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安排妥當之後,在太岳村的生活算是暫時穩定。

其他部隊也陸續抵達,孫德勝乾了大半輩子的騎兵了,即使是如今當了步兵營長,骨子裡還當自己是一名騎兵,「騎兵就是沒有馬,也比步兵快」,這一次也沒有例外,三個營長中孫德勝的三營是最先抵達太岳附近的。

不過,與韓烽一行人馬不同,韓烽特意讓通訊兵傳令給孫德勝,三營抵達之後,仍舊在太岳地區執行化整為零的命令,繼續打游擊戰,儘量保護這片地區的村民免受日、偽軍、土匪的殘害的同時,隨時等待韓烽的下一步命令。

至於史文才的一營和鄧龐的二營,一韓烽也是這個打算,他太清楚,現在的新三團已經是兵強馬壯,這麼多的隊伍若是同時出現,目標太大,勢必會引起這一帶日軍的注意,況且這麼大群體的隊伍,必須得有廣泛的群眾基礎作為供應,否則,就是隨軍帶的糧食,最多吃上十天半個月也就告罄了。

這種情況下,除非整個太岳地區都已經成為新三團的根據地,不然根本沒法養活這麼多的軍隊。

隊伍只能繼續化整為零,打游擊戰,勉強自給自足。

但好歹游擊區域已經大幅度的縮小,等到自己的三個音全部集結在這片區域開展游擊戰之後,韓烽只需要將通訊兵分散出去,不出半天時間,就可以把所有隊伍全部集結起來,進攻日軍占領的縣城。

至於這之前的短暫幾日,就算是隊伍的調整空歇期。

一大早,處於太岳附近,樹林茂密,山清水秀,新鮮的空氣撲鼻而入,只叫人心曠神怡。

韓烽在日前曾讓和尚負責去著周圍打探情況,包括周圍的地形地貌,日軍勢力分布,並讓和尚繪製出一幅地圖出來。

但是除了這些,韓烽知道自己也同樣應該知道的是,這片區域的民眾過得到底是怎樣的生活。

「老徐,你陪我出去一趟。」

同行的人只有韓烽和警衛員張大膽兒,另外加上政委徐梓琳和警衛員二丫。

三人都不知道團長韓烽的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十幾分鐘之後,韓烽把三人帶到地方,原來是村子中段的一位老人的家,如同前村的屋子一樣,千篇一律的破磚爛瓦加茅草。

對於韓烽一行的到來,老人家似乎有些意外,但還是熱情的招待了韓烽一行。

當然,所謂的招待,飯食和水果是沒有的,茶和煙也想都別想,唯一的東西就是用幾隻布滿了裂紋的窯碗舀出來的一碗水。

水是清澈甘甜的,只是因為碗沒有洗乾淨的原因,晃蕩兩下就變得渾濁起來。

韓烽沒有在意這些,端起碗就咕咚咕咚的喝了起來,好一陣,放下碗,一把將嘴巴上的水漬擦拭乾凈,笑道:「老人家,這水好喝呀,還帶著甜味兒呢!」

韓烽帶頭把水喝了下去,徐梓琳三人也都不是嬌生慣養的主,都抱著碗喝了幾口。

招待的老人見韓烽四人並不嫌棄,臉上笑開了花,「韓團長,到了額們這太岳村,別的沒有,水你要是想喝,管飽嘞!」

「這水是山泉水吧?」

「是的,從很高很高的太岳山上一點一點流下來的,乾淨著嘞。」

韓烽笑道:「好地方啊,有山有水,空氣又好,這裡居然也不缺水,種地什麼的,只要按時播種,到了秋底的時候,收穫應該也不小吧?」

老人卻是搖頭:「好是好,地里的糧食額們是一顆也吃不上,韓團長覺得這水好喝,額們喝到嘴裡都覺得苦著嘞!」

「這是為什麼?」

「糧食還沒熟就被那些當兵的來割走了,當兵的不割,土匪來了也給搶走了,這水是好喝,可是從早到晚也只有水喝,喝著喝著就想吐了。」

徐梓琳三人沉默,這裡村民們生活的艱辛遠比他們想像的還要糟糕。

韓烽接過張大膽兒手裡的碗,又把裡邊剩下的山泉水喝了個乾淨,「老徐、大膽兒、二丫,現在我告訴你們,咱們這一趟是什麼目的。

沒什麼,就是想請你們三個陪著我,在老人家這裡住上一天,就讓咱們這些不知道民間悽苦的當兵的傢伙,好好的體驗一回做底層百姓的艱難。」

韓烽將四隻破碗的水倒掉,摞在一起。

他對老人道:「老人家,您這家裡就您一個人嗎?」

「是呀,就額一個。」

「就沒有孩子婆姨什麼的?」

老人苦笑道:「有嘞,額也娶過婆姨,還生過幾個娃娃,兩個小子,兩個盤頭閨女嘞……只是都不在了,閨女是餓死的,婆姨也給病沒了,兩個小子,一個被白狗子給抓走了,從那以後額就再沒見過,另一個被二鬼子給殺了,就剩額一個人兒了!

