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似箭,日月如梭,這最土的話語,卻能道出時間最根本的本質,它一晃,在這塊兒黝黑的土地上,所有人都期盼著的時節便翩翩來臨。

岳南根據地一帶,農田裡種植的作物基本上都是四月底下的土,雖然過了驚蟄,也過了清明,錯過了最佳種植的時間。

但這片黝黑深沉的土地總是寬以待人的,無論你如何踐踏,它從來與世無爭,滋養萬物,故幾於道,只要願意辛勤付出,流下汗水,到了收穫的季節,它便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這一次的事實也無不證明如此,當秋風送爽的時候,收穫的季節便悄然來臨。

水稻抽出的金黃色的稻穗在秋風暖陽下沉甸甸地低著頭,隨風上下浮動著,像是在向辛勤勞作的農民們報喜。

穀子(小米)、黍子、大豆、高粱這些屬於北方的適應產物,在這風調雨順的太岳山脈順利成熟,隨著微風吹拂,屬於糧食的香醇飄散數里。

聞著的人無不笑逐顏開,相互慶賀,這是收穫的季節來臨了。

八月中旬,收穫季節已到,在這個萬眾囑目的時節里,太岳軍區的軍人與百姓一同歡呼,這是他們早就望眼欲穿的時節。

從四月底播種到現在,這些作物在農田裡早已長足百天。

太岳根據地軍民一體,在這片黝黑的土地上播撒了太多的辛勞與汗水,軍民聯合起來開荒耕種,大家將這一片片農作物視做自己庇護的孩童,現在眼見著他們茁壯成長,又怎能不心生歡喜。

這種歡喜就像是陽光普灑在大地,會將每一處陰暗盡數驅散,溫暖每一個人的心底。

新三團駐地。

太岳、小岳、南嶽三村,豐收時節的歡悅同樣縈繞在上空。

「報告團長,時間已經到了,大傢伙早把傢伙事兒準備齊了。」

張大膽兒大聲的彙報,幾位村長也在團部外面等候。

村長們心中感激,現在村子裡就剩下一些老弱,原本就朝不慮夕,還要時刻遭受日偽軍、土匪的迫害,現在好了,八路軍到了這裡之後,非但將村民們保護了起來,不拿一針一線不說,還幫忙耕地種植,就連現在到了收穫的季節,韓團長也一口答應,要專門兒派戰士幫鄉親們收割。

韓烽從團部走了出來,手上拿了一把有些生鏽的鐮刀。

他望著早已經集合在團部外面的戰士們,好小子,手上都拿著傢伙事兒呢,有鐮刀的拿把鐮刀,沒有鐮刀的刺刀也一樣能夠收割,炊事班的幾位同志實在是找不到東西,乾脆拿了幾把菜刀。

「拿菜刀割穀子,可真有你們的!」

韓烽說著,戰士們一起樂了起來,炊事班班長舉著明晃晃的菜刀回答道,「團長你,可不能小瞧俺這把菜刀,平日裡大傢伙兒吃飯就全靠它養活著,現在你們別不信,收割的時候它一樣不含糊。」

副團長陳保良笑道:「說的好啊,只是好鋼得用在刀刃兒上,老班長,你別割麥子的時候砍到石頭,再把刀口給豁了口了。」

韓烽道:「老陳你放心,老班長的刀功我還是知道的,這叫一刀在手,天下我有。

同志們,一會兒都給我加把勁兒,別讓人家老班長一把年紀了,拿著一把菜刀還把咱們拉到後頭去了。」

嗷嗷嗷——

熟悉團長脾氣的戰士們此刻也不用講究什麼軍紀軍風了,一起怪叫起來,以表達心中的喜悅,只是這叫聲怎麼……韓烽滿頭黑線,差點一頭栽在地上。

炊事班老班長則是笑的眼睛都沒了,「一刀在手,天下我有」,團長這句話說的太精闢了,簡直說到了他心坎子裡去了,以至於老班長將這句話當作了自己以後的口頭禪,以及人生哲理。

後來日軍大掃蕩的時候,老班長身陷重圍,眼見身邊的戰友一個個倒下,只剩下他一人,卻以殘弱之軀,高舉明晃晃的菜刀大吼了一聲,「一刀在手,天下我有,殺——」然後以瘋狂之態沖向敵人,最終英勇犧牲,倒在了血泊之中。

