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發的深了,月色也越發的朦朧。

在這極寒的夜裡,冷風刮在身上就像是刀片在割肉一般生疼。

更不用說在積雪裡緩慢前行了將近半個鐘頭,渾身早已經被融化的冰雪浸透的韓烽。

此時此刻,韓烽完全是憑著意志力強撐著,等他帶著繳獲的琳琅滿目的物資趕到徐梓琳面前的時候,整個人的嘴唇已經凍得發紫。

渾身顫慄著,以調節身體對極寒的不適應,幾個字仿佛是從不斷哆嗦著的牙齒縫間蹦出來的:「走……走——」

韓烽說完,邁著有些僵硬的步伐向著山洞的方向趕去,徐梓琳的臉色有些蒼白,連忙跟了上去。

鬼子的三套軍裝也被韓烽給扒了下來,這可是在極寒的天氣里取暖的好東西,可是必須得等到返回山洞之後才能更換。

好不容易熬著一路的極寒返回山洞,韓烽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堅持回來了,當前腳踏入山洞的時候,他整個人便像是崩潰的堤壩,一頭栽倒在地,僵硬的身體碰在泥土地上,發出砰的聲響。

徐梓琳被這一幕嚇得驚慌失措,她甚至來不及用枯草把洞口掩飾住,便連忙撲在韓烽的面前,想把韓烽給攙扶起來。

徐梓琳的力氣可不小,否則也不可能一個人將韓烽從很遠的地方背到山洞裡來,這並不是像她那瘦弱的身體可以表現出來的力量,也不知道她是怎麼練的。

只是她的手剛剛觸及韓烽的肩膀,整個人便渾身一顫,寒,極寒,這種感覺就像是在摸一塊兒冰,僅僅是觸摸,這種透過手指傳來的寒意已經讓徐梓琳有些難以忍受,她不敢想像,韓烽究竟是憑藉著怎樣頑強的意志力,堅持到進了這山洞之後才終究倒下的。

韓烽的意識已經模糊了起來,就像是快要熄滅的焰火一樣,隨著風搖曳著,隨時可能覆滅。

模模糊糊中,他似乎聽到有哭泣聲。

緊接著,他感覺自己濕透了的衣服被人全部撕扯掉,然後被很多衣服裹了起來。

應該是老徐把鬼子的衣服給自己穿上了吧!

可還是冷,渾身顫抖,手上、四肢傳來的感覺就像是成了木頭一般,韓烽的意識雖然微弱,卻也知道自己的手、腳,若是在不做處理,只怕就要廢了。

他想強撐著著開口,把應對這種凍傷的緊急措施知識告訴徐梓琳,卻怎麼也無法做到,眼皮子越發的沉重起來,已經微微的閉上,再加上山洞裡原本就伸手不見五指,就算是洞口還沒有用枯草鋪上,傳來朦朧的月光,整個山洞裡也是昏慘慘一片。

可接著韓烽就詫異了,似乎有人在使勁的揉搓自己的雙手,自己的雙腳,自己的胸口,在下一刻,就算他的手腳已經麻木到沒有知覺的地步,還是察覺到似乎進了什麼溫暖的地方,有格外的溫度從手腳傳來。

對了,老徐乞討過,是挨過餓挨過凍的,知道怎麼應對這種凍傷。

然而還是冷。

厚厚的三層衣服包裹在身上,可自身是恆溫動物,若是不主動散發溫度,衣服里仍舊是一片冰涼,這就像在烈日炎炎的夏天,被子裡裹上一根雪糕,雪糕反而融化的更慢一樣。

最後的意識消失之前,韓烽在心底苦笑,此時此刻若是有一盆火就好了,可這也只是想想,在山洞裡生火冒出的煙霧,很容易引起日軍的差距,特別是這四周也找不到乾柴,濕柴的煙霧更濃更大,徐梓琳應該還不會犯傻到這種地步。

忽地……像是進入了夢鄉,在夢裡,韓烽夢見自己抱著一塊兒很暖很熱的軟體,它有源源不斷的溫暖向自己傳來,衣服里逐漸的暖和了,被凍的通紅,到了麻木沒有知覺的手和腳,也緩緩地恢復過來,在這種極度舒適的環境之下,韓烽這一次進入了深度的睡眠,就連夢也沒有了。

一覺天明!

