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爆炸頭的所作所為,梁德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作為光頭的自尊心裹挾著無數粗口湧上喉頭,同時他的辯證思維也飆到了自毀境界。

冚家鏟!光頭就光頭,和禿頭能一樣嗎!

而且我是主動光頭的,甩人和被甩能一樣嗎,獨身主義和非自願單身能一樣嗎!

你媽的!藍星天啟都說是「光頭社畜俠」了,你改你媽個泡泡茶壺,就算改編也不能亂編啊!

將來如果我在諸界藍星的傳說形象有偏差,等於說這件事情你也有責任的吧!

你他媽的搞文藝工作怎麼連一點原則都沒有。

這麼搞創作最後只能在下水道里度過一個比較失敗的人生,搞出來的作品只會是我一輩子都不會多看一眼的類型,這麼搞有個屁的前途,你識得唔識得啊!

梁德氣得經脈震盪,黑加侖琥珀色的天生神力直衝腦殼,把他一個關外嶺南人變臉變得像阿非〇加人一樣,黑頭黑腦,不過眾所周知阿非〇加自古以來就是嶺南首府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所以他變成這個樣子也不足為奇!

在爆炸頭男人高強度敲擊鍵盤的時候,梁德張牙舞爪地從他背後接近,恨不得把他的頭割下來生吃其它部位,從而獲得豐富的蛋白質。

然而面前的這個房間以及爆炸頭男人都只是如真幻象,雖然看得見摸得著,但所有的變化都只是來自這個信息體的實時推演。

梁德可以透過爆炸頭的後腦勺看到他所有的心理活動,每一縷思維和情緒都清清楚楚。

因此他知道,這個爆炸頭之所以把光頭改成禿頭,是為了以後去拉植髮公司的贊助,這個設定的用處就是方便插入硬廣,完全沒有故事性方面的考量。

像這種人,就應該用爆炸級的力量拔光他的爆炸頭!

如果做得到的話,梁先生不憚以最壞的惡意對其處以脫髮之刑。

可惜這個爆炸頭還不知道在界原空海的哪個地方,倘若沒有以氣求真、無遠弗屆的大神通,想搞他只能在夢裡。

可惡,這種樂色竟然有輕鬆撐起爆炸頭的發量,這不就是德不配發嗎!

梁德惡意滿滿地在爆炸頭身後比劃了半天,最後也只能失落地站在那把汗跡斑斑的人體工學椅後面,面無表情地看他趕寫大綱。

這顆藍星的東國文字有點簡繁混合的意思,梁先生基本都看得懂,不存在閱讀障礙,只是稍微有點彆扭。

螢幕前,爆炸頭斟酌再三後用加粗字體寫下了標題:

《救世英雄10周年特別作:帝王社畜禿頭騎士ZEROTWO》。

噴了!

這個「帝王」的前綴又是從哪裡來的啊!不要為了噱頭隨便給人家加屬性啊!

ZEROTWO又是什麼鬼!這種意義不明的英文數字除了增加過時的時髦值以外還有什麼別的價值嗎?

梁先生強忍殺意,一字一句地讀了下去。

爆炸頭構思的這個故事很簡單:

在工作壓力越來越大的近未來,黑心公司的邪惡統治與卑微社畜的怨念集合在一起,城市裡出現了大量的恐怖魔人,比如加班魔人、欠薪魔人、甲方魔人、福報魔人,狼性魔人等等。

魔人們四處作惡,迫害無辜民眾,不但將那些努力工作養家餬口的上班族逼進深淵,還把五六歲的天真兒童拖進內捲地獄,讓他們被暴走的起跑線拖地滑行,珠心算沒個三級都不好意思去學前班上課。

在那個黑暗的時代,每個人一走進小區電梯就會被恐怖魔人的海報包圍,被植髮、整形、醫美、鋼琴、健身、地產,國學培訓班等邪惡符號誘惑,不知不覺地向內卷大魔獻上最後的工資,在這之後,小貸魔人聞風而來……

人人疲於奔命,人人悲劇收場,少之又少的成功者變成新的魔人,進一步增強了黑暗面的力量。

邪惡意志掌控了世界後台,所有的理想都成了地獄的邀請函,沒有人可以置身事外。

即使是曾經飽嘗底層艱苦的奮鬥者,一旦獲得成功,實現了夢寐以求的階層躍升,便會在邪惡意志的侵蝕下改頭換面,異化為踩在眾人之上磨牙吮血的黑暗生物。

人人如龍的輝煌幻光掩蓋了人人如韭的慘烈現實,當世界將要陷入毀滅的時候,一個用溫柔的拉胯精神來對抗內卷大魔的男人橫空出世。

他就是,禿頭社畜俠!

寫到這裡,爆炸頭不由得停下了打字的手,被黑眼圈包圍的小眼睛裡閃爍著遲疑的光。

在特攝劇里寫這些東西真的沒問題嗎……看特攝的小孩也就算了,他們早就在輾轉於各類興趣班的過程中明白了社會競爭的殘酷,回到家裡旁聽父母爭吵降低了對愛情與婚姻的期待,高學歷家教老師為了兩百塊時薪忍氣吞聲的樣子讓他們懂得了人的彈性。

小孩子們早就堅強起來了,需要擔憂的是那些飽經風霜風雨導致身心千瘡百孔,在失去理想後寄情於特攝劇等亞文化,以此為機忘懷得失,縮在縫隙里躺平養生的成年人。

正所謂人生在世不稱意,中年加入二次元。

所以二次元中,多有性情中人。

和那些隔岸觀火的小孩不同,這些人是被地獄烈焰灼燒過的野獸,是長夜灰燼里的余火,只不過是為了生活用一層厚厚的皮套保持平靜。

這些人一旦感受到星星之火的溫度,便極有可能回想起來自內卷修羅場的殘酷記憶,變成非常可怕的存在。

雖說這些人變身後未必都有手持電鋸奔赴街頭的純度,但在線上做個負能量加濕器是綽綽有餘,可以說是「流毒無窮」。

……我真的要這麼做嗎?

爆炸頭呆呆地望著自己的雙手,腦海中,他從小學到高中各個階段的文學理想湧上心頭。

大學?大學生哪會有什麼理想!翹課睡覺打遊戲不爽嗎?是你們說上大學就輕鬆了,我只是在按照你們說的做啊!

他用雙手按住腦袋兩側,將爆炸頭擠成了餅狀鋼絲球的樣子,在慘白的燈光下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干!

現在已經過了凌晨兩點,還有不到七個小時就要開會了,不就是看特攝劇的大齡二次元嗎,我管他們去死!

噼里啪啦的鍵盤聲再次響了起來!

死線催人奮進,瘋狂使人高效。

不到四個小時,爆炸頭就完成了他的大綱初稿。

在他敲下最後一個回車的時候,一條蔚藍色的光線刺入房間,將窺屏的梁先生直接捲起帶走。

數息之後,梁德重新出現在了映雪堂襄北分店的大廳里。

「奉先老師,信息我都看到了,這東西再怎麼中肯評價它也是胡編吧。

就算最古藍星收到了這條信息,它能認出來是我嗎?」

「阿德,是你自己少做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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