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德的問題剛發出去不到兩毫秒,群里就出現了一條附有大量孫尋橋私聊截圖的回答,圖文並茂,幸災樂禍。

回答者正是經常與孫尋橋狼狽為、沆瀣一氣的木藝規。

「木藝規:梁德,你師兄聽說妹子要滋養靈魂本質,二話不說送了她一盒8000晶簇買的丹鳥血髓,結果人家收了禮物沒聊幾天就在通虛上把他刪了,孫狗已經以淚洗面半個多月了哈哈哈哈哈。」

「梁德:規哥你別扯了,百川海集最便宜的盒裝丹鳥血髓也要8999晶簇,這還是活動價,我師兄給人家送的是假貨吧。」

「木藝規:他是在雷學姐那兒拿的貨,學姐不是帶三年級一幫人組了空海獵團嗎,她去山海大系探寶的時候在彼岸276世界的南條山遇到一窩丹鳥守墓,現殺現取的一整盒血髓,孫狗去找她買,學姐就給孫狗抹了個零,只要八千。

學姐是真的大氣,孫狗是真的不要臉,居然真的全買了。」

「梁德:大師姐的氣量是沒得說,但是,南條山的丹鳥……血氣密度差了點啊,用來做養魂湯劑的話,少說要縮水兩成,效果不行。」

「木藝規:對啊,要我說,丹鳥血髓最好還是買櫃山產的,貴是貴了點,但貴得有道理啊。」

「梁德:沒錯,櫃山的丹鳥血髓一落地就化玉,砸都砸不碎,我前幾天買了幾克回來養魂,光是搓了聞一聞,武道元神就舒服得不得了。」

「林保龍:……」

「白鶴空:梁德木藝規,你們兩個在幹嘛啦!兩位先生你們有事嗎?

現在是要討論怎麼拯救孫狗誒,這裡是你們交流購物經驗的地方嗎???」

「單伏天:+1」

「梁德:孫狗已經是個成年人了,不就是網戀被甩減八千嗎,讓他自己靜靜不就好了,有必要一大群人替他cāo)心嗎?」

「林保龍:……」

「梁德:等等,你們怎麼會突然這麼好心?

說吧,到底是什麼原因。」

「白鶴空:木藝規,學長你來說。」

「木藝規:阿德啊,你一渣配天天換可能不知道,孫狗做的武者輕食很有一,好吃不貴又沒有毒副作用,能從深層一點一點地提升素質,我們平常都是找他訂餐的。

這段時間他幻想交往又自以為失戀之後如喪全家,一點職業道德都沒有,做菜的時候把滿肚子的哀怨都灌進餐裡面,我那天吃了他一個紅薯窩窩頭,肝腸寸斷了半個月,從早哭到晚,半個儲物手環都是抽紙,別人還以為我瘋了。」

「單伏天:+1」

「梁德:哦,好像很可憐喔,可是關我什麼事?:)」

群里的人一早知道梁先生是什麼德,當即每人發了一個20晶簇的紅包到群里,在發出來的瞬間,紅包就被梁德全部領走。

「白鶴空:梁德,孫狗這段時間都和你在一起,辦法我們來想,你幫忙執行一下就好。」

「梁德:行吧,同門師兄弟一場,我就幫幫你們,幫幫師兄。

其實你們何必這麼麻煩,海學部妹子不是多的嗎,找機會多介紹幾個給他轉移注意力唄。」

「單伏天:早就試過了,尋橋學長說除卻巫山不是雲,讓我們別煩他。」

「梁德:我師兄也算是一條有型有格的鐵血直男了,巫山哪朵雲這麼厲害,竟然把他迷成這樣。

有圖嗎?」

「單伏天:其實我們也不知道……」

「梁德:???」

「木藝規:還是上個月,他代表北少林東國廚藝訓練學院參賽回來,跟我說自己敗給了一個女人,但是他還想繼續敗下去,直到把一輩子都輸給她。」

「林保龍:……」

「白鶴空:咦噫矣,這句話是真的聽一次惡寒一次·﹏·」

「梁德:那你們去查一下是哪個女人贏了他不就行了。」

「木藝規:你師兄這次是軍,第四名,前面的冠軍亞軍季軍都是女人,孫狗三戰三敗,我們怎麼知道是哪一個讓他魂不守舍。」

梁德正要回話再問,冰箱側面的隨廚房裡突然傳來孫尋橋的聲音:

「師弟,過來搭把手。」

專業廚師,炸個雞還要搭把手,你炸個雞兒雞。

梁德腹誹了幾句,不不願地抑制住八卦之心,離開沙發走到了孫尋橋的廚房裡。

孫尋橋認真地盯著案板,頭也不回道:

「你同事那份宵夜已經快做好了,你這份還差點意思,得請你幫個忙。」

「一塊雞你分兩份炸幹嘛,你們北少林廚師炸雞都要講究男女授受不親嗎?」

梁德走到孫尋橋旁邊,只見一股五彩琥珀色的天生神力籠罩著案板,案板中間擺著一隻六翅八腿的白條雞,在孫尋橋天生神力內氣的刺激下正準備再長出幾條腿來。

梁德見到這詭異的一幕後並沒有感到驚訝。

二師兄的天生神力本來就比他深厚,單核武道元神也更為精純,只不過是理論水平差了點。

到了孫尋橋這個層次,已經不需要活細胞作為增殖的.asxs.,只需要掌握全遺傳信息並有大量營養物質支持,他就能復刻出任意一種普通碳基生物的體。

之前他在襄北大學附近的燒烤夜市用吞天食地法擷取了那麼多的食材樣本,又有那塊雞做參考,搓出一隻白條雞非常簡單,再加上他在五穀鐵砂掌上的造詣,甚至可以用細到極致的霧化掌力從粒子層面上對質和口感進行調整,烹制出純手工的分子料理。

只可惜二師兄終究是個學渣,玩起精準級的超速再生來還是差了點火候,只是小試牛刀,這雞已經被他玩成了生化危雞,不得不呼叫梁德前來救場。

梁德探出一道灰黑色的元神觸手接過那隻奇形怪狀的白條雞,用武者靈覺讀了讀遺傳信息之後動手調整起來。

「師兄,你乾脆掰下來做個十翅一桶唄,又看不出來。」

孫尋橋搖搖頭,道:「美式炸雞有什麼意思,我給你炸個雞架。

本來只想催生一個雞架出來,一不小心沒收住手,多用了零點零幾個單位的天生神力,就長成這模樣了。

唉,其實做菜就和戀一樣,差之毫厘,謬以千里。

一開始的時候,誰也不知道會是怎樣的結局。」

梁德閉口不言,看著案板上變化的白條雞,堅決不接他的戀話題。

孫尋橋拿過被梁德還原成正常模樣的白條雞,去掉雞、雞脖、雞腿、雞翅和內臟,留下雞架後用刀背敲平,接著從儲物手環中取出秘制腌料塗抹於上,並用霧化掌力滲入其中加快腌制進度,將本來需要6到12小時左右的腌制時間縮短到了幾秒之內。

他的動作並沒有多快,但是有種返璞歸真、遊刃有餘的味道,每一個動作梁德都能看得真真切切,但動作過去後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他剛才是怎麼做的。