這年頭兒到處都打仗,人活著,不像個人嘞!」

「人活著,不像個人!」

老人用血和淚總結出來的話語,讓韓烽四人的心情越發的沉重。

好半晌,韓烽說道:「老人家,你看開些,生活總會越來越好的,今天我們四個來這裡,也沒有別的目的,您老不是有四個娃娃嘛,我們現在也是四個,我們就給您老當一天的兒子、閨女!」

「咦,那怎麼成,使不得使不得!」老人嚇了一跳。

只是韓烽堅持,老人拒絕不得,只好在苦笑中答應了,於是原本只有孤零零一個人的老人家一下子就熱鬧起來了。

韓團長親自上門兒給李老漢當兒子嘞!

這可是大消息,李老漢周圍的百姓們聽說了這事兒,都跑來看。

韓烽自然不在意這些,先是招呼了徐梓琳三人,前前後後的忙乎了一上午時間,將李老漢岌岌可危的屋子好好地修葺了一番。

一直忙到中午,韓烽從破梯子上跳下來,望著李老漢,十分自然地叫道:「爹,您看我們把您這土屋修的咋勁兒?」

「好,好著嘞!」

若是自己的兩個小子還活著,大小子差不多也有韓烽的年齡了,被韓烽突然叫了一聲,李老漢差點兒熱淚盈眶。

門口看熱鬧的鄉親們自是羨慕不已,人家韓團長居然親口管李老漢喊爹了,這可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啊!

只是到了吃中午飯的時候,乾了一上午活了,總不能讓四個娃娃空著肚子吧?李老漢急的在家裡忙忙呼呼地找了兩圈,也沒有找到一丁點兒吃的,只好到周圍的村民家裡去借,可村民們的家裡也早就窮的叮噹響,鍋早就就揭不開了。

又兩手空空地返回屋子,李老漢望著自己的四個「娃娃」苦笑。

「韓團長,屋裡頭窮,實在是沒有什麼東西能給你們吃的了。」

韓烽道:「老爹,不用刻意給我們準備吃的,您就拿您平常吃的給我們吃就行了,您別忘了我們現在都是您的娃娃呢!」

李老漢猶豫了一陣,只得在無奈中點了點頭,他轉身進了屋子,在那邊翻找了一陣,將幾盤子「食物」端了出來。

榆樹皮!

「大雪前擱樹上刮下來的,我牙口不行,也咬不動,你們幾個娃娃還年輕,將就將就吧!」

徐梓琳驚愕:「老人家,你們這個冬天不會就是吃這些東西熬過來的吧?」

李老漢雙目含淚中點了點頭,悲痛道:「就這有的吃就不錯啦,沒得吃的,連冬天都熬不過去就餓死了。」

韓烽在沉默中將榆樹皮拿了起來,放到嘴巴里使勁拒絕,除了苦澀,還是苦澀,這種動物都難以下咽的東西,很難想像,人不但要吃,還要吃上一個冬天,才能得以續命。

徐梓琳三人也都拿起榆樹樹皮試著咀嚼起來。

下午,仍舊是幫著李老漢幹活,肚子雖然並不是空空的,卻還不如空空的那種感覺,榆樹皮在肚子裡可不好消化,攪的整個胃都有些難受。

好不容易挨到晚上,終於日落,帶著一身的疲憊準備睡覺了,卻發現床倒是有,卻連半點兒鋪蓋都沒有。

李老漢說道:「原來是有鋪蓋的,都被那些土匪給搶走了。」

徐梓琳道:「那你們這個冬天是怎麼過來的?」

李老漢走到柴房的一角,在一些柴堆上蹲下,身體蜷縮,儘量將自己裸露的身子裹在並不遮體的衣服里,「就這樣穿著衣服睡就好了。」

……接近四月,天氣自然冷不到哪兒去,只是到了夜晚,自然也有些涼意。

今夜的月色不錯,在明亮的北極星率先出現之後,群星爭先恐後地出現,點綴著整片夜空。

張大膽兒和二丫這兄妹倆在屋子裡和衣而睡。

韓烽和徐梓琳在李老漢家的破院兒里並肩而坐。

望著滿是星辰的夜空,徐梓琳忽然問道:「老韓,你說,這場戰爭究竟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韓烽道:「怎麼忽然想起來問這個?」

「百姓們過得太苦了,戰爭一天不結束,大家的日子就一天不好過,每一天都不知道會死多少人,就算是咱們中國人夠多,也不能是這麼個廉價的死法呀!」

「放心吧,快了,就快結束了!」

「為什麼這麼說?」

韓烽笑道:「因為戰爭終究不是常態,更多的人還是希望可以和平而美好地生活的。

況且,有你我這樣的軍人在,有八路軍在,有信仰的群體在,這個國家遲早還會在我們手中,百姓遲早都會過上更好的生活。」

「是呀!遲早都會的。」徐梓琳喃喃,韓烽說這番話的時候,目光里的自信給予了她對此的堅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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