當然,這都是令人心痛的後話,在此刻這個喜悅的時節,這一切都是不值當提的。

「大家都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

「那就出發,告訴兄弟們,今天忙完,讓老班長給大家做大饅頭吃。」

嗷嗷嗷——

戰士們以雄赳赳氣昂昂的姿態,奔向黃土地上。

收割開始之前,韓烽高喊道:「同志們,人生處處如戰場,殺鬼子是戰場,割穀子同樣是戰場,收割之前我已經給你們分好了組,就以每個排為單位,咱們比一比,分個名次。

先說好,咱們團里的物資情況最近還算豐裕,但也不可能太奢侈,肉也是能吃到的,但不可能每個人都吃到。

咱們太岳村這邊一共有十幾個排一起收割,那就比一比,取前三名,每個排將收割好的秸子整整齊齊地堆放在自己的區域,到時候結束之後,哪三個排堆的最多最高,嘿嘿,那全排的戰士,啥也不用說了,吃肉。」

嗷——

戰士們狼叫起來,在韓烽一聲令下之後,所有人都和瘋了一般,瘋狂地收割埂秸子。

看著此刻這收割的場面,戰士們一個個忙的是不亦樂乎,鬥志昂揚,副團長陳保良感慨不已:

「團長,可真有你的,收割也能當成戰場。」

韓烽笑道:「人呢都是這樣,不怕勞累,就怕勞累的沒有趣味,個人勞動是枯燥的,但群體勞動總是很有趣味的,只要咱們將這種趣味激發出來,戰士們的勞動情緒高漲,干起活兒來那也是事半功倍啊!」

「受教了。」陳保良拱拱手。

韓烽道:「老陳,咱們幹部別光說不練,更應該做好帶頭作用,這樣,咱倆也比一比如何?」

「怎麼比?」

「同志們,咱們團長和副團長要打賭比賽呢!」徐梓琳唯恐天下不亂地喊了起來,戰士們收割的興致更高了,一個個越發快速地揮動著鐮刀、刺刀、菜刀。

韓烽道:「老陳,咱們就比比收割秸子的數量,至於彩頭嘛!你那支德國派克筆鋼筆我注意挺久了,嘿嘿,我總覺得它跟我很有緣分。」

陳保良:……

「那好,老韓,你那支白朗寧,我看質地也不錯,想要我的派克筆,就得拿白朗寧來換。」

韓烽大笑:「我當是什麼,不就是一把槍嘛,行,賭了。」

「一言為定。」

徐梓琳道:「我給你們做裁判吧!」

「好!」兩人異口同聲地回答,陳保良已經做好準備工作,將鐮刀緊握在右手上,左手甚至已經將一把谷秸攥在手上,就等著徐梓林一聲令下,就開始收割了。

韓烽笑了笑,也同樣做好了預備工作。

然後兩人就聽到徐梓琳喊道:「我數五個數,你們準備。」

韓烽的眼睛亮了起來。

徐梓琳開始數數,「1」

「……5」

韓烽的鐮刀飛快,幾乎不做任何停頓,握著鐮刀的木把將鐮刀伸向最前端,勾住穀子的秸根,然後使勁順勢一拉,只聞滋滋啦啦的聲響,刀片划過秸根,一大把穀子就已經被齊根割掉了。

再看副團長陳保良那邊兒,還拿著鐮刀發愣呢!

他哪裡能想到,這「1」喊完,後面就直接成了「5」呢?

以老韓和老徐的默契,這是把自己給耍了呀!

陳保良望著韓烽愈發快捷的速度,不僅有些欲哭無淚,他捂了捂自己胸口別著的派克筆。

長嘆:

老夥計,再讓我把你捂熱一會兒吧!

韓烽:……

「一支鋼筆而已,老陳,你不至於這麼誇張吧?」

陳保良苦著臉:「我老陳一沒老婆,二沒兄弟,這麼多年過來,就全憑著和這支筆相依為命,你說呢?」

韓烽:……

「得得得,這次打賭你要是輸了,就把你的派克筆借我用上一個月,這總行了吧?」

「那白朗寧……」

「娘的,你這老狐狸,行,我要是輸了,我那把白朗寧照樣歸你。」

陳保良卻不說話了,拿起鐮刀割得飛快,韓烽看著都嚇了一跳,心道,這小子上輩子不會是專門兒收割人頭的吧?

旁邊的徐梓琳已經笑得直不起腰來。

在這樣愉快的氛圍之下,一場大豐收就此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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