……臉色通紅的徐梓琳想要從這具溫暖的懷抱里掙脫出來,卻怎麼也難以做到,這雙手,即使在睡夢中也將自己抱得牢牢的。

韓烽驟然驚醒,所有的美夢支離破碎。

可下一刻他就後悔了,連忙閉上眼睛,早知道就他娘裝死,再也不睜眼了,在睡夢中,他之所以緊緊的抱著那具軟體,不過是想得到更多的溫暖吧!

「既然都醒了,就別裝死了。」徐梓琳怒罵,話語卻像是嬌嗔。

咳咳咳——,韓烽連忙撒開手,只是心底卻不得不承認,多少有些捨不得。

徐梓琳離開韓烽的懷抱,背著韓烽,利索的開始穿自己的衣服。

這下子韓烽真不裝死了,將眼睛瞪得大大的,他是認識束胸這種東西的,心道:難怪難怪!

韓烽正胡亂瞎想著,手腳利索的徐梓琳已經把所有的衣物穿好,衣衫整齊中扭過頭來,拿幾乎要吃人的眼睛瞪著韓烽,「你還看?」

韓烽攤攤手:「你不叫我裝死的。」

徐梓琳臉色再顯緋紅,扭過頭去,,沉默了半晌,道:「老韓,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情。」

韓烽道:「你說,別說是一件事情,就是一百件事情,我也都答應你。」

「好,你自己說過的,咱們在這山洞裡相濡以沫,我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訴了你,等出了這山洞之後,咱們若是還能活著,你就應該把山洞裡所有的一切都忘掉。」

「一切嗎?」

「一切。」

韓烽一本正經的盯著徐梓琳扭過頭來的眼睛道:「對不起,那我可做不到。」

「你……」

「我是一名軍人,也是一個男人,軍人對國家危難尚且能夠肩負起責任,難道對於一個捨命相救自己的女人,卻不能負起責任嗎?」韓烽說的十分鄭重,同樣也是心裡話。

徐梓琳心中欣慰,臉上卻是嗔怒:「誰叫你負責任了?咱們是戰友,是革命同志,為了革命的勝利,我們每一個人都做好了隨時犧牲一切的準備,我救你,也只是……是同志之間的互相幫助。」

韓烽笑著點了點頭,事情到了這一地步,彼此心如明鏡,只是為了緩解暫時的尷尬,還是不提也罷。

肚皮十分應景地叫了起來,韓烽這一次沒有責怪自己的肚子了,反而有些感激。

「老……梓琳,你吃過東西沒有?」

徐梓琳瞪眼道:「誰讓你這樣叫我的?吃過了,我又不傻,不給自己吃飽,早就被你冰死了……」

說到這裡,徐梓琳意識到自己話語的輕浮,縱然平日裡臉皮極厚,這一刻也越發羞赧。

韓烽笑道:「你放心,等出了這山洞,我還是叫你老徐。

我餓了,咱們把能吃的東西都吃掉吧!」

韓烽就要起身,徐梓琳連忙把頭扭了過去。

「你……蠢蛋,你先把衣服穿上再說。」

韓烽:……

片刻之後……「咳咳,梓琳,你還真別說,這小鬼子的罐頭就是香,呃……你別瞪著我啊,我知道你也沒吃多少,再多吃點兒唄!」

「你自己吃吧,撐死你!」徐梓琳罵道。

韓烽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一陣狼吞虎咽之後,體力補充了不少。

望著一地狼藉,韓烽沉重道:「梓琳,接下來咱們的日子只怕不好過了。」

「什麼意思?」

「咱們這一次雖然弄到了食物,卻也暴露了蹤跡,鬼子的軍犬可不是吃素的,就算我用一把火毀屍滅跡,他們的軍犬也可以憑藉著這鬼子的衣服和這些食物的味道搜尋過來。

咱們這處藏身之地,只怕要不了多久就會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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