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烽進了廠房之後,便低著頭借著昏暗的光線,一路往廠子深處里走。

川穀六郎畫給他的關於這防疫給水部廠房內的各處詳細布置圖,韓烽早已經熟記於心。

他知道自己如果是川穀六郎,按照那張地圖的記憶,現在他該返回自己睡覺的集體宿舍,就在他左手旁的一條小道里。

川穀對韓烽講過,他住的那間宿舍有六個人一起住。

他們六個人平日裡基本上誰也不會和誰說上半句話,都是按照軍事化的管理,大早上便被士兵們催促著離開,各自去幹活兒工作,到了很晚,有些還要加班到後半夜,甚至通宵,才會返回宿舍。

所以所謂的舍友情感自然是不會有的。

這也是這防疫給水部里之所以對所有員工進行軍事化管理,並喝令他們每一個人都保持獨立,甚至彼此之間不能攀談交情,生出友誼的緣由——人的本性是如此,當是一個個體的時候,更加地容易服從於管理和驅使,相反,一旦這個個體成為一個群體的時候,稍微有一點叛逆思想的迸發,立馬便有可能引起整個群體的騷動。

從這個角度講,防疫給水部里的員工們乾的是違背人性的勾當,自然更容易激起在這裡做事的員工們思想上的矛盾與自責。

所以從心裡上保證他們每一個人的孤獨,更能保證防疫給水部里的細菌戰研究工作。

而這也是為什麼川穀六郎格外的珍視與韓烽之間的友誼的緣由。

就像是生活在無盡黑暗中的人,偶爾發現了那一縷承載著希望之光的光亮,又像是在行走在沙漠之中的人,看到了一眼清澈的甘泉。

韓烽就是川穀六郎尋回人性的那道光。

他是幸運的,藉助這道光,他成功地掙脫了這處地獄。

可他的同伴有些徹底瘋掉了,然後被處理掉,還有些則是慢慢地成為了一具具行屍走肉,受著防疫給水部里的犬牙們的驅使。

韓烽一步步向著川穀的那處集體宿舍而去,他們的宿舍編號是606。

這是韓烽承諾過川穀六郎的事情,事情結束之後,若是日軍官方來查,必須偽造出川穀六郎意外身亡的假象。

如此一來,可以保證川穀六郎在國內父母的安全,或許,他的父母還可以收到一筆撫恤金。

只是這對可憐的父母親大概永遠也不會知道,自己的兒子究竟是在什麼地方工作,做什麼,又是如何身亡的,傷心在所難免。

嘎——吱——

鐵門慢慢地打開了,昏暗的光亮下,向著室內投射出韓烽狹長的影。

沒有人吭聲,一切如同往常返回自己的宿舍,在這廠房裡算是唯一的家的地方,卻絕不會有室友向你打上任意的一聲招呼。

在這裡類似友情和哥們兒情意是不會有的,就像是一座寒冷的冰窖,感覺不到任何的人情,會只有刺骨的寒,在你的身體內來回的浸透。

宿舍內沒有燈,至於有沒有煤油燈韓烽就不清楚了。

不過這宿舍就這麼大一點兒,想要熟悉的回到自己的鋪位上,哪怕是摸著黑也能輕易做到。

韓烽當然不是來摸黑睡覺的。

他之前向門口的哨兵出示過工作證,此刻在哨兵們的腦海里,這606宿舍的人算是已經到齊了。

那麼接下來自然就可以執行計劃了。

……這些大多還只是實習生的工作人員,相對於日軍士兵來說,那戰鬥力和警惕意識以及反應速度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兒。

韓烽就像是一個大搖大擺的殺手,在別人的家裡行兇,卻像是逛著自家的後花園一樣。

室門被關上的那一刻,黑暗中閃著幽光的匕首開始遊走著,韓烽之前已經將整個宿舍的布置記得是一清二楚。

況且這宿舍還有一扇窗,也並不是伸手不見五指。

也就是短短片刻的時間,川穀六郎的五位室友就這樣永遠的沉睡了。

但是這還不夠,此刻宿舍里只有五具屍體,一會兒哪怕韓烽放火,即使是毀屍滅跡也總會留下痕跡,曰本人一定能夠判斷出,是這間宿舍里少的那個人,與此次事件有關。

萬一再逐步調查到川穀六郎的頭上,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嘎吱——

原本緊閉著的鐵門又悄悄地打開了,發出的動靜反倒是讓著整個昏暗的廠房顯得越發死寂。

韓烽對此早有準備,他走到宿舍的長廊的盡頭,在那裡陰暗的側角躺著一位身體還帶著餘溫的哨兵。

這就是韓烽為川穀六郎準備的替身。

大冬天的,廠房內也極為寒冷,韓烽劃破的哨兵的喉嚨流出的鮮血也已經接近凝固,不會隨意在地上滴答,自然也不會留下被敵人探查的線索。

韓烽將屍體整個背在身上,以一種悄無聲息的空心步伐,迅速地將屍體背進了仍舊保持著鐵門打開狀態的宿舍里,然後將屍體平放在了屬於川穀六郎的那道空床位上。

等到出了門,外面仍舊一片空蕩蕩的死寂,夜晚十一點多,除了已經被韓烽幹掉的哨兵和熟睡的員工們,再也不會有其他人存在。

這是韓烽早就拿捏好的時間點。

至於學員川穀六郎為何在接近十一點的時候才歸宿。

大火過後死無對證,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韓烽在離開宿舍之前,劃燃的一根火柴將川穀的被單點燃,這會兒已經有淡淡的煙霧從門縫裡往外冒了。

韓烽大步離開,接下來就是取證,他按照腦袋裡地圖的內容,迅速的摸到了取證的地方:

監獄裡關押著的特殊囚犯,一個個身上還帶著編號的馬路達。

動物焚燒爐旁還沒有來得及處理的,當日因為被細菌感染而死去的屍體,殘缺,又殘忍。

韓烽也曾在隱蔽中見到了那些受害者,一個個像是行屍走肉一般麻木,就連目光似乎都是空洞的。

他們或許來自天南海北,甚至是不同的人種,有的是日軍的戰俘,還有的是被日軍殘忍抓來的平民,身份十分混雜。

可韓烽不是救世主,救世主此時此刻也救不了他們。

韓烽只是掏出他早就準備好的迷你柯達照相機,對著這些最能彰顯防疫給水部里慘無人道,滅絕人性的侵略者行徑的場景,儘量清晰地拍了幾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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