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不辨南北。

林保龍乘著一朵檀香煙霧聚成的雲朵疾速向上,朝著天空中墨藍金字塔的位置不斷前進,雲朵之外,一個鐵灰色的光圈在無盡的白色雨線中撐出了一片安全的空間。

「多謝師兄相助。」

「別謝了,不是為了你。」木藝規借浮雲之相載著林保龍朝高空攀升,嘴裡不情不願,「我要是自己練成了界原展開,也不會來給你打輔助。」

林保龍默然以對,博則不精,精則不博,木師兄若不是在元神借相之法上花了太多心力,又怎麼會是現在這般田地。

林保龍望向漫天陰雲。

他越是接近薊馬的界原虛影,就越能感受到她凝滯不前的殺意。

她在猶豫,為什麼?

我在猶豫,為什麼?

薊馬操縱著陰雲中落下的罡氣雨瀑,撕開了最後一層墨藍色裝甲,無窮無盡的白色雨線還有四五米的距離就要打在梁德和白鶴空身上,將兩人以暴雨凌遲,直到形神俱滅。

但她在猶豫。

她知道劍下亡魂們和劍仙遺蹟的這場賭局一定會輸。

即使是盛無虛死而復生,也未必能阻止她背後的組織。

趙天極不知道的是,此岸種轉學生其實是袁天仁和常天威最重要的籌碼,如果在這裡殺了他,兩個孤注一擲的劍下亡魂的全部希望都會破滅。

本來就沒有希望,贏不了的,絕對贏不了的。

但是,但是……

薊馬突然回想起趙天極自負的背影,想起這位老師的自信和狂妄,想起趙天極一直以來,都是以她將來能離開劍仙遺蹟為前提傳授界原行者的各類知識。

那個自負狂妄的背影在賭局結束時一定會很狼狽吧。

你一定會很狼狽吧,老師。

絕對贏不了,但是我想讓他贏。

薊馬閉上了眼睛,所有的罡氣雨都是她的眼睛,雨線觸及之物的信息全部反饋回薊馬的武道元神,在她的腦海里構建出一個無色的世界模型。

乘雲而上的林保龍和他即將成形的真性天引都「看在」薊馬眼裡。

於是她放慢了0.001秒。

在界原行者的時覺中,這0.001秒可以地久天長。

梁德在凝固的時間中露出疑惑的表情,罡氣雨變慢了1毫秒,為什麼?

檀香煙霧聚成的浮雲劇烈翻湧,木藝規不顧元神損耗催動浮雲向上的速度,趕在最後的一刻飛到了梁德和白鶴空的5米之內。

鐵灰色的真性天引如狼煙沖霄連通天地,瞬間與空海中的自性界原連接鎖定,然後導引自性界原的投影降臨。

一塊稜角分明的純白巨石虛影浮現在梁德和白鶴空的頭頂。

「界原展開,御前鐵壁!」

林保龍沉腰坐馬,全身肌肉賁起,上身軍禮服爆成漫天碎屑消失在雨中,一身鐵灰色的恐怖肌肉急劇膨脹收縮,猶如風箱鼓風一般將沸騰的內氣通過真性天引導入界原虛影。

純白巨石的虛影轟然散開,與林保龍鐵灰色的真性碎片結合後化作三面鐵灰大盾,擺成「品」字形擋在梁德和白鶴空的頭頂。

鐵灰盾面篆字「恭」「喜」「財」的銘文上湧出一股堅硬到極點的無形之力,堅定不移地向前進發。

素白色的罡氣雨在盾前一米就被這股不可動搖的力量鎮壓,紛紛崩解消失,脆弱得就像是易碎的玻璃。

三面鐵灰大盾的輝光逆著罡氣雨瀑沖天而起,在漫天大雨中硬生生打出一條空白通路,勢不可擋地衝散了上空的迷霧和鋼青色陰雲。

天覆陰雲,破!

