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海無際,流星似線。

梁德在一片空茫中飛行,生生不息的推力自身後世界傳來,前方尚無終點的影跡,但他知道終點就在前方。

一生之中,從未如此堅定。

這感覺玄之又玄,就像……

「年輕人,醒一醒。」

不對,不是醒來的感覺,而是……

「年輕人,醒一醒,你被騙了,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假的?什麼意思?怎麼好像有個老頭在我耳朵旁邊講話。

「年輕人,再不醒來你就快燒完了!去你媽的!」

燒完了?

梁德臉上狠狠挨了一個耳光,打了個寒戰,寒戰之後襲來的卻是劇烈的燒灼之痛。

兩條燒得火紅的曲折線條在梁德眼前頻繁閃現。

這個形狀,這個走向,我見過,我見過不久,是任督二脈!

燒紅的任督二脈影像又一次疾閃。

啊啊啊啊啊啊啊!

痛!

好痛!

頭好痛!

好像《詭秘之主》開頭那麼痛!

「你他娘的終於醒了。」老頭的聲音鬆了口氣。

梁德榨乾庫存的所有意志儲備,終於保持住最基本的清醒。

「我醒了?我在哪?」

「你沒醒,還在夢裡,聽清楚,我是陸學部總指導袁天仁,你被耍了,別聽老常那些屁話,全部是假的!

水鏡妖師常斷玄,盛無虛劍下亡魂中最會擾亂本心的彼岸行者,尤擅壞人道基、毀人道途。

你中了他的布道神通,你以為你明白了,其實沒明白,你正在神入界原!」

好痛……要不行了。媽耶,好痛好痛好痛!

梁德一邊聽著老頭大吼,冷不丁又挨了三個重炮耳光,總算維持住了神智,在危險的邊緣左右橫跳。

「你聽懂了嗎!都是假的!」

「我聽到了!老頭!全都是假的,為什麼我還在神入界原啊!」

「嘿嘿嘿,有無幻化,借假修真,你以為你明白了,就算是明白了,況且你是穿越者,靈魂與凡人已經不同,不過是少了支撐前行的資糧和上天越海的筏子。

我讓董天寶把如鋼似鐵鍛體法種在你皮膜骨骼之間,在出神越海後維持軀殼生機。讓趙天極把先天罡氣種在你十二正經之內,在關鍵時刻賦予靈光一點鋒銳,用以斬關破障。

再讓老常把他一變兩通的天生神力種在你的奇經六脈之中,真氣共鳴,模擬非凡之姿。

這三者相合,就連空海界原都認定你即將脫凡,讓你見到與你命運相連的自性界原投影!

你是此岸種,原本花上一年兩年都未必能超塵脫凡神入界原,我一番施為,連下虎狼之藥,才化不可能為可能,令你有望一天之內神入界原,成為白劫行者!」

好啊我明白了!老頭你根本沒必要說這麼多吧!說到底你就是怕賭輸了吧!你到底押了多少績點啊!不對,我還是不明白啊!

梁德又在劇烈疼痛中大喊:

「喂!前面的話我都聽清楚了,現在是怎麼回事啊!

為什麼我的任督二脈會又紅又痛,經脈也會痛經的嗎!

我看了那麼多武俠小說也從來沒聽過這種事啊!現在多喝熱水還有用嗎!估計已經沒用了吧!啊!熱水是男人的謊言!」

不得了了,我又痛又被老頭傳染,說了好多多餘的話啊!好煩啊,一著急就喜歡吐槽的毛病怎麼穿越了還在!好討厭的感覺!

