亞她們現在似乎就在那裡。

維羅妮卡也將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她並不太清楚這段對話的部分含義,但有一件事她還是能看出來的,那就是艾登正掌握著對峙的局勢。

她稍微放下心來,鬆了口氣。

「你的母親?」聽到神父的坦白,艾登怔了一下,然後意識到了什麼,「莫非是……舊雷塞王國的女王?」

神父那張山羊一般的臉猛烈抽動了幾下,最後他艱難地點了點頭:「是的。」

艾登的猜測得到了印證,被無名女巫刺殺的舊雷塞王國女王並沒有真正死去,而是一直通過「繼承」權能由自己的子嗣傳承到了現在,只是他當時的設想中,繼承女王意志的是巴列斯神父。

「原來是這樣……」艾登盯著巴列斯神父看了一會兒,「你好像講得挺辛苦,背叛那個母親對你來說心理負擔很重?還是因為權能的影響?」

他從神父的神情和語氣看出對方交待得十分艱難,時刻都像是在進行相當激烈的天人交戰心理鬥爭。

「是因為權能……」巴列斯神父回答,「母親掌握的權能,能影響子代的意志,直接分裂的子嗣會成為任她操縱的傀儡,融合了他人的血脈直接生育的兒女,雖然會有獨立的意志……但也會受到她的影響,她不允許我做出對她不利的事情。」

「但你還是能說出她的情報啊。」

「我,算是一個特例。」巴列斯神父長出一口氣,「因為我的血統異常不純。」

「合成獸?」艾登打量著神父這副仿佛拼接生物的身軀。

「對,這是她的一個實驗。她想要獲得龍裔那樣強大的血統,但找不到機會。於是就在懷胎的時候,服下了魔獸和惡魔的血,用權能將這些血脈和胎內的孩子融合,最後的結果,就是把我變成了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巴列斯神父用戴著枷鎖的雙手用力抓住頭上的角,艾登能聽出他聲音里的怨恨。

「但某種程度上說我也是被這副樣子救了。」神父繼續說了下去,「據說我出生的時候就是半人半獸的模樣,她對我的樣子充滿了厭惡,所以沒有將我立為繼承人。」

艾登回想起了神父放在在戰鬥中退縮惜命,卻又不敢直接撤離的矛盾樣子,看來正是奈維修女命令他留下來斷後。

「所以她最後選擇了你的女兒作為繼承人?」艾登問。

「啊,為了省事,也是為了掩人耳目。在奈維之前她曾經選擇過自己生育的另一個女兒?也就是我的姐妹?但那個女兒在試圖逃跑的時候被她殺掉了。最後她選擇讓我生育一個洗掉怪物血脈的女兒作為祭品,我無法反抗她。」神父垂下了眼睛?「她要我走到檯面上成為教團的領袖?還分了神性和權能給我。自己則一直扮演奈維,即便是在教團裡面?我們明面上的關係還是父女。」

艾登心想難怪奇奇莫拉也沒有查出問題,巴列斯神父和奈維修女在明面的身份上確實是父女?並在台前幕後都始終扮演這種角色。表面上是父女?實際上卻是母子。

奈維修女以「建議」方式和神父交流,而神父每次都會「採納」她的意見,依照她的意思去做教團的領袖,這樣奈維修女就能作為教團幕後的女王。雖然盯上神父腦袋的人也會盯上她這個「繼承人」?但危險性依舊會降低不少?這是一種很典型的保險手段。

對敵人來說,如果不做好萬全準備,猝不及防地對上一個權柄的聖徒,沒有點傍身的本事的話大機率會死得很難看。

這麼說來方才……奈維修女離去的方向,似乎是礦坑那邊。

如果他前面的猜測沒錯?那麼拉彌亞和奇奇莫拉她們現在應該就在礦坑對付成群的合成獸,很可能會和奈維修女碰上。

更何況?按預定計劃,拉彌亞的目標本來就是奈維修女。

那幫大魔女想要坑他去拖敵人的主力?自己再撿漏,結果反倒一頭扎進教團布置的坑裡去了……

這算是……天道好輪迴?

居然還能有這等好事!

艾登突然感覺有點想笑。

但理智告訴他這並不完全是值得高興的事情?奈維修女才是「繁衍」權柄的聖徒?就意味著教團最主要的戰力依然還好好的?同時繼承人也肯定另有其人。

思考了好一會兒,他對神父開口了:「我可以放過你,但你必須答應我幾個條件。」

豐穰母神教團已經將黑白兩道都得罪了遍,同時還認定他和飛天麵條神教有關,從艾登的角度看,這個教團還是得消失才行。

「你說。」神父馬上給出了回應。

「第一,把你身上的神性全給我。」艾登來回指了指神父和自己。

「神性……給你倒也無妨。」巴列斯神父在這件事上倒沒有猶豫,因為他知道反對沒有意義,而且要是拒絕的話,對方很可能會動起殺掉自己從遺骸獲取神性的念頭。

艾登點頭,然後提出了第二個要求:「第二,告訴我你母親真正的繼承人是誰。」

「你準備殺掉我母親?」巴列斯神父問道。

「如果,有必要的話。」艾登直白地回答,然後詢問起對方的立場來,「怎麼,你打算保護她?」

「……不,我反倒希望她可以死。」沉默了一會兒,巴列斯神父回答,「那樣的話,我或許就自由了。」

艾登挑了挑眉,但並沒有太意外,巴列斯神父方才招供的字裡行間已經隱隱透出了這味道,似乎從帶著怪物的血脈出生起,他就對自己母親抱有怨恨,而一直將自己的子嗣作為傳承自己意志道具得女王陛下似乎也沒有施捨他哪怕一絲半點的感情,只將他當做管理教團的工具人。

正如維羅妮卡對那些修女感到悲哀的時候,艾登自己所說的那句話:人是沒辦法選擇自己的父母的。

或許……可以利用。艾登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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