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評委臨火海,周圍的溫度卻只升高了一點點,九道龍形真火帶來的高被葉霜琉以恐怖的控制力收束,在被燒出卦爻的龍龜腹甲中形成了完整循環,外溢能極少。

龍龜腹甲下升騰的火海只是她用來盛放這道「天下大吉」的器皿,看似光焰熊熊,其實溫度和仙女棒的火花差不多。

龍龜甲殼原本大如山嶽,是飛天御膳流不知花了多少歲月,事先在地火洞窟中將其煉製成數丈長短。

經過葉霜琉在比賽現場的烹制燒煉,現存的龍龜腹甲已經不到一丈,六道裂紋中光芒流淌,不知藏著何種玄機。

丁秋秋取過後工作人員遞來的白瓷湯匙,手臂穿過火焰伸進龍龜腹甲上裂開的卦爻,舀起了一勺宛如冰種帝王綠翡翠的半流體。

那副龍龜腹甲也只是器皿,這道菜真正要吃的,是以龍龜甲殼和靈草之精熬出來的蓍草龜膠。

巍巍山嶽,只余涓滴。

何等奢侈。

丁秋秋和其他兩位評委將神魂調整到最佳狀態,將湯匙中的蓍草龜膠送入口中。

場館地面布下的陣法同時啟動,看台區每一個座位下都亮起一點星芒,將來自三位評委的品嘗體驗原汁原味地分享給所有的現場觀眾,邀君共品。

那一口蓍草龜膠落在舌面,極致霸道的口感就像一顆天火流星轟在海面,激起了萬丈波濤。

那股熾並非真實的溫度,而是葉霜琉九道真火反覆炙烤後,在食材中烙下的火之意志。

墜落的天火將整片識海染成了沸騰的烈焰金彩,火焰卷過,所有人仿佛從虛無的空際墜落,穿過重重雲層,從九天之上,落到了天地之間。

風過雲疾,滄海桑田。

只見山河壯闊,新月異,王朝更替,代有人傑。

五百年必有王者興,其間必有繁華盛世。

青天之下,黃土之上,變幻著千百個鼎盛時期的王朝景象。

有覆壓三百餘里,亭台樓榭不知幾千萬落的華麗宮;有一熟天下足,秋收之時猶如黃金鋪地的萬頃良田;有縱橫七海,播天朝之威於寰宇的龐大船隊……

盛世之中,黎民百姓無不歡欣雀躍,共沐國恩。

千百個王朝的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之盛,像焰火般絢麗,卻又生生不息,不管多麼黑暗腐朽的天下,總能迎來新的太平盛世,這就是天下大吉。

酸甜苦辣咸,人間五味,在這道天下大吉里一個也不見蹤影。

飛天御膳流花了無數苦工培育出靈蓍龍龜這等驚世駭俗的食材,又怎麼會用來承載凡世間的五味。

超凡絕俗的彼岸廚師,探索出的美食世界遠比人間五味廣闊。

這一口蓍草龜膠,承載的是盛世之味。

這就是飛天御膳流的不傳之秘,一道為萬載王朝造就中興聖君的至高菜肴。

丁秋秋放下湯匙,眼中的盛世光影停留了好一會兒才消失,十蓮大師和寧風也見主評委已經品嘗完畢,也跟著她從那道天下大吉的美食幻景中走出。

場館內的十餘萬觀眾大半還在恍惚之中,直到座位下的陣法吹出一股清心醒神的涼風,他們才紛紛從那片盛世幻景中醒來。

一時間,心悅誠服的讚嘆聲不絕於耳,一些本無立場的觀眾以非凡之力在空中作畫,流光舞動,滿場都是葉霜琉的燈牌。

「我認輸。」

比賽區,站在萬載空青石旁邊的鄔桃收起長刃插回背後,歸刀入鞘的清鳴透露著一絲不甘,那塊被她以無上刀工刻出細密年輪的青石應聲而碎,在料理台上坍成了一堆廢渣。

「山中頑石固然有歲月沉凝之味,又怎及人間萬載興衰。」

鄔桃向著台上的三位評委躬行禮,直起後便瀟洒地收起所有廚具朝場館出口走去。

「你贏了葉霜琉,就是贏了我,我等你的消息。」

她經過孫尋橋料理台前輕輕地留下了這句話。

已經看過幾百頁聊天記錄的孫尋橋大感頭痛,但現在也不是解釋的時候,只好默不作聲。

另一處料理台後,寧雲哉細長的柳眉幾次緊皺又展開,最後還是伸手撥散了立在面前的三根墨色龍捲,將她精心製作的地獄香料旋風化為虛無。

「我也認輸。」

來自黃泉的女廚師和主席台上的族叔寧風也對視了一眼,嘴裡無聲地說了句什麼,便化作幾縷黑霧消失不見。

主評委丁秋秋見此,對兩位副評委道:

「既然只剩兩位選手,那就不忙著品評打分,嘗了孫尋橋的菜,我們三個投票就是了。」

十蓮大師和寧風也點頭同意,他們直接支持的選手都已經不在了,自然是無可無不可。

寧雲哉臨走前幽幽的聲音還在孫尋橋耳邊縈繞。

「贏了葉霜琉,我就答應你。」

想到通虛聊天記錄里和這個黃泉女說過的話,孫尋橋背後就感覺有些發冷。

梁德看孫尋橋臉色十分古怪,黃得很扭曲,心想二師兄八成是被葉霜琉這道天下大吉嚇破了膽子,也要像鄔桃和寧雲哉一樣提前認輸。

那這些天我不是白死了那麼多次……

他正要拍拍孫尋橋的肩膀,講兩句勝敗乃兵家常事,堅決不能不戰而降的話鼓舞士氣,卻聽到孫尋橋一聲不屑的冷哼。

這聲冷哼里夾雜著精純的獅子吼功力,哼得場館上空的鋼結構梁架都在嗡嗡作響。

不光是梁德,台上的三個評委,台下的葉霜琉,還有全場觀眾都看了過來。

「喜歡放電影就去電影院上班,這裡是做菜的地方。

拍片拍得這麼好還做什麼廚師,你去做紀錄片導演參加電影節啊。」

孫尋橋的案台上還是空無一物,不知道是哪裡來的信心,連作品都沒有就敢對一道菜退兩位選手的葉霜琉大放厥詞。

全場觀眾議論紛紛,葉霜琉的新粉老粉義憤填膺,看台上噓聲四起。

唯有梁德臉上浮現出心領神會的微笑,如果說孫尋橋是嘴臭如來,他就是拈花微笑的嘴臭迦葉。

有口號而無作品,無招勝有招,這就是我們嘴臭藝術家對線無敵的奧妙。

我連菜都沒做,你如何來批判我。

回來了,二師兄回來了!

但這是比賽不是對線,沒有作品要怎麼贏啊!

台上的十蓮和尚一看時間,連忙道:

「孫師侄,只剩兩分鐘了,你的菜再不上就來不及了。」

孫尋橋聞言二話不說,飛至主席台前,袍袖鼓,一掌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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