「冷靜!冷靜!冷靜!」

看不見的老頭揚起手又是三連擊,用物理的方法讓梁德多少冷靜下來。

「借假修真終究是取巧之法,哪有這麼便宜的好事,界原行者又不是宅男女神或者最大輸家,你說是就是。

老常他們三個只是搭了個空架子,紙糊一艘破船,屁用沒有,還是得我親自出手。

莫飛升的血煉構形法是我讓林保龍帶你去學的,不然光憑他一個一年級級長怎麼走得通海學部的路子,嘿嘿嘿,不過就算是莫飛升也想不到我的手段。

血煉凝出的血器原胚用老常的天生神力覆蓋包住,一變兩通,導入任督二脈,以心火引爆,就是上好的推進燃料。

下丹田用來引導構形的幻海玄氣本來是水煉成器的載體,剛好用來做冷卻系統,而我料理過的任督二脈,就是你這艘紙糊破船的引擎!

哈哈哈哈哈哈,武學之道,奇妙如斯!煉器的都是懦夫,人體才是最強的兵器!」

「那你讓我自己好好上天不就行了!現在講這麼多做什麼,好痛,我的推進引擎,不對,我的任督二脈好痛!」

「痛就對了,莫飛升的血煉構形兵行險招,練得不好會氣血兩空而亡,而我把血器原胚當燃料的創意,就是採用了更高效的方法來燃燒氣血!

燒得這麼猛,你當然會痛,等你不痛了,就是燒完了,你就死了!

所以我用回夢心法在你的武道元神上,哈哈哈哈哈哈,這破爛玩意兒叫武道元神太丟人了,簡直是武者之恥。

聽著,我以回夢心法在你的破爛玩意兒上附著了一個夢境,現在正在治療你,好讓你別燒死在神入界原之前。」

這個破爛玩意兒還不是你一手設計搓出來的嗎!要說武者之恥也應該是老頭你自己吧!還有這是什麼治療啊,用談話的方式,這就叫作化療嗎?!

梁德想要大聲吐槽,卻怎麼也喊不出來,前方還是一片空茫,閃現的任督二脈虛影好像已經開始變得焦黑。

咣!咣!咣!

又見看不見的老頭三連擊,但是好像已經不那麼痛了。

靜室中已是正襟危坐的袁天仁眉頭緊皺:「糟糕,深入空海太遠,回夢心法對他武道元神的干涉越來越弱了,只好用那招了。

老常,再騙我一次!」

常天威,或者說曾經的水鏡妖師常斷玄聽到老友的元神傳音,認真搖頭擺手,道:

「我是個知書達理的人,以後不會再騙人了,老袁你自己擺平吧,告辭。」

「這次賭贏了分你一半!」

「起!」

常斷玄青氣上臉,兩掌平推,山呼海嘯的奔涌聲中,連天瀑布般的琥珀色千尺龍捲從胸前狂放傾瀉,整間武館建築被震動得戰慄起來,只見龍捲狂流逆上雲空,隨後消失在無形孔洞裡。

袁天仁紫府之中,一尊武道元神踏空屹立,形象與真人無異,鶴氅道袍衣袂飛揚,劍指虛引畫圈,從武道元神頂上傾落的琥珀色天河猶如飄帶,一層一層將袁天仁的武道元神纏繞覆蓋起來。

紫府雷聲大作,天河傾罷,原本武道元神屹立處,只見一柱琥珀色龍捲在疾旋中褪去表象,如琥珀蜂蜜般瑩潤的光澤徹底消失後,現出宛如白銀鏡面的真顏色。

森羅萬象,在鏡中流轉。

天生神力,姑且繼續這麼稱呼。

此法一變兩通的真意,並非單純在內力和精元之間相互轉化,而是混淆物性,將一確定之物變為兩可之物,這也可,那也可,這也去得,那也去得,兩可之中,萬變生焉。

常斷玄見袁天仁武道元神已進入兩可狀態,氣定神閒地回掌抱元守一,道:「你這次要借誰的相?」

「借謝先生的本相!」

「你瘋了!」常斷玄大驚失色,心神不穩,帶得袁天仁紫府內銀白色鏡面的借相龍捲一陣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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