薊馬鋼青色的真性天引從中而斷,她面色蒼白,一絲逆血從嘴角溢出,被她以手擦去。

雨,停了。

無涯之森上空的迷霧一時還沒有恢復,不知從何而來的陽光灑滿天空,溫暖明亮。

薊馬面無表情地看向空中的林保龍。

林保龍明白她的意思,點頭道:「我會告訴袁師你贏了梁德,陸學部的五個推薦人選中必定有你。」

薊馬什麼也沒說,直接開啟傳送離開了副本。

木藝規元神變化的檀香浮雲接住梁德和白鶴空,緩緩回到地面。

白鶴空內氣枯竭,海納幻藏中空無一物,不敢馬上離開副本,於是靠在黑色書架上打坐回氣和補充裝備。

林保龍對梁德道:「她也算贏了你,莫指導會保送她參加畢業旅行。」

梁德搓著下巴上的鬍渣,道:「她這個人講話做事都挺奇怪的,我轉學過來的時候第一個要殺我,能殺我的時候又來救我。」

林保龍道:「你轉學過來她用的橡皮爆彈只填入了不到百分之一的幻海玄氣,而且沒有附加神魂傷害,就算炸到也殺不了你。」

梁德眼神愈發迷惑,當時是林保龍用肉身硬接了白鶴空的橡皮爆彈,他的發言應該不假。

之前在地道里梁德被白鶴空裝在蜘蛛蟹戰偶中的橡皮爆彈炸得狼狽不堪,對她的橡皮爆彈威力深有體會。

如果當時她用的是今天這種爆彈,爆開的一瞬間我就死了,戰術後仰根本沒用,林保龍也來不及救我。

在盛無虛私立高中這個不是殺人就是被殺的環境,她平時不可能準備連普通人都炸不死的爆彈,那枚爆彈應該是她臨時特別製作的。

為什麼?就為了嚇我一跳?

梁德百思不得其解。

林保龍見他這副表情,便解釋道:「白鶴空沒殺過多餘的人,一直都是反擊。」

Excuse_me?

在盛無虛私立高中這種互害環境,有你這種見到想活的人能幫就幫一把的怪胎還不夠,還有這種在混亂殺場堅持正當防衛的奇葩?

「那她炸我做什麼?」

「這還不懂嗎,炸醒你,讓你意識到環境很危險,同時讓陸學部一年級的人及時發現保護你,免得你被其他人殺了。」木藝規散去了浮雲之相插話道。

這個髒兮兮的黑皮油膩男擠眉弄眼,道:「怎麼樣,是不是怦然心動,想要和她共度一生了?」

「不好意思,學長你想太多了。吃驚是有點吃驚,但是這種講話矯揉造作的綠茶型女生不是我的菜,我的女朋友有且僅有一個,她的名字叫齋藤飛鳥。」梁德正色道。

「你放屁!齋藤飛鳥明明是我老婆!」

「驚了,學長你還是個偶像宅,那正好,白鶴空和你很配,去追吧,我做你的僚機。」

「那如果出現了連環墜機事故我可不管哦。」回氣完畢的白鶴空站起身來甜甜一笑,背著雙手彎腰前傾道。

梁德捂著胸口一副想吐的樣子,「你不要哦了好不好,次元壁很硬麻煩你不要撞了,我們真正的猛男只喜歡活在精修硬照和動畫里的女高中生,聽到三次元女人講話帶萌系語氣詞真的好想死,請你樸實一點。」

「啊啦啊啦,原來梁德同學聽到我這樣子講話會不舒服呀,嘛,那我就一直這樣講好啦,下次再見啦~」白鶴空擺了個貓爪賣萌的Pose,隨著明黃色的光芒消失在原地。

真是個有趣的女人。

梁德在白鶴空消失後發出RuaRuaRua的嘔吐聲,轉頭對木藝規道:「你也看到了,這種開口就是啊啦啊啦的女人,誰會怦然心動啊。」

「你自己還不是歐啦歐啦。」

「這一樣嗎,我還會鴨累鴨累嘞!猛男學動畫講話有什麼錯!」

「這倒也是……」木藝規認同地點點頭。

「別說這些了,你們身上有吃的嗎?超速再生比傳統手游還消耗營養,我都餓成一米五了。」

縮水幾十厘米的梁德鼻翼翕張,左嗅右嗅,靠近了木藝規。

「拿出來吧,師兄,你身上有油雞、燒鴨和麻油的味道,膩是膩了一點,我也不挑。」

「你鼻子還真靈啊。」木藝規將塗滿表皮的油煉綿罡分離一絲,在梁德面前晃動,「可惜都已經融進外罡了,你想吃也吃不到。」

梁德餓得眼睛發綠,盯著木藝規的頭髮表情逐漸扭曲。

林保龍道:「師兄,你先照看一下他,我去副本外面兌換一些食物。」說完便啟動傳送,15秒後消失在原地。

「你幹什麼,你別過來!

別扯我的頭髮!我的髮際線本來就很高了!你住手啊!」

劍仙遺蹟內層空間,觀察著一切的墨紫色光芒發出一聲冷笑,探出一道纖細的光線調用周天界禁的部分權限,迅速修改了出入副本的參數設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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