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梁德那種利用自性神通任意檢索翻閱靈魂記憶的能力,但在共享到的記憶里,梁德逃跑期間經常會調取回顧這段接受常斷玄和袁勝天訓練的靈魂記憶來輔助修行,沒事就刷,刷了又刷,所以記憶中的細節尤為清晰鮮明。

她回憶起來宛如身臨其境,連常斷玄哪天打斷了梁德多少根骨頭都記得,那位陸學部副指導說過的話語自然也一句不忘。

審時語的修行理念與莫飛升一脈相承,平時最是瞧不起亂七八糟的古法,因此在校期間和三角頭的關係一直就不怎麼好。

可她現在卻要強迫自己去回想那些毫無邏輯的東國古拳法訣要,同時還要回想梁德聽完後的感悟,就像一個從來不吃香菜的人被迫大口吞咽加入了新鮮香菜的香菜味冰激凌,內心受到的折磨可想而知。

她強忍理念衝突帶來的不適感,如此這般地折磨自己,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學會金蛇纏沾手的應用法,以空海亂流為紐帶干涉外物。

這股高烈度亂流已經裹挾著她經過了好幾個世界,其中除了她出身的彼岸世界以外,全都是和她沒有關係的陌生世界。

審時語逐漸明白,空海亂流受到她的影響後會去到和她有關的地方,但不是只會去那些地方,根據獵鷸者項目前期研究時查到的資料,亂流一定會再次經過曾經經過的地方,她所去到的那些陌生世界,應該就是這股亂流以前到過的地方。

在被亂流裹挾著經過了好幾個世界之後,她發現界膜並沒有完全隔絕世界與空海的聯繫,至少裹挾著她的這股亂流是可以穿過界膜的。

她隨著亂流從一個個世界穿過,有時亂流會落得很低,於是她穿過萬千星辰和宇宙塵埃,穿過一座座光怪陸離的異類城市,有時甚至會穿過人群,和那些茫然無知的智慧生物擦肩而過。

但空海亂流一旦落入世界,就會變成不可見不可聞的狀態,隔著這片虛無的流水,審時語無法向外發出信息。

她的生魂沒被亂流捲來,現下只有主魂和識魂。

魂魄殘缺,凝聚不出元神法相,發揮不了種種妙用。

軀殼不在,顯化不出周身經脈,製造不了幻海玄氣。

要想隔著虛無亂流向外施加影響,把她想要傳遞的信息傳遞出去,唯一的選擇就是練成那門只憑靈明意志便能使用、以干涉和共鳴為核心的古法武學金蛇纏沾手。

哪怕只能擾動黯淡的光線、細小的塵埃和纖弱的氣流,也可以用一定的變化規律把信息傳出去。

她知道,就算在茫茫空海中的世界一角傳出了信息,也幾乎不可能有人留意到那些細微的變化,即使有人收到了她傳出的信息,也幾乎不可能把它送到可以幫她脫困的人手中。

但她絕不會隨波逐流,靜靜等候,只要有一星一點的可能性,她就要自己去爭過來。

儘管下定了決心,但她學習的進度仍然很不理想,對一個萬事講求精確無誤的設計師來說,常斷玄傳授的那些玄虛理論簡直像是在騙人,就算強迫自己去琢磨細想,也還是摸不著這門武學的規律。

而且這段時間裹挾著她的空海亂流似乎在往此岸的方向前進,她殘缺魂魄感受到的壓力越來越沉重,進一步增加了她鑽研東國古拳法的難度。

金蛇纏沾手,金蛇纏沾手!

武德到底是什麼,鉛汞相依是什麼意思,默然神會又是什麼意思!

這種亂七八糟一團霧水的東西,梁小筷到底是怎麼學會的!

難道他比我聰明嗎!

……

梁德硬了。

他全身都硬得通紅透亮,如鋼似鐵,用來做痛覺接收終端的那具炮灰標準型肉身泛著耀眼的赤銅色,血肉、筋骨、皮膜的強度瘋狂飆升,一日千里,比起他原來的最強防禦形態「妖骨燈球」都強出數倍。

在六十五位陸學部好哥哥好姐姐的鍛打下,已經過去了三天。

圓形競技場裡依舊熱火朝天,用不完的梁德,吸不盡的痛苦,還有比這更快樂的事情嗎。

說是快樂也不太貼切,董存真這門功法有一個重要作用就是保持修習者的心理健康,做一個正常人,不管修習者怎麼鍛打自己,都只會越來越痛苦,絕對不會哪天突然從痛苦中收穫快樂,變成一個抖m。

泡在痛苦熔爐中的梁德越練越覺得這套武功十分邪門,據說董指導創製如鋼似鐵鍛體法時在裡面加入了高深佛法,可他只能從裡面感受到無比癲狂的魔性。

接受鍛打的肉身軀殼在原地盤坐不動,但他的武道元神和意志靈明已經被千變萬化的痛苦衝擊得異化扭曲。

真的是千變萬化。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他不但要感受分身們被打的痛苦,還要感受陸學部那些肌肉佬打人打到手疼的痛苦,肌肉佬們共享他的痛苦之後往往會結合自己的經驗得到全新的痛苦,然後再傳輸給他。

如此混合重疊,簡直比川菜的味型還複雜。

梁德感覺自己就像吃多了滇南的菌子,怪味見手青什麼的,整個人的意識都在搖擺飄蕩,像一灘倒進水裡的汽油,散發著令人噁心欲嘔的七彩光芒,在水面上不停地變形。

雖然痛苦萬分,但飛速提升的肉身強度還是讓他甘之如飴,他見到了前所未有的可能性。

與天生神力的異化催生不同,如鋼似鐵鍛體法帶來的改變是不可思議的改變。

也就是說,天生神力只是幫助肉身長成可能長成的樣子,模擬妖化器官也是類似的原理,但如鋼似鐵鍛體法是讓肉身進入一種自然情況下絕對不會出現的狀態,不是在一個平面上變換方向,而是徹底脫軌,一頭撞進異次元。

現在套在他武道元神之外的那層皮囊已經不能再用人體來稱呼了。

天生神力大幅改變外觀,但在那之後他還可以稱之為人,至少可以稱之為生物。

但經過這次鍛打,雖然外形變化不大,他這具肉身已經徹底脫離了生物的範疇。

而且,不可避免地,他像一個久經考驗的a股股民那樣,在極致的痛苦和驚異的變化中開始思考哲學問題。

「我……到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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