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烽記得川穀六郎這個曰本人,當時在公共汽車上,兩人第一次碰面,隨意的交談之後,下了車,韓烽還對姜龍說過,這是一個不一樣的曰本人。

至少他能認識到,也肯承認在滿洲的日軍是侵略者。

韓烽對於川穀六郎的第一印象還是很不錯的。

他記得當時的川穀六郎說過,自己是學的製藥工程,被調往滿洲做實習生的,只是韓烽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原來是在這關東軍防疫給水部做實習生嗎?

現在看來的確如此。

韓烽不是聖人,因為這一點,心底忽然生出些對川穀六郎的厭惡。

這個和自己同齡的年輕人,終究是因為國界的敵對站在了另一面上,面對那些殘忍到令人髮指的行徑而視若無睹,還在這裡和自己談笑風生嗎?

還是說,這個實習生剛進入關東軍防疫給水部,更深的層次還沒有接受到,或許尚且沒有發現那些卑劣?

但不管怎麼說,如果能夠結識川穀六郎,並把兩人的友誼鞏固發展下去,對於自己更多的了解到這防疫給水部內部,是一條絕佳的途徑。

之前來到製藥廠的時候,只是遠遠的一瞥,已經造就心底的震撼,讓韓烽記起這一段歷史來。

日軍侵略者將這段罄竹難書的罪行掩飾的極好。

後世所謂的發現和指責也遠沒有傳言中的那麼早,相反,曾經在這裡犯下過累累罪行的侵略者們,甚至在結束這一切之後,回國繼續得到重用,重返普通人的生活,將這一段骯髒的記憶,就當做是往日的回味。

這無疑是令被侵害者悲痛的。

韓烽暗暗在心底發誓,沒有遇見也就罷了,既然讓自己碰巧遇見,他必然會讓侵略者的罪行早些浮出水面,得到應有的制裁。

想到這些,韓烽的表面上不動聲色,表現出格外的驚訝,「川穀君,原來是你,這真是太巧了,沒想到居然在這裡遇到你。」

「是呀,原來你也在這裡工作嗎?」川穀六郎問道。

「是的,我畢業之後一直沒在社會上工作,後來來了滿洲國旅行,也有很一段時間了,我知道再這麼下去也是荒廢時日,沒有意義,經過一位長輩介紹,我就來了這製藥廠,在生產間做監督員的工作。」韓烽道。

川穀六郎似乎為此格外欣喜,「那真是太好了,我初來乍到,在這裡也不認識什麼人,沒有什麼朋友,你在這製藥廠工作,咱們離的可是很近的,隨時可以見面,也算是我有一位朋友了。」

韓烽笑著點了點頭,疑惑道:「川穀君,你們這是?」

「工作了這麼久,廠里給暫時放了假,休息半天。」

「再見面就是緣分,既然有半天假,那可不能浪費了,我請你喝一杯如何?」韓烽笑道。

「方便嗎?你不是也有工作要做嗎?」川穀疑惑地望向松下。

松下連忙道:「小次郎的工作是很積極的,偶爾休個假也是應該的,你們就放心去吧,工作上的事情我會多盯著點兒的。」

「那就多謝了,松下。」

韓烽道了聲謝,便和川穀六郎結伴,先是過了五道關卡,然後搭乘馬車在最近的一座縣城找了家飯店,對付午飯。

「這家東北菜看樣式是不錯的,吃慣了咱們國內的飯菜,說實話,在滿洲國嘗嘗中國菜的味道也是很享受的事情。」

韓烽提議在一家東北菜館解決午飯問題,川穀六郎初來乍到,對這裡什麼也不了解,也就客隨主便了。

兩人在飯店裡坐下,隨意的聊了些天,說了些國內國外的事情,川穀六郎這才像是徹底放鬆了下來。

「實習的生活感覺怎麼樣?」服務員給兩人倒了一杯茶水,韓烽自顧自地端起杯子喝著,順便漫不經心地問道。

川穀六郎思慮了片刻,道:

「老實說,實習的生活和我想的似乎並不一樣,讓我覺得有些意外。」

「意外?」

「是的,這一點你知道的,我學的是製藥工程,原本我以為過來實習,是讓我接觸製藥方面的工作,這也是我的專業所長,算是專業對口。

只是在剛開始實習,崗前面試的那天,負責審核我們的上司卻是直接問到,我們對細菌了解多少。」川穀六郎回憶道。

韓烽的瞳孔微縮,貌似十分好奇,道:「這的確令人困惑,那你是怎麼回答的?」

川穀六郎道:「我說,我雖然學的是製藥工程,可是觸類旁通,細菌方面我們在生物課上也是很有了解的,它的構造、遺傳、傳播、生存等基本的原理都記在我的腦袋裡。」

「然後呢?」

「主審官似乎很滿意,點了點頭就讓我離開了,只是臨行前對我說了一句,那以後你就準備好和細菌研究工作打交道吧!」川穀六郎說道。

「那你這實習生到底是做什麼工作的?」

川穀六郎苦笑,「老實說,我也不清楚,我們只是被人帶領著安排一些好像是無關緊要的工作,或者是處理、儲存一些細菌瓶,或者是接觸學習一些相關的細菌方面的資料。

而且……」

「而且什麼?」

「這……」

「難不成還有保密條例?對自己的朋友也不能講嗎?」韓烽笑道。

「這個暫時倒不用,不過你猜的的確是真的,我們除了學習一些細菌研究方面的資料以及幫些雜貨之外,大量的時間都給我們上的是保密課程。

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都劃分的非常詳細,比如今後經歷的一些工作項目,見到的看到的聽到的,就連自己身邊的親人,哪怕是最親近的父母、愛人也不能說。」川穀六郎毫無保留道。

「泄密的後果是什麼?」

「國家政犯,會被終身監禁,甚至槍斃的。」

韓烽輕笑起來,「那你現在和我說的這些話,豈不是?」

「沒事兒,我們也是剛剛學習保密條例而已,而且我和你說的也不在保密條例的範圍之內。」

「還是小心為上,這裡人多眼雜,我們說的雖然是日語,可保不准就有滿洲人聽得懂日語,咱們就不說這些事情了,先吃飯,還有你給我說的這些事情,我也絕不會向第二個人說起。」

「嗯,多謝了。」川穀六郎感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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