當他將腌制好的雞架放進油鍋炸制,油在雞架周圍冒起沸騰的魚眼泡泡,梁德已經看得眼睛發直。

雞架又叫雞殼子,少骨頭多,大部分人都只是用雞架來熬湯喝,可很多關外人偏偏就好這一口,在梁德的老家,雞架消耗量最大的幾個城市都在關外。

因為廣受喜,雞架在關外小吃中自成一派,可熏可醬可拌可烤可炒可烀可煮,烹制手段極為豐富。

而其中梁德最喜歡的,就是炸雞架,尤其是……

「師兄,我喜歡吃甜口兒的。」

「知道,給你做的甜雞架。」

孫尋橋將鍋中雞架炸至七八分熟,夾出後晾涼排味,小心地復炸一次後才算完成了這道小食。

盤中的炸雞架出鍋後不放任何調料,剛出鍋的炸雞架邊緣微焦、滋滋冒油,整體呈現出人的金紅色澤,一股鮮甜咸混合的香味仿佛在向梁德招手。

他用無菌內氣包住手掌,拿起炸好的甜雞架,一口咬掉了雞架中間的箭頭狀脆骨和旁邊的雞。

甜而不膩,脆而不焦,附在骨頭上的雞嚼勁十足卻一點也不柴。

梁德眯起眼睛,大口大口地吃完了手中的雞架,然後在人生走馬燈的靈魂記憶里不斷回味。

熟悉的味道,讓他想起了還沒離開關外去讀大學的那段時光。

小勺兒平時喜歡吃咸口的東西,可她偏偏最吃甜雞架,每次都拉著他一起到鬧路五市場的閆家雞架去吃。

那時候經濟不景氣,梁建國同志和李衛紅同志想盡辦法都掙不到幾個子兒。

他和妹妹當時沒多少零花錢,兩個人攢了好久的錢湊起來才能買一個雞架和一份麻辣燙,經常為了誰吃那塊尖脆骨爭起來。

到了後來……他和小勺兒經常收到老家塑封打包寄過來的甜雞架,可是再也沒有當時的味道了。

梁德睜開眼睛,原本硬說不好吃的計劃已經被他完全拋諸腦後。

這個甜雞架的味道,就是他記憶中的味道,一模一樣的味道。

二師兄留在烤雞架里的內氣只是起了調整口感的作用,沒有涉及我的神魂,他是怎麼做出這個味道的……

孫尋橋用灶台上的毛巾擦了擦手,對梁德道:

「空海時間比415號世界的時間要快一點兒,按空海時間算,今天已經是5月1了。

師弟,生快樂。」

梁德楞了一下,「師兄,謝謝。」

「不用謝我,你知道該謝誰。」

「我知道,師兄,謝謝你。」

孫尋橋點點頭,端起那碟已經做好的五香雞捲走出了廚房。

這道源自八閩的傳統小吃形似卷,內餡通常為瘦、蝦仁、冬瓜條、尾梨和香菇,預先調味後以豬網油裹卷炸至金黃,外酥內嫩,鮮甜爽脆,因為外皮形似雞皮,所以被稱為雞卷。

孫尋橋將餡料中的豬瘦換成以五穀掌力賦香後的雞,在傳統的味道里增添了一絲畫龍點睛的奇異淳香。

栗知弦吃得不亦樂乎,很快便使出了嘴咬一個、筷夾一個、碗里一個的渣男式吃法,腳踩三條船,時不時地發出心滿意足的哼哼聲。

「師兄,你怎麼知道我是八閩人啊。」

「白鶴空給你做蚵仔煎的時候特意問過我,讓我教她調整菜譜,更加適合你的口味。」

「啊……鶴鶴好貼心,更想娶了!」

孫尋橋看著她吃得一本滿足的樣子,也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界外食材沒有靈魂。

即使可以穿越萬千世界,一個好廚師也不應該用那些人們從沒吃過的東西去刺激他們的味覺,而是應該給他們記憶中最好的味道——故鄉的味道。

也許會有外地人上關外菜和八閩菜,但是只有關外人和八閩人才能吃到這兩種菜系最好的味道,美味的秘密不在菜品上,而是在品嘗者上。

關外菜是關外人為關外人製作、傳承、發展而來的,是祖先和父母留給子孫的禮物,八閩菜、魯東菜、川湘菜、嶺南菜等等菜系莫不如此。

那些所謂美食家的奇談怪論,那些根據地域特點、食材種類和烹飪手法評判上等下等的說法,只能體現他們的淺薄和無知。

不管是多麼專業的美食家,也無法感受到一個外鄉人品嘗自己家鄉菜肴時吃到的滋味。

……

梁德在孫尋橋的隨廚房裡靠著灶台沉默了一會兒,拿出手機給那個人發了句謝謝。

他打開通虛app上的「拯救孫狗」群組,在群里發了條消息:

「梁德:所有人,把我師兄被騙8000晶簇這件事所有的線索都發給我。」

他把之前搶到的紅包都發回群里,關掉手機,走出了隨廚房。

……

5月1,晴,爺騎著很酷的摩托到了此岸415號世界,師弟還是那麼jiàn),他的頭髮全沒了,但爺沒有嘲笑他,受傷的男人之間不應該互相嘲笑,所以爺一句話也沒說。

師弟吃完宵夜說再過三天就出發去下個世界,還送了爺一打折買的備用裝備,他有點怪怪的,但是爺沒有問,每個男人都會變,也許在一萬年後,也許在下一個瞬間,這和戀是一樣的。

爺很羨慕師弟,有人記得他的生,還會專門請爺送禮物給他。

她會記得爺和她說過的事嗎?

爺很難受,不知道難受是因為她,還是因為那8000晶簇。

爺也不知道自己是狂是愚,只有一路往前奔馳了。

等到了伴遊的世界,就和師弟說那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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